番外20：我们要钱

　　不等她多想，苏煜欢的掌心已经先一步附上她的手背，用实际行动驱散她手下的冰冷。

　　这最后的两段录音，是袁湘湘当年亲手录下的。

　　袁湘湘早熟，自从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只有价值，没有地位，她便一直在想办法试图脱离这些恨不得将她抽筋拔骨，榨干血肉的所谓家人。

　　只是袁家人生怕她年纪大了主意也大了会跑，平时除了上学基本不让她跟外界有过多接触，就算是上学也生怕她读的多了，有了眼界和见识不好操控，早早便急吼吼的想让她退学回家干活，年纪一到就让她嫁人。

　　这些录音是袁湘湘自个儿攒了许久的钱，另外还额外跟苏煜欢借了一部分，然后跑去二手市场买的老爷机录的。

　　为的就是录下这一家子殴打囚禁自己，并且枉顾她意愿将她卖给他人为妻的证据。

　　在过去的十年里，袁湘湘始终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若非早有准备，她又如何能录下这些证据，如何为争取到那宝贵的三年时间，如何考上大学彻底摆脱这一家子？

　　“你个小贱蹄子，年纪大了，心也野了是吧？爸妈的话都敢不听了。我告诉你，这事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同意。我们只是通知你，不是问你的意见。”

　　“跟她废什么话？耀祖的学费学校那都在催了，少了这笔钱，咱儿子还怎么上xx学校，那可是咱们城里最好的学校！只要耀祖能进那个学校读书，将来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比谁都有出息。”

　　袁母尖锐的声音中夹杂着忧虑与兴奋，尽是对儿子学费的担忧以及儿子入学后出人头地的期许。

　　当时也不过才十五岁的袁湘湘冷笑一声：“就他？还有出息，同龄人都会背诗做题了，他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还没搞明白，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一个完整的句子都凑不出来，指望他出息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袁湘湘，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亲弟弟？你个没良心的丧门星，赔钱货，我让你说你弟弟，让你说你弟弟！”

　　雨点似的巴掌声落下，冷眼旁观的袁父愣是等到妻子打够了才轻飘飘说了句：“够了，别打死了。还有，别打脸，把她这脸打花了，回头迎亲的人来一看，指不定又得讲价。”

　　这位为人父者，提及女儿没有半点父女温情，有的只是对一件售卖的商品的价值忧虑。

　　“你就在这给我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我们就什么时候放你出来，什么时候想明白，我们就给你饭吃。”

　　录音的结尾以袁家父母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并且把门都给上了锁为结尾。

　　录音放完，苏煜欢也开始了她的输出。

　　“这些是我朋友当年报警寻求警方与街道办、妇女协会帮助的各类文件记录及证据，经由这些组织与人的帮助，我才得以将她从这个虎狼窝救出来。因为证据链完整，这事当时便有了定论。”

　　苏煜欢说着转头看向袁父袁母，嗤笑道：“某些人刚刚信誓旦旦，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因着带子女回家惹上事，被关进去吃牢饭。怕不是忘了当年是怎么哭天喊地求着湘湘松口谅解的了。”

　　苏煜欢这话说的讽刺，袁父袁母却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指着苏煜欢颤颤巍巍：“你……你是当年那个死丫头！”

　　苏煜欢那句“我才得以将她从那个虎狼窝救出来”，终于让这对利欲熏心的夫妻俩回想起了当初那起事件内与袁湘湘站在一块的那个小女孩。

　　也不怪他们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苏煜欢的身份，实在是现在的她跟当年的原主截然不同。

　　曾经的原主常年生活在原生家庭的高压与养父的暴力pUA下，哪怕为了救闺蜜奋不顾身，过分柔软的性子还是使得她在直面这两人的赤裸恶意时下意识垂头瑟缩，面露惊恐，哪像现在的苏煜欢，别说害怕了，随时随地散发着一股子干翻两人的强势。

　　苏煜欢迎视着两人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目光，脸上笑意愈甚：“可算是认出我来了。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都让你们忘了当初这事闹得有多大，又让你们一家子吃了多大的亏。”

　　苏煜欢说到这，刻意顿了顿：“又或者，你们不是忘了，而是选择性的忽略，或者心存侥幸，觉得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只要你们不提，也不让湘湘有机会提，完全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届时只要你们稍微表演得好些，便多的是不知内情的人站在你们这边帮助你们。”

　　苏煜欢此话一出，袁父袁母脸色微变，显然是被苏煜欢戳穿了心思，颜面尽失。

　　裴永杰更是惊讶的瞪大双眼：“这……这也太不要脸了吧？都把事做到这地步了，他们究竟是怎么有脸跑来这么信誓旦旦的要求袁同学跟他们回去的？”

　　“脸？他们要是有这玩意儿，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了。而且，他们也不是头一次动这种歪心思了。”

　　苏煜欢说着再次调出一则录音：“这是七年前，也就是当年那起事件之后的第三年，我朋友高三考试完不久，这对禽兽父母梅开二度，想要直接将湘湘从校外绑走，带她回老家嫁给隔壁村一个家暴死前妻，为此还坐过几年牢的二婚男。”

　　录音放出，屋内又是一片哗然。

　　这才刚送走个老光棍，又来个家暴男，真就是不给自己女儿一点活路。

　　就连几个旁观的警员，这会也忍不住发出灵魂质问：“她真是你们亲生女儿吗？”

　　录音里面还提到了三年前的字眼，苏煜欢当时听到这个录音，几乎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两人的想法。

　　“他们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来做这事，一来是高三毕业后，湘湘不再住校，离开学校没了学校老师同学的保护，更方便他们下手，二来就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当时调解的最终结果是湘湘不追究那件事，作为交换条件，接下来的几年时间，他们不能再来学校打扰湘湘。”

　　苏煜欢扫了袁父袁母一眼，目露讽刺：“这个几年，取决于案件的追诉时间。”

　　裴永杰眉头微蹙，满脸疑惑：“什么意思？”

　　记录的警员小哥却马上领会了苏煜欢这话的含义：“我记得这类家庭案件纠纷的追诉时间确实是三年，也就是说，三年后，就算当事人手握证据还想追究，也没办法重启这个案件，追究加害者的责任。”

　　苏煜欢认同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三年期到，他们觉得自己安全了。自己，又行了。”

　　“噗……”负责记录的小哥没忍住笑了一下，又迅速正色道，“不好意思，呛了一下，你们继续，继续……”

　　“只可惜，这一次湘湘发现得早，跑得也快，没让他们得逞。四年后，也就是湘湘毕业后，他们又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我朋友的电话号码，用命令的语气发来消息，让她每个月给他们打五千块钱，作为他们养育她多年的报答。要知道当时我朋友刚毕业，实习期间每个月工资也就三千来块，他们倒是会狮子大开口。”

　　苏煜欢滑动屏幕，很快她手机上便出现了几年前袁家人跟袁湘湘要钱的那条信息。

　　裴永杰见状对这一家子的厚脸皮顿时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这怎么还一阵一阵的，有完没完了？”

　　“自然是没完，在他们看来，只要湘湘还活着就流着他们袁家的血，就该让他们吸血一辈子。”苏煜欢说着再次抬头看向袁家三人，“是这个意思吗？”

　　“你……”袁母刚想说点什么，却被袁父一把摁住。

　　这时候他们不管说什么，在众人眼里都是不打自招，从苏煜欢拿出那些证据的那一刻，优势就已经不在他们这一边了。

　　苏煜欢也懒得跟这些人继续啰嗦下去，开门见山道：“既然都已经闹到警局来了，这事总要有一个结果。说吧，你们这次来找湘湘的真实目的。究竟是想把她带回家再卖一次，还是想让她无怨无悔的给你们做移动血包。”

　　袁父还想着道貌岸然的狡辩一下：“我们真的只是想来看看湘湘而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要继续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可就不太礼貌了。”苏煜欢说着转头给袁湘湘使了个眼色。

　　袁湘湘怔了怔，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迅速接话道：“欢欢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有什么目的赶紧说。我今天心情好还能听你们说几句，否则过了今天，你们未必就能再见到我。”

　　袁湘湘此话一出，袁家几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显然也回想起了袁湘湘之前的几次决绝离开。

　　眼前的这个女人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渴望父母疼爱，稍微付出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能轻易挽回拿捏的懵懂少女，她羽翼丰满，心智坚定，哪怕他们再如何绑架逼迫都无法撼动她分毫，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伤到自己。

　　袁母求助的看向袁父，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一开始的盘算已经不管用了，把人带回去卖，有这帮人在，只会让他们再度面临牢狱之灾。

　　既然如此……

　　“我们要钱！”袁母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先一步开口说出真正目的。

　　有了这第一句开头，之后的话也就不难开口了，更别提接下来这些话他们来之前便已经打过无数遍腹稿。

　　“没错，我们要钱。从她出生到长大，我们把她养这么大，花费了多少时间精力还有钱，她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说不认我们就不认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事？”

　　苏煜欢略一挑眉：“你们的意思是，你们这次来是为了要回你们在此之前十几年对湘湘的抚养费？”

　　“没错！”袁母挺了挺胸脯，理直气壮道：“这总不犯法吧？”

　　“是不犯法，你们想要多少？”

　　“欢欢！”袁湘湘见苏煜欢似乎还真打算给他们钱，登时急了。

　　苏煜欢安抚的冲袁湘湘摆了摆手，再次看向袁母。

　　袁母怔了怔，之前那么波折，她还以为今天要达成目的难了，没成想还能如此峰回路转。

　　一咬牙，比了比手指：“二十万，不，五十万！”

　　袁湘湘气得一拍桌子：“五十万？你抢钱呢？”

　　“什么抢钱？你这个不孝女，你妈我怀胎十月生的你，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花的我们的钱？我们养你养这么大，只是要你五十万，已经是看在母女一场的情分上，便宜你了！”

　　袁湘湘也是给气笑了：“从小到大，我的衣服都是捡别人不要的，用的东西也都是最差的，从我记事起，家里的衣服是我洗的，饭是我做的，脏活累活都归我，十五岁过后我更是没花过你们一分钱。就这十五年时间你们要我五十万，你们凭心而论，我一年真能花你们三万块？怕是你们两个工资加起来都到不了这个数？”

　　“你闭嘴！”袁母怒目圆睁，“一个注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让你干点活过分吗？我这是提前培养你生存技能，让你以后能在婆家好好生活，侍奉长辈，体贴丈夫，否则，就你这样的赔钱货怎么能嫁得出去？”

　　“而且一年三万块很多吗？就算你穿的用的都是最差的，不是还有吃的吗？还有这笔钱不仅是我们养你的钱，更是生你的钱。生恩养恩，不管对谁而言都是此生最大的恩情，这笔钱你若是不愿意给，就是忘恩负义，就是狼心狗肺！”

　　“你！”袁湘湘感到深深无力，就好像因为自己这身血脉，她就要被掐着脖子威胁纠缠一辈子，哪怕这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践踏她。

　　“湘湘，冷静。”苏煜欢抬手拦了拦袁湘湘，冷笑道，“钱我可以给，但是你们也不能拿我当冤大头。你刚刚一口一个赔钱货的叫着，怎么着，你们口中的赔钱货值五十万。这可不是赔钱货，是金疙瘩。”

　　“我不管，没五十万这事完不了。别以为你今天走出这门就能摆脱我们，反正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家庭住址、工作地方，你要不给钱，我们就去闹，看谁耗得过谁？”

　　此话一出，屋内不少人的脸色尽皆沉了下来。

　　就在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陌生声音。

　　“苏小姐，这事还是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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