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玄门暗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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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深处的鼓楼大厅里,梁柱上缠绕的藤蔓早已枯黑,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的草药味与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韩林斜倚在一张由整段阴沉木凿成的椅子上,玄色衣袍下摆随意垂落,遮住了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碎石痕迹。
他指尖转着一枚骨戒,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斜斜剜向厅中站立的人。
来人身形挺拔,白色穿纹交领长衫熨帖笔挺,袖口的墨色滚边随着呼吸微动,外罩的鸦青纱氅在穿堂风里漾起细碎的波纹。
腰间犀角带束得极紧,衬得肩背愈发宽直,鹿皮护腕上的银色铆钉在昏暗光线下闪着冷光。
最惹眼的是他头戴的鹊尾冠,银丝缚面从额间垂落,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半张脸,只余下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和一双抿成直线的薄唇,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帝君这是何意?”男人率先开口,声音透过银丝缚面传来,带着几分失真的冷硬,“让你杀了苏烬,你倒把人放了?”
韩林嗤笑一声,骨戒在指尖停住,尾音拖得懒懒散散,却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呵,本座做事,轮得到你来置喙?”
男人肩头微不可察地一沉,腰间悬挂的青铜铃忽然轻轻晃了晃,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你别忘了,封印可是凌霄阁和天山的掌门联手解开的。”他刻意加重了“联手”二字,“让你七月半引他去章尾山,你也没做,反而跑回这儋耳老巢来了?”
“怎么?”韩林缓缓坐直身体,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像蛰伏的兽终于露出獠牙,“本座不回来,难道要一直窝在黔中郡那口寒潭棺材里?”
他话音落时,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连穿堂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男人沉默片刻,银丝缚面后的目光似乎更冷了些:“你是回苗寨?还是为了旁人。”
“凌华……”韩林缓缓吐出这两个字,“你算什么东西?凌霄阁的一条狗而已。”
他往前倾了倾身,手肘支在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敲击着木面:“凌羲那小子若是有意见,让他亲自来找本座。说起来也是有趣,你们三个师兄弟吧?怎的凌言叛出凌霄阁,改入镇虚门了?”
凌华猛地攥紧了拳,他冷笑一声,声音里淬着冰:“怎么?你很关心他?”
“本座关心他做什么?”韩林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邪气,他慢悠悠地舔了舔唇角,像是在回味什么,“回去告诉凌羲,他惦记了十年的人……”
他顿了顿,刻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的狎昵与侮辱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空气:“本座替他试了……滋味很好。”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空气中,带着令人作呕的暧昧。凌华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凌厉,腰间的青铜铃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尖锐的声响,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相向。
韩林却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仿佛在说:有本事,你动一下试试。
大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青铜铃的余响在梁柱间回荡,像一场无声的角力,在昏暗的光线下,愈演愈烈。
几缕月痕,斜斜切在韩林玄色衣袍的血污上,像泼了半盏冷墨。海风穿梁而过,卷着烛芯噼啪的轻响。
良久,凌华才缓缓开口:“帝君玩也玩过了,该做正事了吧?”
韩林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急什么?他们既回镇虚门,本座难道还能提剑杀上山门,把那只狐狸揪出来不成?”
“儋耳离东麓水路迢迢,”凌华微微倾身,“走海路绕三洲,没有半月到不了。路上截杀,易如反掌。”
“哼。”韩林嗤笑一声,抬眼时眸底翻着霜,“本座不屑于跟受伤的人动手。胜之不武,污了锁魂剑的锋。”
凌华沉默片刻,唇角似勾非勾:“听说……他元婴险些碎了?”尾音拖得极轻,像在剥一层薄冰,“怎么?下不去手了?”
“本座如何行事,用得着你教?”韩林猛地攥紧骨戒,指节泛白,锁魂剑的银链在地面轻轻震颤,带起细碎的石屑,“蓬莱的人知道本座破印又如何?当年那些老东西尚镇不住本座,如今这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谈‘联手’?”
“不敢揣度帝君。只是提醒罢了。百年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修罗帝君,被镇压寒潭百年,刀再利,也怕生了锈。若把心思都耗在如何驯服一只猫儿上……”他顿了顿,抬眼时目光如剑,“怕到头来,得不偿失。”
“玩玩就算了,难不成你还盼着他能喜欢上你?”
“喜欢?”韩林猛地起身,玄色衣袍扫过案几,烛火被带得剧烈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壁上,像头骤然醒的兽,“你在这儿自以为是地揣度本座心思?”
“不敢。”凌华躬身,语气却未减半分冷硬,“只是百年前的刀,若真钝了,怕是连当年苟活的老狗都斩不了。”
韩林盯着他,眸底翻涌着戾气,却忽然笑了,笑声撞在残梁上,碎成一片冷:“你是来替凌羲打抱不平的?”他踱步到凌华面前,骨戒抵在对方银丝缚面上,“替他可惜?可惜他偷偷喜欢师兄十年,人家转身就瞧上了自己的徒弟;可惜他抓了凌言两次都落得空,本座却能让凌言自愿宽衣……”
“他心里不平衡了?”韩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狎昵的恶意,“凭他那半人半妖的微末道行,也配肖想控制本座?”
“他是天狐,不是妖。”凌华猛地抬眼,银丝缚面后的目光陡然凌厉,青铜铃发出急促的嗡鸣。
“呵,天狐?”韩林收回手,转身望向窗外翻涌的黑海,“他算哪门子的天狐?便是苏烬那纯血脉的天狐又如何?还不是任由本座拿捏。”
他指尖摩挲着锁魂剑的链环,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烦躁:“本座上了凌言,他敢跟本座拼命?到头来,还不是夹着尾巴,抱着人逃了?”
“既然帝君如此自信,”凌华站直身子,衣袂在风里微扬,“那我便坐等帝君掀翻玄界。”
“本座为何要掀翻玄界?”
“不想报仇了?”
韩林指尖顿住,良久才嗤笑:“当年那些老狗,还剩几个?杀了那几个苟活的便是,何至于屠尽玄门?”
凌华的目光似能穿透缚面,直直落在韩林脸上:“是因为镇虚门也在玄界范围?帝君……下不去手了?”
“镇虚门?”韩林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一个从前在修界边缘打转的下修门派,这几年才勉强爬到中修界,也配本座记挂?”
“可我听说,镇虚门藏书阁包罗万象,上至太古秘闻,下至凡尘杂记,无所不有。没准里头,就藏着解契的法子呢。”
话音落时,厅内的风忽然停了。烛火将韩林的侧脸映得一半明一半暗。他指尖的骨戒停在指节,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链环上的咒纹,半晌,才低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松动。
“解契?”他转身,重新坐回阴沉木椅上,“本座与他的契,岂是那么好解的。”
只是那双看向黑海的眸子里,却悄然漫上一层更深的暗,像藏着潮涌的浪,只待一个风起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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