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城门口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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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巡检司负责盯梢李逸的人就发现,这对灵田乡来的兄妹一大早就离开了朱桥镇,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盯梢的人只好回去禀告那位陈先生,陈先生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张成说将重心放在朱家坳那边,不能因为这两个灵田乡的而耽误了大事。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巡检司衙门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甚至于张成的宅邸也被人盯着。
一夜过后,盯防双方,调换过来了。
而在朱桥镇往桥头乡方向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悄悄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向着桥头乡方向走,另一部分则在岔路口往县城的方向。
朱桥镇在县城的北方,而桥头乡在县城的南方,理论上他们从朱桥镇回桥头乡是要经过县城的。
实际上从岔路口这里去县城的确很近。
半个多时辰之后,王二带着一行人就已经到了县城的小西门,既然有小西门,那么是不是有大西门呢?对,有大西门。
如果按照方位来说,小西门位置偏向西南,而大西门偏向西北。
此刻站在小西门前,看着七八米高的城墙以及城墙上的重楼,王二忍不住有些感慨,当初他从这里奔赴牛家湾招募差役,谁曾想,那一去,自己的命运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城门口,往日里负责查验站岗的县衙壮班衙役如今换成了黑红色的城防营士兵,看着那些人将过往的百姓们所携带的货物翻了一个遍,王二脸色一沉,有些凝重。
按照正常情况,城防营是不会轻易的接管城门指挥权,因为这意味着此处城门被军事管制,至少也是临时军士管制。
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是说明有力量对县城的安危造成威胁。
可是长吉县周边既没有白莲教作乱,也没有农民起义,那么这威胁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
王二注意到这些城防营的士兵们好像有在重点搜查,一些和他们一路从朱桥镇方向来的人被重点关照了。
“莫非城防营或者县衙里也有人是张成的同伙不成?”
小声的嘀咕几句,作了一定伪装的王二带着其他人顺着队伍慢慢排到了检查点。
“站住,路引拿出来看看。”
王二哆哆嗦嗦的从身上掏出路引递过去。审查的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面无表情的男人,接过王二的路引,然后又看了看面前这个胡子拉碴的家伙,询问道:“灵田乡来的?做什么?”
“将军,这不刚开春,但是春耕还没开始,所以我们就想到城里码头上卖个力气活儿。”
“是吗?”男人斜眼看着王二,身上带着一丝压迫感。
王二似乎是感受到了,表现得有些害怕,“将军,确实如此啊,听六叔说,码头那一片都是我们灵田的,昨天赶了一天路,今天早上特意早些过来的。”
长吉县与上虞县一样,有好几处码头,但是有一点却是上虞没有的,那就是城内也有一处水陆码头,而这里确实是灵田人多。
男人不疑有他,将路引还给王二。王二连忙道谢,带着自己的一个小包裹进了城。
“站住,你们几个,将路引拿出来!”
王二心头一跳,猛地回头。只见他身后那几个打扮成农民的南平千户所士兵,被五六个城防营兵卒围住。
刚才那个检查王二路引的军官,正用腰间的腰刀不客气的戳着前方那名千户所士兵的胸口。
“将,将军,路引…路引在这儿呢…”前方那名千户所士兵赔着笑,掏出伪造的路引递过去。
那名军官接过路引,只是扫了一眼,嘴角就扯出一抹狞笑,随手将路引撕成两半,纸屑纷飞。
“哼,假货,做的忒不地道,怎么,当老子是瞎的?说,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混进长吉县做什么?”
“将军,冤枉啊,这,这路引是乡里给开的……”千户所士兵急了,连忙辩解。
“乡里开的?做保人是谁?同村甲长叫什么?说不清楚,就给老子滚去大牢里慢慢说。”这领头的军官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刻意的刁难,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被吓得退开好几步。
连带着还在城门洞里的王二也被呵斥,“看什么,快滚,等会儿将你一起抓了。”
王二只得收回视线,进入城内。此时还有士兵急匆匆朝城内跑过去,看样子是准备搬援兵。
城门口的异样也吸引了内城门附近百姓们的注意,过来围观的越来越多,无奈之下,防守内城门的壮班衙役们只得在内城门这边也设卡,阻挡看热闹的人群。
王二有些着急,那些被城防营士兵围困起来的,恰好就是跟着自己来县城的南平千户所官兵。
“难道是路引出现了差错?”王二在心里嘀咕,可是路引如果有问题,那么他也就不会被允许进来了。而且听那军官的语气,明显就是故意刁难的。
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而是怎么“拯救”外城门口被城防营士兵围起来的同伴。
正当王二焦急之时,余光却正好瞥到了一个中年男人身上,顿时,脸上露出一丝“有救了”的笑容。
“叔!”
正在指挥衙役们维持秩序的王捕头回过头,却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一脸急切的看着自己。
还没等自己有所反应,自己已经被人拉着来到了一旁。
“叔,遇到你真是太好了,你得救救我们。”
回过神来的王捕头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你是王二?”
“就是我,至于我为什么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数不清楚。不过,眼下还请您帮个忙。”
说着在王捕头耳边说着什么。
片刻后,王捕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二,却见王二轻轻点点头,随即看向外城门方向。
深吸几口气,王捕头收起脸上的表情,带着衙役们向着外城门而去。
此时,外城门这边同样乱糟糟的。几个城防营的士兵手按刀柄将几个壮汉包围起来,边上的百姓害怕受到波及,不断的推搡。
照这样下去,城门口随时有可能发生大的动乱。
就在这时候,一个带着几分威严和不满的声音响起:“钱小旗,大清早的,城门重地,吵吵嚷嚷的不像话吧!”
那名城防营姓钱的军官缓缓转头,只见长吉县衙王捕头带着七八个腰间配着钢尺、穿着深青色皂隶服的衙役,正分开内城门的人群走过来。
看着王捕头魁梧的身材,浓眉紧锁的国字脸,这位钱小旗脸上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狠戾与厌恶。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捕头啊,怎么,王捕头今天不巡街了,管起城门口的事情了?我没记错的话,从昨天开始,这长吉县五个城门都由我城防营接手,这件事莫非县尊没有告知王捕头?何况这几人,我们城防营觉得有可疑,正要拿人呢。”
钱小旗语气中带着嘲讽,可是王捕头却像是没听到,走到近前,目光锐利地在面前那几个被围住、脸色紧张的灵田乡村民。
这一眼,他就知道为什么这几人会被拦下来了,虽然他从王二口中已经知道了这几人的身份,不过这第一过去,这几人身上那股“兵味儿”太浓了。
王捕头不动神色的走到那几人面前,随即看向地上被撕碎的路引纸屑,冷哼一声,“钱小旗好大的威风啊…”,弯腰捡起几片碎屑,在钱小旗面前展了展,“查获可疑,自有规矩,我怎么记得,凡是涉及民事案件,城防营不能插手。况且验明正身,核实身份,该送县衙的送县衙,该报备的报备。如今你二话不说撕毁路引,当街扣人,是何道理?”
“这查验路引,何时成了你城防营一家说了算?我这些弟兄们还在内城门这里站岗呢,怎么,钱小旗莫非眼睛不好使,看不见不成?”
王捕头的话像是一把连珠炮,哒哒哒哒的向着这位钱小旗倾泻弹药。身后那几个手拿铁尺的衙役们同样手按铁尺,一脸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城防营士兵。
其实这城防营与县衙衙役们冲突由来已久,最近的就是这个城门管辖权。
一直以来城门口都是县衙壮班站岗,等于这是县衙的权力,但是昨天,城防营的人突然出现,将外城门的管辖权要了去。以“协查”流窜的悍匪为名,硬生生的将外城门的差事抢了去。
衙役们本来就与这城防营积怨已久,这一下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这位钱小旗被问的一时语塞,梗着脖子强行辩解,“值此非常时期,自然用非常手段,这几人身份可疑、形迹可疑,王捕头不会看不出来吧?”
“恕在下眼拙,不知道这几位有什么可疑的,莫非是你钱小旗为了自己的功劳,打算抓几个百姓冒充歹徒?”
“姓王,不要血口喷人,这几人老子觉得有问题,抓他们又如何?”
“又如何?”王捕头看着钱小旗,脸上露出一丝怒容,“呸,钱老六,你他娘的敢蔑视王法?何况你城防营干的‘好事’还少吗?城西李寡妇家的米铺,是不是你们的人喝醉了去白拿还打人?南街卖猪肉的王家,他女儿可是差点被你们营里那个姓孙的奸污,那女娃娃现在人都不正常了。”
“这些事,哪一件不是你们城防营干的?如今,你钱小六当着我的面,说抓了又如何?以前那些案子是我们没有在场,今天你当着我的面,抓一个试试?”
这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围观的百姓们议论纷纷,看向城防营的士兵们的眼睛充满了鄙夷和愤怒。王捕头身后的衙役们更是群情激愤,手按照铁尺上,瞪着城防营的人。
这钱老六和他手下的兵卒被当众揭了短,脸上顿时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红。下一刻,恼羞成怒,“唰”的抽出腰刀,“放肆!本官怎么也是九品,岂是你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污蔑的,再敢胡言乱语,老子将你们一起抓了。”
“拿我?”王捕头猛的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散发出破人的气势,他身后的衙役们“呛啷啷”的抽出腰间铁尺,指向那些城防营士卒。
想他钱老六九品的小旗官,可是在王捕头这位半步九品面前,气息却生生的矮了一头。
“钱老六,你动一下我的人试试,不要忘了你城防营只是协查,管辖权还在我县衙手里。如今你还敢像我们亮刀子,好,好的很啊。小四子,去叫人来,既然钱老六想要玩,那咱们就闹的大一些。”
当即,内城门这边就有一名衙役挤开人群向着县衙而去。
眼见这件事越闹越大,钱老六也有些慌乱,这时候却听王捕头指着那被围起来的几人,“这几人既然有可疑,自当由县衙来审查,现在我要将人带走,交人。”
身后的衙役们齐齐大喝一声,“交人!”
这一声大喝可以说是彻底撕破了钱老六的面皮,他脸色铁青,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他当然知道姓王的只是借着这几个人向他们发难而已,问题是他们确实不占理,他们能来守城门,已经很不容易,但是他们只是协防,主要执法权还在县衙手里。
所以,这姓王的一开始就占据了大义。
况且,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强行扣人,甚至是对衙役们动手,到时候城防营还真未必会为了他一个小旗而跟整个县衙撕破脸,尤其是对方还站着理!
死死的盯着王捕头,又扫视了一圈那几个灵田乡的“村民”,最后目光落在王捕头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记恨。
今天这脸是丢定了,人也带不走了。
“好好好!王捕头,今天算你走运,”钱老六一字一顿,慢慢将抽出来额腰刀退回刀鞘,“人,你可以带走,不过,今日着过节,钱某记下了。”
猛地一挥手,对着手下的士卒吼道:“让开!”
城防营的士卒收起腰刀,让开一条路,任由衙役们将这几个人带走,但眼神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剐着衙役们。
“哼!”王捕头冷哼一声,对衙役们招呼一声,“将人带回县衙。”随即带人走过门洞,在路过王二之时,不着痕迹的使了个眼色。
衙役们带着几个千户所的士兵,簇拥着王捕头,昂首挺胸地向着县衙而去。衙役们像是打了一个胜仗一般,欢呼着,连带着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跟着欢呼。
在城门洞的阴影里,钱老六摸了摸自己冰凉的刀柄,眼神阴鸷地盯着王捕头的背影,如同一条记仇的毒蛇。
“哦,对了,还请钱小旗接下来好好查验,恪守职责,至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也莫要插手进来。”
王捕头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钱老六原本阴鸷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冒。王捕头这是在提醒他,接下来对老百姓们的审查,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同时也在提醒他,城防营没有管辖权,只是协助。
这时候,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声音不大,但是王捕头却觉得声音在自己脑子里炸响。
“王捕头这就要走了,既然是我城防营发现的,那么王捕头不能把人带走。”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王捕头猛的一口血喷出,眼神愤恨的看着前方那人。那是一个同样身穿城防营服饰的年轻人,只不过此人可不是一个小兵,而是城防营为数不多的几个百户之一,品级上乃是七品,与县令同一品级。
“把人留下吧,我让你走!”
声音平淡,却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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