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一念生死，极渊为牢

　　平坦的岩石平台上

　　那具曾属于海族公主的躯体，正在发生一场逆转生死的诡异聚变。

　　在陈平渊不计成本的生命能量和药剂灌注下，干尸般的肌体，血肉正在倒流、重生。

　　干瘪的皮肤一寸寸，重新变得充盈饱满。

　　只是，那新生的皮肤，再也没有海族那特有的淡蓝光泽，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耳朵后方，那两道象征着海族身份的鳍状褶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平，消融。

　　被撕裂的伤口处，光滑的皮肤彻底愈合，再也看不出任何曾经属于异族的痕迹。

　　面部的轮廓也随之巨变。

　　属于海族那种摄人心魄的妖异美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纯粹属于人族的柔美轮廓。

　　一头曾经如同湛蓝宝石般的长发，此刻也化作了毫无生机的浅灰色，安静地铺散在岩石上。

　　这具躯体上，源自海族皇室血脉的磅礴生命力，已被彻底抽干。

　　如果不是胸膛下那颗心脏仍在微弱起搏，眼前的景象，已和一具精美的人形陶瓷无异。

　　做完这一切，陈平渊的身体状态也达到了极限。

　　他松开手，身体猛地一晃，靠着双手撑住膝盖才没有当场栽倒，整个人更是在不停的剧烈颤抖。

　　剥离他人血脉本源，再以自身生命力强行续命。

　　如果不是他身负超速再生能力，就是再来十个他，也早已化作一地枯骨。

　　陈平渊剧烈喘息，就地盘膝坐下。

　　他从空间戒指中抓出大量高能营养棒与恢复药剂，看也不看，直接以源力震碎。

　　他张口一吸。

　　狂暴的能量洪流被他吞入腹中。

　　庞大的能量在他体内炸开，迅速补充着干涸的躯体。

　　皮肤下的肌肉纤维重新鼓胀，死人般的脸色终于泛起一丝活气。

　　几个小时后。

　　陈平渊睁开眼，身体的虚弱感褪去了大半。

　　他活动了一下身体，这才将目光投向那具静静躺着的鲤落躯体。

　　识海中，长久沉默的青衣终于开口。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

　　“公子，如果青衣没有看错的话，您剥离她的种族本源精血，应该是想要以此精血，培育一具........

　　身外分身？”

　　青衣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一个久远的猜想。

　　“是那部由海主娜迦所创，早已被宇宙万族列为禁忌的……《源海血身诀》？”

　　“是。”

　　陈平渊的回应，平淡如水。

　　得到肯定的答复，青衣神情顿时变得无比复杂，声音低得如同梦呓。

　　“竟然……真的是此等禁术……”

　　听到这话，陈平渊的脑海中，闪过鲤落记忆中的一个画面。

　　“是她父亲，前任海皇临死前口述所传。”

　　青衣沉默了。

　　数秒后，她声音压得更低了。

　　“吞万族之血，育无上法身。”

　　“昔日的海主娜迦，便是为了培植分身，妄图吞噬另一位星主，最终被众星主围杀，下场比那朝天星主还要凄惨。”

　　“海族也是因此，从巅峰族群一夜跌落，几乎灭族，最后被强行划入魔人族附庸……永世不得翻身。”

　　“玉宁公子曾说，此法，有伤天和。”

　　陈平渊眉梢微动，这个在鲤落记忆中倒是没有听过。

　　但那并不重要。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青衣，你见过的世界比我大，你应该更清楚，在这宇宙里，分身意味着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字字却如磐石。

　　重活一世，任何能增加活下去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青衣轻轻颌首，不再多言。

　　“那公子取了精血，又为何要救活她的肉身？难道后续培育，还需要……”

　　“不需要，已经足够了。”

　　陈平渊摇摇头，他知道青衣心有不忍。

　　见青衣疑惑，陈平渊解释道：

　　“分身，需以这团本源精血为引，辅以我的本体血肉，再用无数天材地宝，耗费漫长时间，一点点‘养’出来。”

　　“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至于她……”

　　陈平渊看着那具躯体，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他定了定神，对青衣道：

　　“你操控罗天过来一趟，我需要购买一些东西。”

　　“是。”

　　青衣应下，识海中顿时没了声音。

　　陈平渊不再多言，走到了鲤落身躯身边坐下。

　　他伸出手，掌心贴在她的眉心。

　　这一次，他输送的不再是霸道的生命能量，而是抽出自身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对方那片破碎、混乱的识海。

　　他开始用自己的力量，如同最温柔的丝线，一点点地缝合着那些识海裂痕。

　　讽刺的是，这些修复神魂的精妙手段，也都是从鲤落的记忆中学来的。

　　时间，在幽暗的溶洞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躺在岩石平台上的那具娇躯，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曾经如同蕴含着整片星空的瑰丽紫眸，此刻却黯淡无光，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黑色。

　　她呆呆地望着潮湿的洞顶，眼神没有半分焦距。

　　许久，她仿佛才恢复了一点神智，迟缓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

　　幽暗的溶洞，嶙峋的怪石，远处流淌的地下暗河。

　　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

　　她的神魂，在陈平渊那记蓄谋已久的精神冲击下，早已被轰击得支离破碎。

　　之后又被强行剥离血脉本源，源力丹田尽毁。

　　陈平渊虽然将她的肉身与神魂重新“粘合”了起来，但那些承载着记忆与传承的烙印，已经永远消散。

　　她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也失去了作为海族的血脉。

　　她甚至，已经不再是“鲤落”。

　　她挣扎着坐起身，感觉脑袋里空空荡，又像被塞满了棉花，混混沌沌。

　　她下意识地捂住额头，视线在昏暗的洞窟里扫视，最后，定格在不远处那道身影上。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身形挺拔，面容冷峻。

　　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少女看着这个身影，竟感到一丝莫名的亲切，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你好。”

　　她的声音干涩而微弱。

　　“请问……你是谁？”

　　她环顾四周，眼中的迷茫更甚，

　　“我……我这是在哪里？”

　　陈平渊看着眼前这张脸。

　　如今的她，与那位海族公主只有五六分相似，更像一个病弱的普通人族少女。

　　她的眼神，也再没有之前的半分痕迹，只剩下纯粹的茫然。

　　那位受尽苦难的海族公主，终究还是死了。

　　和他前世一样。

　　拼尽全力，还是死了。

　　陈平渊走到她的面前。

　　声音很轻，说出早已编织好的谎言。

　　“你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

　　“好好休息。”

　　“我一会，送你回家。”

　　少女眼底尽是疑惑：

　　“重伤？失去记忆？”

　　她还想追问，陈平渊却已在她身边坐下，声音平淡地截断了她的话头。

　　“好不容易活下来，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先休息吧。”

　　少女看着陈平渊，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给他一种很亲切的异样感。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发问。

　　刚刚苏醒的身体本就疲惫到了极点，此刻精神一松，浓重的困意涌来，很快便沉沉睡去。

　　看着少女恬静安详的睡颜，陈平渊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站起身，走到溶洞另一侧。

　　一挥手，三枚空间戒指一字排开，开始盘点此次的战利品。

　　精神力率先探入那个魁梧战士的空间戒指。

　　空间不大，长宽50米，高度仅有5米，显得有些压抑。

　　里面堆放着大多是些市面上常见的炼体药剂和普通材料。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备用武器和设备，乏善可陈。

　　对如今的陈平渊而言，价值有限。

　　他将目光移向第二枚戒指，属于那名长枪武者。

　　这枚戒指空间倒是不小，但东西却是杂乱无章，大多是异兽材料与应急的药剂食物，最有价值的不过是几枚星源高阶的晶核。

　　陈平渊也不失望。

　　因为他之前就看过，这两人宇宙第一银行的账户里有些存款，显然大部分身家早已换成了更方便的宇宙币。

　　最后查看的是那名弓箭武者的空间戒指。

　　这一探，他的动作一顿。

　　长宽高各有百米的巨大空间内，一切井然有序。

　　一排排码放整齐的晶核箱，闪烁着不同色泽的能量光晕，虽说都是低阶，但数量着实不少。

　　还有一箱箱封装完好的能量棒与高级药剂，标签清晰，宛如军火库。

　　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矿石材料，以及一大堆散发着淡淡星源波动的各类箭矢。

　　陈平渊估算了一下，总价值恐怕已经超过一亿宇宙币，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开始分类整理，将对自己有用的物品剥离出来，其余的则归为待售。

　　就在此时，他感知到了一件物品的特殊。

　　他心念一动，那张银褐色的卡片凭空出现，落入他的掌心。

　　卡片入手冰凉，质感非凡。

　　正面雕刻着一艘狰狞的星际武装战舰，背面则是一串复杂的编码与五个古朴大字。

　　磐遗拍卖会。

　　陈平渊看着卡片上的字迹，在识海中对青衣下令：

　　“青衣，查询一下。”

　　“是，公子。”

　　青衣的声音很快响起。

　　“磐遗拍卖会，摩罗星三大顶级拍卖行之一，由宇宙第一银行牵头，信誉很高。”

　　“每三年在A1号星港举办一次超大型拍卖，这张门票，对应的正是下个月的场次。”

　　“此拍卖会入场资格严苛，单一张门票，在星链黑市的报价已达百万宇宙币。”

　　一个月后么……

　　陈平渊手腕一翻，将这张银褐色卡片收起。

　　恰在此时，他的感知捕捉到一道气息，正从下方的水网中急速靠近。

　　“公子，到了。”青衣的声音传来。

　　陈平渊走到溶洞内湖边，话音刚落，水面炸开，一道身影破水而出，正是青衣操控的罗天。

　　他屈指一弹，三枚空间戒指飞向罗天。

　　“将这些东西全部处理掉，换成宇宙币。”

　　“另外，按照这份清单，购买所有物资。”

　　陈平渊将一份早已拟定好的清单，传到罗天的个人终端内。

　　那份清单上的内容庞杂到了极点。

　　从最高效的营养合剂，到上千种不同风味的普通食物、纯净水。

　　再到各种款式的衣物、到全套的顶级生活用品。

　　甚至，还有十台最新型号的全功能生活辅助机器人。

　　这不像是一个采购单，更像是在为一个文明断层的人，重建一整个生活环境。

　　“公子，这是……”

　　青衣之前心神一直放在罗天身上，此刻看着清单有些惊讶。

　　“别问了，去吧。”

　　“是。”

　　.......

　　一天后，罗天归来。

　　“公子，所有物品已处理完毕，共计获得1.1亿宇宙币。”

　　“清单上的所有物资也已采购完成，分别装在十枚空间戒指中。”

　　青衣汇报着。

　　三名星尘巅峰的全部身家，只换来了一亿一千万。

　　这个数字，若是放在普通武者眼中，已是天文数字。

　　但对如今的陈平渊来说，只能算是一笔不大不小的进账。

　　他挥手将罗天带来的十枚空间戒指收起，然后走到那块巨大的岩石平台前。

　　沉睡中的少女呼吸平稳，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伸出手。

　　一股柔和的星源之力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能量屏障，将少女和他一同包裹。

　　身形一动，冲入地下水网，朝着既定的方向全速穿行。

　　..........

　　黑风沼泽的地下水网，遍布整个沼泽地底。

　　水流浑浊，气息驳杂，充满了腐烂与死亡的味道。

　　两人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急速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

　　前方压抑的黑暗豁然开朗。

　　一股截然不同的水系源力扑面而来，磅礴而浩瀚。

　　下一瞬，他们冲出了这一片浑浊的水域。

　　眼前，是一个广阔无垠的深蓝世界。

　　摩赫海域。

　　摩罗星七大海域中，面积最小，也最为荒芜的一片海域。

　　一进入大海，整个世界都变了。

　　这里不再是沼泽水域的漆黑与压抑。

　　源力光线穿透上百米的海水，化作一道道摇曳的淡蓝色光柱，照亮了整个世界。

　　五彩斑斓的珊瑚礁，构筑成连绵的山脉。

　　形态各异的发光鱼群，汇聚成绚烂的彩带，在巨大的海葵与奇特的海底植物间穿梭。

　　或许是外界环境的剧烈变化，惊扰了能量护罩中沉睡的少女。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当看清外界景象的那一刻，她那双空洞的黑色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不一样的光彩。

　　“这里……好美啊......”

　　少女发自内心地赞叹，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活人的雀跃。

　　陈平渊操控着护罩，在绚烂的鱼群中穿行，听到这话，动作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是啊，很漂亮。”

　　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少女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鼓励，回眸看向他，展颜一笑，笑容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陈平渊迅速转过头去，视线重新投向了无尽的深蓝，不再说话。

　　少女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护罩外的奇景重新吸引。

　　陈平渊环视四周，对比了一下星链上的地图，然后调整方向，朝着更深更远的海域，极速下潜。

　　绚烂与光明，终究只是短暂的。

　　又经过了整整五天的航行。

　　无尽的黑暗与死寂，重新笼罩了他们。

　　这里是深海的极渊之地，连异兽都已经绝迹。

　　陈平渊带着少女，最终在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海沟中部停下。

　　他循着记忆中的坐标，从一个不起眼的洞窟钻了进去。

　　洞窟之内，别有洞天。

　　一个四通八达、如同蜂巢般的天然洞穴网络，出现在眼前。

　　进了洞穴，不过数十米，两人便在一处光滑的岩壁前停下。

　　“嗡。”

　　陈平渊启动了刚购买的“隔水屏障”设备。

　　一道无形的力场扩散开来，将附近的海水强行排开，形成了一片数十平米的干燥空间。

　　然后陈平渊走到岩壁旁，在几处看似寻常的凸起上，以一种特定的顺序按动了几下。

　　“咔嚓！嗡！”

　　一阵细微的机括声和源力核心运转的低鸣响起。

　　光滑的岩壁从中间裂开，一扇由暗银色记忆合金构成的厚重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条灯光明亮，充满了科技感的金属通道。

　　少女看着这奇异的一幕，看着门后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世界，眼中满是迷茫。

　　“这是……哪里？”

　　陈平渊侧过脸，看着她那张茫然的小脸，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温和语气说道：

　　“你的家。”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一个……绝对安全，也只有我们知道的地方。”

　　他带着少女走了进去。

　　随着他们的进入，壁垒内部的灯光逐一亮起，柔和的光芒驱散了所有的阴暗，映照出内部庞大的空间。

　　“这是你的母亲，留给你的地方。”

　　陈平渊的声音在空旷的壁垒内回响，他一边走，一边为她介绍。

　　维生系统、防御系统、星链网络、储藏室、休眠仓……

　　他的介绍，与当年鲤落母亲教导幼年鲤落时的话语，几乎一字不差。

　　少女环顾着这个陌生，却又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的家，小声地问：

　　“那我们以后……就生活在这里吗？”

　　陈平渊的脚步停下，背对着她：

　　“不是我们。”

　　“是你。”

　　少女闻言，脸上刚刚浮现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

　　她环顾四周，那些刚刚还觉得新奇的墙壁与设备，此刻看起来却冰冷得可怕。

　　巨大的孤独感和未知的恐惧袭来。

　　她声音颤抖着，不受控制地上前一步，抓住了陈平渊的手臂。

　　“你……不和我一起留下来吗？”

　　陈平渊没有挣脱，只是低头看着她的手，声音低沉：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你如果相信我，就在这里住下。”

　　“外面的世界对你而言很危险，哪里都不要去。”

　　说完，陈平渊一挥手。

　　十枚空间戒指凭空出现，静静地悬浮在少女面前。

　　“这里面，有足够你一个人生活很久很久的全部东西。”

　　陈平渊抽回手臂，转身，准备离开。

　　少女看着那十枚戒指，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那混沌的意识，还不足以让她思考太多复杂的事情。

　　眼看陈平渊的身影即将走出大门，她像是被噩梦惊醒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陈平渊的脚步顿住。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在少女的目光即将绝望时，他才开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会。”

　　“只要你好好的呆在这里，我就会回来。”

　　得到承诺，少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一定好好的待在这里，哪里都不去，等你回来！”

　　合金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在合金大门即将彻底关闭的最后一刻，少女带着哭腔的最后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门外，陈平渊的声音悠悠传来。

　　“陈平渊。”

　　轰！

　　大门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两个世界。

　　“陈平渊……”

　　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随即，一个更让她感到恐慌的问题浮上心头。

　　她环视四周，茫然地自语：

　　“那我……叫什么名字？”

　　（本来想写死的，想了想，反正不影响后续，给他一点人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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