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姬苍玄

　　柳媚的元阴，如同一道清泉，小心翼翼地流淌进叶归尘干涸的身体。

　　她闭着眼睛，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场救赎之中，试图用自己的本源，去修补那片破碎的狼藉。

　　忽然。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碎裂声，在叶归尘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那道他自己都未曾知晓，禁锢着他本源的古老封印，在血子涯与柳媚二者能量的共同冲击下，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咔嚓。

　　正在专心为他渡送元阴的柳媚，身体猛地一震。

　　她感觉到一股混乱而磅礴的信息洪流，从叶归尘的识海深处炸开，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两人相连的唇齿，蛮横地冲进了她的神魂之中。

　　那不是功法，也不是记忆。

　　那是一片片支离破碎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残影。

　　第一幅画面。

　　无数高耸入云的建筑拔地而起，材质似铁非铁，表面光滑，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地面上，无数色彩各异的金属甲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发出阵阵轰鸣。

　　画面一转。

　　一片纯白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他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手背上插着细长的针管，身体动弹不得。

　　一个穿着白色长袍，面容模糊的女人，正趴在他的床边，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

　　这是哪里？

　　这个女人是谁？

　　念头刚起，画面便如玻璃般破碎。

　　第二幅画面紧接着涌入。

　　古朴的棋盘，黑白两色的棋子交错纵横，布成一个玄奥的死局。

　　周围站满了人，个个神情肃穆。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远处的一棵松树下。

　　那里，站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容貌温婉，正远远地望着他，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担忧，有不忍，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疏离。

　　王语嫣……

　　一个名字，不受控制地从他破碎的记忆深处浮现。

　　他想开口呼唤，画面却再次碎裂。

　　第三幅画面，是冰冷。

　　富丽堂皇的宫殿，黄金为梁，白玉为阶，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一个身着华服，容貌绝美的女子，端着一杯酒，莲步轻移，走到他的面前。

　　她笑着，那笑容如同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皇兄，请。”

　　她将酒杯递过来，酒液清澈，倒映着她完美的笑脸。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笑意，只有冰冷的算计与利用。

　　李清露……

　　又一个名字浮现。

　　他不想接那杯酒，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伸出了手。

　　这三幅画面，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识海中飞速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混乱。

　　摩天大楼与古朴宫殿重叠，汽车的轰鸣与女子的哭声交织。

　　最后，所有的画面都慢了下来，融合成了最后一幅，清晰而血腥的场景。

　　他站在一片虚无之中。

　　一把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古朴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剑刃切开皮肉，碾碎骨骼，刺穿心脏的全过程。

　　那股刺骨的冰冷，瞬间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与温度。

　　生命的流逝，是如此的清晰。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头。

　　他要看清，持剑之人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孔，五官如同上天最完美的造物，找不出一丝瑕疵。

　　那人的脸上，还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像是挚友间的问候。

　　可在那双眼睛里，叶归尘只看到了无尽的淡漠。

　　那是一种视苍生为蝼蚁，视万物为棋子的，绝对的冷酷。

　　一个名字，带着滔天的恨意，从他灵魂的烙印中，猛地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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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心殿的香榻上。

　　柳媚正全神贯注地输送着自己的本源元阴。

　　她能感受到，叶归尘那濒临熄灭的生机，正在一点点恢复。

　　他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这让她心中一喜，输送得更加卖力。

　　就在这时。

　　怀中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一股暴戾、森寒、充满了无尽杀意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柳媚猝不及防，神魂被这股气息一冲，闷哼一声，身体向后仰去，双唇瞬间分开。

　　她稳住身形，骇然地看向床上的叶归尘。

　　他，睁开了眼睛。

　　那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会笑着叫她“姐姐”的叶归尘的眼睛。

　　那双瞳孔里，没有平日的清澈，也没有算计时的狡黠。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的中心，是尸山血海，是无尽轮回的滔天杀意与刻骨仇恨。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灵魂。

　　柳媚的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她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这……是谁？

　　她捡回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她心神剧震的时刻。

　　叶归尘的嘴唇，微微开合。

　　两个字，从他的喉咙里，用一种不属于他自己的，沙哑而古老的声音，慢慢地挤了出来。

　　“姬……苍玄……”

　　这两个字，不响。

　　却像两座万丈高的魔山，狠狠地砸在了媚心殿里，砸在了柳媚的神魂之上。

　　空气，在这两个字出口的瞬间，凝固了。

　　说完这两个字，叶归尘眼中的滔天杀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

　　那双睁开的眼睛，也重新合上。

　　他整个人再次软了下去，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是柳媚的错觉。

　　柳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饱满的胸口剧烈起伏。

　　她伸出手，想去探他的鼻息，可那只平日里颠倒众生的玉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姬苍玄。

　　这个名字，像一道魔咒，在她脑海里不断地回响。

　　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门，六宗三派，四大家族，都没有姓“姬”的顶尖强者。

　　可刚才叶归-尘喊出这个名字时，那股恨意，那股杀气，是如此的真实。

　　那是一种跨越了时间，铭刻在灵魂本源之中的不死不休的仇恨。

　　柳媚缓缓坐回床边，看着他恢复了平静的睡脸。

　　她终于明白。

　　自己捡回来的这个“乖徒儿”，身上藏着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大到，可能足以颠覆整个修真界。

　　“姬苍玄……”

　　她将这个名字，在心里一笔一划地刻下。

　　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名字，将会是解开叶归尘所有谜团的，唯一一把钥匙。

　　也可能是，将她，将整个合欢宗，拖入万丈深渊的开始。

　　她看着他。

　　看着这张曾让她心生怜悯，后来让她感到愧疚，刚刚又让她感到恐惧的脸。

　　所有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罢了。

　　既然已经把他抱回了媚心殿，从与老祖对峙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的手，再次抚上他的脸颊。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犹豫。

　　只剩下一种不计后果的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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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就在叶归尘吐出“姬苍玄”这三个字的同时。

　　合欢宗禁地，那座终年被阴云笼罩的后山深处。

　　地底千丈的石室之内。

　　那股原本已经平息下去的，属于合欢宗老祖的恐怖气息，猛然间，再次暴涨！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与杀意。

　　而是一种……惊恐！

　　是一种见到了天敌，感受到了末日降临般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极度不安与战栗！

　　“这个气息……这个名字……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个苍老、惊惶、完全不敢置信的声音，在密闭的石室中回荡。

　　“他不是应该早就死在……不！不行！此子……此子断不可留！”

　　“就算是拼着道基受损，寿元折半，也必须将他彻底抹杀！”

　　“合欢宗的基业，决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轰隆——！

　　一股决然而疯狂的气势，从石室中冲天而起。

　　整座后山，都开始剧烈地摇晃。

　　山体之上，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无数的山石滚落而下。

　　合欢宗的天空，再次暗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神念化形。

　　而是禁地的大门，那扇被封印了数百年的石门，正在被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从内部，强行轰开！

　　老祖，要不惜一切代价，强行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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