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冒辟疆补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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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龙座上,朱皇帝深叹一口气,颓然的坐回宝座,无奈的摇头。

  他啊,最怕这种老臣子,大忠臣,头铁的很,脾气大,犟得很。

  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花白了,磕起头来,那是真的很不要命啊。

  一个个沉重有力的大响头,都像是一把大重锤,狠狠砸在朱皇帝的心头上,要命啊。

  但是,这种重臣忠臣,资历老,德高望重,又不能打骂,太伤脑筋了,头疼的很。

  于是,没得办法了。

  霸气的朱皇帝,只能摇了摇头,再次站起来。

  龙行虎步,快速走下台阶,一把扯起地上的大忠臣,开口说道:

  “连总督,老总督”

  “有事好商量,万事慢慢说”

  “地上凉,你老年纪大,先起来再说吧”

  双手用力,眼眸里带着真诚,坦诚,还有一点点的坚决,果决,不容置疑。

  哎,这个连总督,是朱皇帝在两广,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不能伤了人心啊,得好好安抚,安慰。

  “陛下!!”

  “老臣!!!”

  直接被架起来的连城璧,眼角发红,嘴角糯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甚至是,他的老胳膊老腿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啊。

  朱皇帝的力气,太大了,他是直接被拎起来的,根本没得反抗啊。

  心中不由感叹啊,朱皇帝确实是好皇帝,也适合在乱世里,生存搏杀的武夫皇帝。

  但是,就有一点,过于刚硬,杀伐果断,霸气霸道,刚而易折啊。

  大明王朝,混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好皇帝,像样像话的英明皇帝啊。

  “啪啪啪!!!”

  态度诚恳的朱皇帝,盯着眼前的老头子,轻轻拍了拍老肩膀。

  低头弯腰,礼贤下士,以示恩宠,敬重之心,这都是老套路了。

  很明显,同样老辣的皇帝,又要费尽口舌,开始做思想工作了。

  “连总督啊”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过于固执了啊”

  “你也是老资历重臣,做过朝廷的六部阁老,当知天下大势啊”

  “此次东征北伐,是生死存亡之战,举国之战”

  “朝廷啊,是拼尽了家底,才掏出十几万,二十万的精锐,发动光复之战”

  “但是,现在的朝廷,不再是西南六省的小朝廷,小作坊”

  “几十万将士,在前线奋勇杀敌,杀敌报国,杀敌成仁,流血流泪”

  “朕这个皇帝,不可能冲上去,跟着将士们,一起冲锋陷阵,那是不负责任的君王”

  “朕呢,能做的,就是给他们粮饷,给他们功勋,赏赐”

  “但是,朕更应该的,是团结内部,团结整个华夏民族,所有的抗清义士”

  “大西军,忠贞营,江南义士,都可以为国杀敌,为国尽忠,为朝廷死心塌地”

  “延平王,也是朝廷的郡王,也是华夏的抗清大英雄,为何就不能呢?”

  这就是他的底线思维,统一战线,不能搞内斗内讧,自相残杀。

  外敌是外敌,内斗是内斗。

  关起门来,自家事,得自己处理,相互商议妥协,不能拔刀相向。

  当初,他肢解李定国的大西军,也没有想过动刀子。

  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带上王皇后,用朝廷大义,先帝的名义,去瓦解李晋王的嫡系。

  现在,他也是如此,这么干的。

  他得努力一把,冒一次风险,见一见这个郑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朕是大明天子”

  “朕志在九州天下,并非西南一隅的土皇帝,山沟皇帝”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

  “平定天下,光复华夏国祚,善待每一个忠臣志士,也是朕的职责”

  “无论,延平王,到底是有什么心思,想法”

  “朕身为大明天子,奉天承运,肩负华夏汉人,复兴天下的重任”

  “朕呐,就更应该坦诚相待,不能刻舟求剑,更不能退缩,胆小懦弱又怕死”

  “连总督啊”

  “现在是乱世啊,大争之世啊”

  “满清,野猪皮,清狗子,还坐在紫禁城的龙座上,快二十年了啊”

  “二十年啊,整整一代人,没了啊”

  “再这么搞下去,天底下,又能剩下多少人,还能记得住华夏的衣冠冢啊”

  “所以啊,朕啊,为了华夏汉族,大明王朝,不能再退缩啊,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啊”

  满清鞑子,1644年入关,住进了紫禁城。

  现在是1660年,已经超过了16年,差不多就是一代人了。

  历史上,这个时候,南明的势力,已经快不行了。

  永历朝崩散,李定国躲在边境,残兵败将,苟延残喘。

  那时候,满清的目光,就已经瞄准了福建郑氏,夔东的忠贞营。

  也就是那时候,南明的影响力,也逐渐走向了消亡,烟消云散。

  毕竟,满清入主天下的时间,太长了,近二十年了。

  那些受过明朝恩惠的,对大明有影响力的,也差不多到了年纪,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新生代,都是活在满清的铁蹄之下,早就习惯了奴役的生活,妥妥的清狗子。

  甚至是,很多小孩子,年轻人,大明明朝叫什么,都没听说过,更是不知道。

  所以说,现在的朱皇帝,就不能等下去了。

  北伐中原,杀进北京城,也许是早了一点点。

  但是,大江南,尤其是南京城,朱皇帝还是很有信心的。

  同样,统一战线,拉拢所有的抗清势力,也是重中之重。

  毕竟,自己是大明皇帝,有大义,名义,道义,更有精兵悍将。

  不服的,没事啊,一手军队,威慑震慑,一手口水沫子,谈嘛,谈到服气为止。

  “呵呵!!!”

  沉思片刻,说了一大堆,朱皇帝回过神来,又是呵呵一笑。

  抬起大铁手,又拍了拍眼前的老头子,继续念经叨叨:

  “连总督”

  “放心吧,朕知道,你老啊”

  “都是为了朝廷着想,担心朕出点啥意外的,或是打乱朝廷的北伐大计”

  “呵呵”

  “放心吧,老总督”

  “朕有十五万大军,精锐之师,王者之师,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再有一点啊”

  “延平王,刚刚打了一大仗,伤亡不小,也是惨胜啊”

  “延平王,只要不是脑子进水了,肯定不敢有所异动的,对吧!!!”

  “最后一点啊”

  “连总督,还有你们啊,可能都多虑了啊,想多了”

  “朕的这个圣旨,到了金夏两岛啊”

  “朕这个延平王啊,还指不定,会是如何应对,如何做想,深思熟虑”

  “也许啊,或许啊,他根本就不会出现,又或是脱不开身,更谈不上登船觐见”

  “哎!!!”

  头发须白的连总督,听的脑瓜子发晕,两眼冒金星,连连叹气不已啊。

  内心底,腹诽不已,太能说了啊。

  这个朱皇帝,狗屁的武夫皇帝,当真是唬人,吓人的玩意啊。

  皇帝的嘴皮子,叨逼叨逼的,比他们这些文臣,老狐狸,说的还利索。

  大道理,民族大义,朝廷未来,大帽子,一套接着一套的,让人应接不暇的。

  这就难怪了,身后的这帮人,为何一声不吭了。

  很明显,他们在昆明的时候,经常被朱皇帝念叨,说不过,又打不过,只能闭嘴了。

  福建的延平王,他连城璧,当然是气愤的,甚至是怨恨,怨恨啊。

  永历朝的时候,他是两广总督,看上去位高权重,牛逼的一塌糊涂。

  实际上,大西军,李定国,贺九仪的军队,肯定不会听他号令的。

  他麾下的军队,都是一些义军,收编过来的杂牌军。

  旁边的虎贲将军王兴,就是海盗收编过来的,一直跟在连城璧屁股后面混。

  他们的战斗力,就可想而知了,烂的一塌糊涂啊。

  李定国,几次打广东,都是乘兴而来,惨败而归,败兴而去。

  最后,都是留下一地鸡毛,老贼尚可喜,耿继茂又趁机反攻,反杀。

  很自然的,他这个两广总督,就成了流浪狗,哈巴狗,四处逃亡流窜。

  李定国,在广东,之所以经常打不赢,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水师。

  这一点,问题就出在郑成功身上了。

  几次应约李定国,几次失信李定国,再强大的大西军,只能惨败退回广西。

  “陛下啊”

  “哎,既然啊,圣意已决”

  “老臣啊,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哎!!”

  没得办法,老总督还是服软了,唉声叹气,拱了拱手,表示不再头铁反对了。

  这个皇帝,太难缠了,说不过啊。

  武夫皇帝,很能打的,能压得住武将,一个个乖的像小猫咪,小白兔。

  又是一个英武果决,英明老辣,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喜欢叨逼念经,谁吃得消啊。

  “不过啊”

  “陛下啊,请再听老臣一言”

  “延平王,也许是大忠臣,华夏的抗清英雄”

  “但是,厦门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里面复杂的很啊”

  “他们那边啊,跟咱们这边,完全是不一样啊”

  “下面的各个营镇,其实呢,都是大小军头,武夫,海盗头子,组成了军事联盟啊”

  “很多时候,也并不是延平王,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

  “正所谓,人心难测,世事难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陛下啊,还是得小心啊,从长计议,做好十足的安排,不能小觑了这帮海盗”

  “启禀陛下”

  “微臣冒襄,有要事启奏”

  连总督的话语,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小桌子,也传来了一个声音。

  礼部右侍郎冒辟疆,放下笔墨,转身拱手弯身,小声说道:

  “微臣,以前就听过几个传言”

  “厦门郑氏跟满清鞑子,私底下接触,商议,和谈,投降,投诚要事”

  “而且,不是一次,是三次”

  “第一次,是永历七年”

  “满清鞑子,派出郑芝豹之子,延平王的堂兄郑渡为使者,商议招降一事”

  “满清的条件,是漳州府为其辖地,册封其为海澄公”

  “延平王就提出,以泉州,漳州,潮州,三府为其辖地,谈判破裂”

  “第二次,是永历八年”

  “满清鞑子,派出郑亲王济尔哈朗为大使臣,主持招抚大事”

  “满清的条件,册封海澄公,授予漳州,泉州,潮州三府的驻兵权”

  “但是,还有一个条件,世子郑经,必须入京作为质子”

  “同理,延平王本人,也要去京城,亲自朝拜顺治狗皇帝,才能得到最后的册封”

  “延平王就提出,以闽浙粤三省的沿海州府,为其辖地封地”

  “同时,延平王,郑氏的内部,大臣重将,都反对质子入京,谈判再次破裂”

  “第三次,就是四年前,是永历十一年”

  “鞑子的条件,还是海澄公,以闽浙粤三省,沿海的州府县,为其辖地”

  “不过,最后,谈判还是破裂了,双方无法达成最后的共识”

  说完了,突然插嘴,补完刀的冒辟疆,又是深深一鞠躬,不再言语。

  然后,就没然后了,自己站在一旁,老实本分,低头装死,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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