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星火燃道种，残念问心门

　　那声音无悲无喜，仿佛是天道本身在发问，却蕴含着足以让万界星辰瞬间化为齑粉的无上威压。

　　师妃暄只觉得自己的剑心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扼住，连一丝一毫的剑意都无法透出。

　　镇元子的地书残页更是光芒黯淡，护体玄黄之气被压制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们，在这残念面前，连开口的资格都无。

　　唯有赵轩，立于风暴的中心。

　　他全身骨骼都在这声质问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衣襟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成暗沉的紫黑色。

　　他拄着那根已经彻底失去灵性、只剩下焦黑骨架的残笔，像是撑着自己不屈的脊梁，缓缓抬起头，直视那道虚影。

　　他的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焚尽一切后的决然：“求一个……能写尽万道的笔尖。”

　　此言一出，连那片寂灭的虚无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鸿钧残念那双无情无欲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永恒的沉寂。

　　“善。”祂微微颔首，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威压更甚，“若道不容你，你可还写？”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轩眼前的世界轰然破碎！

　　他心神剧震，整个人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源幻境。

　　眼前光影流转，第一幕画面便如最锋利的刀，狠狠刺入他的心底。

　　那是华山之巅，他刚刚写完《神雕侠侣》的终章，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只布满尸毒的铁青手掌便无声无息地印在了他的后心。

　　欧阳锋阴冷的笑声在耳边回响，毒力摧心断脉，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如何被一点点抽离，最终倒在杨过与小龙女相拥的背影前。

　　场景再转，扬州城外，烟雨凄迷。

　　寇仲浑身是血，用最后的力气挡在他身前，胸口插着一柄长戟，双目圆睁，死死瞪着前方的宇文化及。

　　“兄弟……替我……看尽这……大唐风华……”话未说完，身躯便颓然倒下，温热的鲜血溅了赵轩满脸。

　　幻境又一次变幻，来到了一座云雾缭绕的仙山。

　　他被仇家追杀，法力耗尽，命悬一线。

　　一直默默守护在他身边的师妹林瑶，那个总是巧笑嫣然的女子，毅然决然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冲他露出了此生最后一个温柔的笑容。

　　“师兄，活下去，用你的笔……让我们的故事流传。”下一刻，璀璨的金丹之光照亮了整片天穹，剧烈的爆炸将所有敌人化为飞灰，也带走了她所有的痕迹。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他曾亲历的死劫与遗憾。

　　这些画面被星源之力无限放大，每一个细节，每一分痛苦，都真实得令人发指，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悔恨的深渊，让他承认自己的道是错的，是会带来无尽伤痛的。

　　“退吧……放弃吧……你的道，只会带来牺牲……”魔音贯耳，赵轩的神魂开始剧烈波动，执笔的信念竟真的出现了一丝裂痕。

　　就在他即将沉沦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如凤鸣的剑吟，悍然撕裂了这沉重的幻境！

　　“此皆虚影，唯心不灭！”

　　是师妃暄！

　　她的肉身虽被威压禁锢，但她那颗通明剔透的剑心，却在极致的压力下超越了极限，化作一道纯粹的意念之光，强行穿透了星源幻境的壁垒，精准地注入赵轩的识海！

　　那道光芒并不驱散幻象，而是在幻象之中，以无上剑意勾勒出另一番景象：那是赵轩自凡俗起步，于武侠世界，执笔写下英雄悲歌；于仙侠世界，点墨画出大道无情。

　　他一路行来，所破的每一个关隘，所写的每一个故事，都在师妃暄的剑意下串联成一条璀璨的星河。

　　“你所焚者非情，而是桎梏！”师妃暄的意念之声如晨钟暮鼓，在赵轩心头炸响，“你若退缩，他们的牺牲，方为虚妄！”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赵轩的肉身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皮肤龟裂，血肉剥离，体内的命轮之火更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撑住！”镇元子双目赤红，猛地盘膝坐下，将那张珍贵无比的地书残页狠狠按在自己胸口。

　　他竟不顾自身道基受损，以大法力逆向引动了这方天地间最后一丝残存的洪荒地脉之气！

　　“轰！”

　　一道土黄色的神光自地书残页中喷薄而出，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住赵轩即将溃散的神魂。

　　“我不能替你走道，但可为你……争一息！”镇元子须发皆张，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大口闪烁着符文的本源精血，尽数融入那土黄神光之中。

　　刹那间，远在五庄观的人参果树无风自动，剧烈摇曳，仿佛在发出悲鸣。

　　整片洪荒大陆的残余地脉都在这一刻产生了共鸣，万山齐喑，大地微颤，硬生生为赵轩续住了三息命火！

　　正是这至关重要的三息，让在幻境中得到师妃暄剑心提醒的赵轩，有了喘息和反思之机。

　　他看着那些悲伤的过往，心中的悔恨与动摇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退？不！他不能退！

　　他要写的，本就是包含了悲欢离合、生死与共的真正大道！

　　可要如何破局？

　　若道不容我，我便焚道？

　　可道若焚尽，我又拿什么来写？

　　就在他陷入新的迷惘，甚至准备彻底焚尽自我以证本心之时，一道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神魂深处响起。

　　“痴儿，焚道者，非灭道也，乃以火养道。”

　　赵轩猛然一震，只见星源幻境之外，一道模糊的虚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位身着古朴道袍的老者，仙风道骨，正是当初传他《焚意诀》的玄真子！

　　他手中，竟托着半卷焦黑的竹简，散发着一股源初的灼热气息。

　　“你毁笔、燃命、破锁，所行皆是‘断’字诀，断的是凡俗牵绊，断的是天道枷锁。此举虽勇，却未得真意。”玄真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点化之意，“今日，你当知‘续’字真谛：薪尽火传，火不灭！”

　　话音未落，他扬手一挥，那半卷不知是何等神物制成的《焚意诀》原本，竟被他直接投入了周天星斗幡核心那团熊熊燃烧的星源之火中！

　　“轰——！”

　　星源之火仿佛被投入了无上神料，火焰猛地一滞，随即骤然转为一种深邃的青白之色！

　　这青白火焰不再是纯粹的毁灭与审判，反而多了一丝创生与传承的韵味。

　　火光映照之下，竟清晰地照出了赵轩那即将熄灭的命轮深处，一点始终未曾熄灭的、顽强跳动着的火芽！

　　原来……我从未真正熄灭过！

　　赵轩在这一刻，豁然顿悟！

　　焚，非是终结，而是涅盘！薪尽，是为了火传！

　　他不再抗拒那足以焚灭大罗金仙的星源之火，反而敞开了自己残破的命轮，张开双臂，主动迎向了那片青白色的火焰海洋！

　　没有痛苦，没有灼烧。

　　火中洗髓，骨中生芽。

　　在那青白火焰的包裹下，赵轩的残躯迅速消融，但他的神魂与命轮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铸！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根被他拄在手中的焦黑笔骨，竟在他心口处缓缓融化，最终从他的心脏位置，抽出了一缕璀璨夺目的蓝金色丝线！

　　这丝线，缠绕着他新生的命轮之火，以他的道心为根基，以他的神魂为笔杆，竟在虚无之中，缓缓凝成了一支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虚幻新笔！

　　新笔成型的刹那，整个周天星斗大阵的核心星源之火，都为之剧烈地一颤！

　　一直高悬于虚无之上的鸿钧残念，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第一次显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波动。

　　“竟有凡夫，能于天道刑罚之中，逆死转生，重燃道种……此子，不可轻杀。”

　　赵轩缓缓睁开了双眼，眸中神光湛然，仿佛蕴藏着一片初生的宇宙。

　　他手握新笔，对着身前的虚空，下意识地轻轻一点。

　　一个玄奥无比的“道”字，刚刚写出起笔的一横，便引得虚空震荡。

　　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高悬于苍穹裂隙，作为此次大劫根源的周天星斗幡本体，突然发出了雷鸣般的剧烈震颤。

　　其核心处那团本该是审判者的星源之火，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吸引，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赵轩的方向……缓缓倾斜！

　　仿佛，它找到了新的主人。

　　然而，这并非结束。

　　就在周天星斗幡发生异动的瞬间，这片被封锁的星域之外，遥远到无法计量的星海深处，一双仿佛自宇宙开辟之初便已存在的威严眼瞳，被这股道种重燃、至宝易主的气息所惊动，缓缓睁开。

　　一丝金色的烈焰，在那眼瞳深处一闪而逝，瞬间点燃了无尽的黑暗。

　　整个星河，毫无征兆地开始震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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