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年

　　眼看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落下，小贩已然绝望闭目。

　　一道平淡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不响，却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几位，在这里动手，不怕惊扰了奇珍阁的贵客吗？”

　　声音不大，却让那横肉泼皮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半旧青衫的少年，神色平静地站在不远处。

　　看其衣着，不像是什么大人物。

　　“小子，劝你少管闲事！”横肉泼皮恶狠狠地说道，眼中凶光毕露。

　　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泼皮也帮腔：“就是，滚远点，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枫余烬面不改色，缓步上前，目光扫过他们，淡淡一笑：

　　“我只是觉得，为了一匣子不值钱的破烂，误了自个儿前程，不划算。”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听说百草集的管事最近正在严查滋扰闹事之人，抓到便是送官严办。”

　　“几位若是在这里留下案底，以后想在这百草集讨生活，怕是难了。”

　　这话一出，几个泼皮脸色微变。

　　他们不过是街头混混，欺负弱小尚可，真要对上官府，还是心虚的。

　　尤其是“奇珍阁”的名头，他们也知道，那是中州来的大商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为首的横肉泼皮狐疑地打量着枫余烬。

　　这少年语气平淡，却似乎对百草集的情况颇为熟悉。

　　他心中有些打鼓，莫非这小子有什么背景？

　　“你……你是什么人？”横肉泼皮色厉内荏地问道。

　　枫余烬微微一笑：“一个路过的采药人罢了。只是好心提醒一句。”

　　“采药人？”泼皮们面面相觑，有些将信将疑。

　　枫余烬不再多言，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

　　那份从容不迫，反而让几个泼皮心中越发没底。

　　僵持片刻，那横肉泼皮终究是不敢再冒险。

　　他恶狠狠地瞪了那小贩一眼：“算你小子运气好！”

　　又冲枫余烬啐了一口：“小子，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说罢，便带着其他几个泼皮骂骂咧咧地走了。

　　见恶人退去，那瘦弱小贩才如释重负，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他定了定神，连忙爬起来，对着枫余烬深深一揖：

　　“多谢……多谢恩公出手相助！若非恩公，小人今日……今日……”

　　他声音哽咽，感激涕零。

　　枫余烬摆了摆手，温和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你没事就好。”

　　他目光落在那小贩依旧紧紧抱着的木匣上，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是什么宝贝，值得你如此拼死守护？”

　　小贩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窘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那破旧的木匣。

　　“恩公见笑了，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木匣打开，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只有几块黑漆漆、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些石头表面粗糙，隐隐透着一丝寒意，除此之外，平平无奇。

　　“这……这是寒铁矿石？”枫余烬微微挑眉。

　　“是，是小人在山中偶然挖到的。”小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本想着拿到百草集碰碰运气，看有没有炼器师看得上，没想到……”

　　他叹了口气，显然也觉得自己这东西不值什么钱。

　　枫余烬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暗自与且慢交流。

　　“前辈，这些矿石……”

　　“普通的寒铁矿，灵气稀薄，品质低劣。”且慢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枫余烬心中微沉，难道自己感应错了？那股精纯的寒气……

　　就在这时，且慢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等等……在那块最大的矿石左下角，有一道微弱的凹痕，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枫余烬闻言，目光立刻投向那块最大的寒铁矿石。

　　他凝神细看，果然如且慢所言，在那矿石粗糙的表面，一道极细的裂缝之中，

　　似乎有一点异样的晶莹之色，若不仔细分辨，极易忽略。

　　那是一缕细如发丝，却晶莹剔透，闪烁着微弱银光的丝线！

　　长度不过寸许，却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却异常精纯的寒意！

　　正是这股寒意，先前吸引了他的注意！

　　枫余烬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

　　“前辈，这莫非就是……”

　　“嗯，确有几分千年冰蚕丝的韵味，只是……”且慢沉吟道，“太过微弱了。”

　　那小贩见枫余烬盯着自己的矿石久久不语，以为他对自己这些“破烂”也失去了兴趣。

　　他心中忐忑，生怕这位恩公觉得自己是在戏耍他。

　　“恩公，这些石头……其实不值什么钱的。”

　　“您若是不嫌弃，便都送与恩公，聊表小人的一点心意！”小贩诚恳地说道。

　　他看得出来，枫余烬衣着普通，或许也是个手头不宽裕的修士。

　　枫余烬回过神，微微一笑：“这怎么好意思。”

　　他故作沉吟片刻，道：“这样吧，我看这几块矿石也有些奇异之处，或许对我有些用处。”

　　“我也不白拿你的，这里有十枚铜贝，你且收下，这些矿石便归我了。”

　　十枚铜贝，对于这些几乎等同废石的寒铁矿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小贩闻言大喜，他本就没指望这些石头能卖出什么价钱，如今能换回十枚铜贝，已是意外之喜。

　　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使不得，使不得！恩公救了小人，这些石头本就该送给您的！”小贩连连摆手。

　　枫余烬却坚持：“一码归一码。你若不收，我也不好意思拿你的东西。”

　　见枫余烬态度坚决，小贩只得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铜贝，将整个木匣连同里面的矿石都交给了枫余烬。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枫余烬接过木匣，掂量了一下，入手颇沉。

　　他面上依旧平静，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与小贩告辞后，他没有在百草集过多停留，径直离开了这喧嚣之地。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研究一下那缕神秘的银丝。

　　回到枫府，自己的那处偏僻小院依旧冷清。

　　枫余烬关好房门，迫不及待地将木匣放在桌上打开。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块嵌着银丝的寒铁矿石，指尖轻轻一拨。

　　那缕细如发丝的银丝便被他捻了出，置于掌心。

　　银丝晶莹剔透，在昏暗的房间内，散发着淡淡的、几乎肉眼不可见的寒雾。

　　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之意，从掌心缓缓渗入。

　　“前辈，这……这可是真正的c？”枫余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确是千年冰蚕丝无疑。”且慢的声音带着一丝肯定。

　　“只是，年份尚浅，恐怕不足百年火候，而且……似乎只是完整冰蚕丝的一小段，被人特意截取下来的。”

　　枫余烬闻言，先是一喜，随即眉头微蹙。

　　不足百年？那对于修复气海而言，作用恐怕微乎其微。

　　更重要的是，只是一小段？

　　“被人特意截取？”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不错。”且慢应道，“这缕冰蚕丝的断口颇为平整，不似自然断裂。”

　　“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上面附着着一种极其微弱的特殊印记，若有若无。”

　　“印记？”枫余烬心中一动，“前辈可否探查出这印记的来历，或指向何处？”

　　“这印记十分古老，手法也颇为隐秘，似乎是一种追踪或是标记之用。”

　　且慢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它隐隐指向……青州城东的某个方向。”

　　青州城东！

　　枫余烬的眼中骤然爆发出精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缕残缺的、年份不足的千年冰蚕丝，本身价值或许不大。

　　但它上面附着的印记，却极有可能指引他找到真正的、年份足够的千年冰蚕丝！

　　这，才是今日最大的收获！

　　“太好了！”枫余烬难掩心中的激动。

　　一年之约的压力，让他对任何能够增强实力、修复气海的线索都无比渴求。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激荡的心绪。

　　“前辈，我们能否凭借这印记，找到千年冰蚕丝的源头？”

　　“可以一试。”且慢道，“不过此印记极为微弱，感应范围有限，需得靠近之后方能逐渐清晰。”

　　“而且，能用此等手法在千年冰蚕丝上留下印记者，绝非寻常之辈。”

　　就在此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以及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仔细搜查，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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