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玄门暗涌(九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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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你入镇虚门八载,守听雪崖,守万妖窟结界,这八载风霜,难道都喂了狗吗?你要为了这个魔头……叛离门派?”“不是叛离。”凌言低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异常坚定,“是我用青鸾剑尊的身份,最后能做的事。”
“最后能做的事?”霍衍气极反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你当真要走到这一步?八载同门情义,我待你如念儿一般,视若己出,你……你何至如此!”
他指着殿门,指尖都在抖:“你可知霍念有多敬你?他把你当神邸,日夜模仿你的剑法,盼着有朝一日能像你一样,成为镇虚门的脊梁。你现在要告诉他,你为了一个屠戮玄门的魔头,要离开他,离开镇虚门?”
凌言的身体猛地一僵,霍念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满是崇拜的眼睛,忽然浮现在眼前。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被霍衍打断。
“你这是要毁了他的道心啊!”霍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他视你为信仰,你现在亲手把这信仰打碎,你让他往后如何修行?如何面对这玄门风雨?”
凌言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却死死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望着霍衍痛心的脸,又瞥了眼身旁沉默的韩林,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石碾过,钝痛难忍。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霍念的心思。那个总爱跟在他身后喊“师尊”的少年,眼睛里的光,一半是对剑道的执着,一半是对他的仰望。
可他别无选择。而镇虚门这场劫难,因他而起,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山门被毁,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血流成河。
“请宗主……允我留下。”凌言再次低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事后,我会亲手把南峰长老的印信交还,绝无二话。”
韩林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凌言的手腕。他没说话,只是指尖传来的温度,带着无声的支撑。凌言下意识想挣,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
霍衍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他踉跄着后退,扶住裂开的案桌才站稳,望着凌言苍白而坚定的脸,终是闭了眼,声音里满是疲惫的绝望:
“你好……好得很啊,青鸾。”
凌言的指尖微微颤抖,松开韩林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素色锦囊。锦囊边角绣着听雪崖特有的寒梅,针脚细密,是他刚入镇虚门时,霍衍亲手为他绣的。
他指尖捻着锦囊系带,轻轻一抽,里面的物件簌簌落在掌心——
青铜铸的听雪崖长老印信,刻着“青鸾”二字的玉牌,听雪崖山门的玄铁钥匙,藏书阁的鎏金令牌,甚至还有一枚小小的、刻着镇虚门徽的木牌,是他初来时霍念硬塞给他的,说“师尊有了这个,走到哪都算回家”。
这些物件沉甸甸的,压得他掌心发疼,像压着这八载的晨昏,压着听雪崖的梅香,压着霍念喊“师尊”时清亮的嗓音。
凌言缓缓抬起手,掌心的物件在檀香里泛着冷光,他的声音低哑如被磨过的石:“宗主若是……不信,青鸾……现在便可……归还。”
“青鸾!”霍衍猛地睁眼,望着他掌心的印信与令牌,那些熟悉的物件此刻像淬了冰的刃,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案桌边缘,裂开的木缝硌着脊背,却不及心里的痛万分之一。
凌言的手还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寒梅锦囊从他腕间滑落,掉在青砖上,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
霍衍闭上眼,泪水终是没忍住,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滴在案上的残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孩子的,你知道的。”他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从未把你当镇虚门的长老,念儿喊你师尊,我便也当你是家里人。我总想着,等过几年,让念儿接了宗主位,你便守着听雪崖,看看书,养养梅,不必再管这些打打杀杀……”
他哽咽着摇头,睁开眼时,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可我从未……从未想过,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他的目光落在韩林身上,那双眼曾看惯了苏烬温和眉眼的眸子里,此刻只剩彻骨的凉:“你说他是苏烬?好。你告诉我,他能离开修罗,离开魔族吗?”
不等凌言开口,他便自嘲地笑了,笑声里满是绝望:“他不能!他永远不会再是镇虚门那个会为了一株药草蹲在药圃里半天的苏宗师,他只是修罗帝君!是玄门不共戴天的魔头!他永远不会再被玄门接纳,你与他为伍……与魔为伍……”
他猛地提高声音,字字像砸在凌言心上:“还能回头吗!”
凌言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掌心的令牌硌得他生疼,听雪崖的梅香仿佛还在鼻尖,可霍衍的话像冰锥,刺穿了所有侥幸。
韩林忽然上前一步,无声地握住凌言悬在半空的手,他没看霍衍,只望着凌言发白的脸。
霍衍看着这一幕,终是彻底闭了眼,挥了挥手,像是耗尽了毕生力气:“你们……走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决绝的骄傲:“镇虚门便是散了,便是被踏平了山门,也不需要魔族帮忙。”
殿门在身后仿佛有千斤重,檀香漫过凌言的衣襟,他攥着掌心的物件,指缝间渗出的凉意,像要钻进骨头里。
韩林握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外走,脚步声落在青砖上,沉闷得像敲在心上。
走到殿门口时,凌言忽然顿住脚,回头望了一眼。霍衍背对着他们,佝偻的背影在檀香里微微颤抖,案上的残纸被风吹得轻响,像谁在无声地哭。
他终是没再说一个字,任由韩林牵着,走出了天枢殿。
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像在为这段八载的缘分,奏响最后的尾声。
“走吧,阿言。”韩林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他轻轻拽了拽凌言的手腕,“我们退出镇虚门,在山下拦截他们也是一样的。”
凌言没有动,指尖死死攥着一枚玉佩,那是霍衍当年送他的入门礼,玉质温润,此刻却被他捏得冰凉。
韩林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我带你去八宝镇。已经传音给渊了,他此刻该到镇上了。”
“虽然……此刻这副装扮可能会引起些轰动,但离他们动手还有三天,总不能在山里吹冷风。”
凌言依旧没说话,只是睫毛颤了颤,任由韩林握住他的手。韩林足尖一点,锁魂剑的银链在空中展开,卷着两人的衣袍腾空而起。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山巅的寒意,吹得凌言的发梢乱舞。他低头望着下方渐渐缩小的镇虚门轮廓,听雪崖的青瓦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块被遗弃的玉。八载光阴,竟像一场被风吹散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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