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青凝雅定下

　　青凝雅怔怔地望着面前神情坚定、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与决心的古灵鸣。

　　那双曾经在战场上俯瞰全局、在时光中沉淀了智慧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有些无措的身影。

　　赔罪.........机会.........这两个词在她脑海中盘旋，却如同被浓雾笼罩，让她难以捕捉到一个清晰的方向。

　　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毛，淡粉色的唇瓣无意识地抿紧，陷入了真正的苦思冥想。

　　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绞住了衣角，揉搓着柔软的布料。

　　【唔.........怎么办才好？】

　　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呐喊，带着一丝慌乱。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郑重地、因为觉得亏欠而向我请求赔罪.........我该要什么？又能要什么？】

　　过去的岁月里，她习惯于接受指令，习惯于隐忍和付出，甚至习惯于承受不公。

　　却唯独没有学习过如何坦然接受他人的歉意，并给出一个“惩罚”的尺度。

　　这陌生的情境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扰，大脑仿佛变成了一团纠缠的乱麻，找不到任何头绪。

　　看着青凝雅脸上显而易见的苦恼和茫然，那双碧绿色的眼眸如同蒙上了薄雾的湖泊，失去了平日的清澈。

　　梦璃幽适时地伸出了援手。

　　她悄然上前一步，将一只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地、带着安抚力量地放在了青凝雅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然后，梦璃幽微微俯身，将唇瓣凑近青凝雅那小巧玲珑、线条优美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如同春风拂过新叶般的轻柔嗓音，低语道。

　　“别急，青青。慢慢想，我们还有时间。”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能够抚平焦躁。

　　“不必考虑太多外界的条条框框，也不必去想什么是‘应该’的。

　　闭上眼睛，静下心来，仔细去聆听.........你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

　　这温柔而富有引导性的话语，如同一道清泉，注入了青凝雅纷乱的心田。

　　她依言，缓缓地、带着一丝虔诚地闭上了双眼。

　　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在她白皙细腻的脸颊上投下两道柔和的阴影。

　　她屏蔽了外界书房的景象，屏蔽了面前两人的注视，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收回，沉入自己的内心世界。

　　【我所追求的.........我所渴望的.........】

　　她在心底一遍遍地叩问自己。

　　过往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

　　是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的冷漠与压抑？是独自一人时感受到的孤独与无助？

　　还是.........遇到老板梦璃幽后，感受到的温暖与庇护？是苏乐瑶姐姐看似别扭实则关心的话语？是眼前这位灵鸣姐姐此刻真诚的歉意与担当？

　　不，不仅仅是这些。

　　她渴望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安宁。

　　黑暗中，一点微光渐渐亮起，越来越清晰。

　　青凝雅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此刻仿佛被注入了全新的生命力。

　　涤荡了之前的迷茫与薄雾，变得异常清澈、明亮，如同雨后天晴的森林，焕发着勃勃生机。

　　眼底深处，跳跃着一簇坚定而温暖的火苗。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古灵鸣，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破土而出的力量感：

　　“我.........我想要力量！” 她清晰地陈述，“不是用来炫耀，也不是为了征服。是能够保护他人的力量！

　　我想要保护.........保护那些对我好的人，那些给予我温暖和善意的人！”

　　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古灵鸣，似乎在脑海中勾勒出苏乐瑶的身影，最后，坚定地落在了梦璃幽身上。

　　“苏乐瑶姐姐，灵鸣姐姐，以及.........你，梦璃幽老板。

　　我不想再只是被动地接受保护，我也希望.........当你们需要的时候，我能够有能力，站在你们身边，甚至.........挡在你们前面！”

　　这番话语，如同誓言，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少女纯粹的决心和真挚的情感。

　　古灵鸣静静地聆听着，没有丝毫打断。

　　她的脸上没有流露出惊讶，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与更深沉的温柔。

　　她没有站起身，反而就着蹲踞的姿势，微微仰头，凝视着青凝雅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碧绿眼眸。

　　然后，她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历练痕迹的手，非常轻柔地、充满了怜爱地，在青凝雅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动作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想要保护重要之人的力量.........这个，很美，也很了不起。”

　　古灵鸣的声音温柔得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的赞歌，“但是，青青，这个不算哦。”

　　“哎？” 青凝雅眼中的光芒闪烁了一下，露出一丝不解。

　　古灵鸣耐心地解释道，眼神无比真诚。

　　“因为，帮助你们——你，苏乐瑶，还有其他人——获得能够立足、能够自我保护、甚至能够守护重要之物的力量。

　　这本身，就是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之一，是我早已定下的目标之一。

　　这并非是因为赔罪才产生的念头，而是我本来就打算履行的责任。”

　　她微微歪头，看着青凝雅，语气带着一丝引导，“所以，这不能算是我对你的‘赔罪’。

　　你想想，还有什么，是独属于你‘青凝雅’个人，特别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的，或者说，希望我为你做的吗？”

　　青凝雅愣住了。力量.........不算？她下意识地喃喃道。

　　“可是.........可是我除了想要获得力量之外，对其他的很多东西.........好像真的都不太在意了。”

　　她说的是实话，过往的经历让她对物质缺乏欲望，对享乐感到陌生。

　　她最核心的渴望，似乎真的就凝聚在了“力量”这一点上。

　　“这样啊.........” 古灵鸣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理解地点了点头，唇角甚至勾起一抹带着怜惜和了然的浅笑。

　　“倒也是。毕竟，你现在有我们了，有了新的‘家’。

　　那些外在的、浮华的东西，确实不再是你追求的重点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青凝雅心境的理解和共鸣。

　　紧接着，古灵鸣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自我要求的严苛，她清晰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来‘惩罚’我吧。”

　　“哎——？！！”

　　青凝雅像是被这个提议吓到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小步，双手下意识地在胸前摆动，脸上写满了惊慌和抗拒。

　　“怎么.........怎么可以从赔罪变成惩罚呢？！那样.........那样会很痛的！而且.........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的，是童年时那些伴随着斥骂和疼痛的“惩罚”记忆，是冰冷的眼神和无情的话语。

　　她对“惩罚”这个词，有着根植于骨髓的恐惧和排斥。

　　让她去“惩罚”真心向她道歉、并且想要帮助她的灵鸣姐姐？

　　这简直比接受道歉本身还要让她感到难受和手足无措。

　　看着青凝雅如此激烈的反应，如同受惊的小鹿，梦璃幽再次适时地介入。

　　她将放在青凝雅肩膀上的手，上移到她的头顶，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

　　同时，另一只手伸出，用指尖非常轻柔地捏了捏青凝雅那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小巧柔软的耳垂。

　　（此时，璃梦抱着梦璃幽，并将头埋进了团子里。）

　　“青青。”

　　梦璃幽的声音如同定心丸，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青凝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抬起头，碧绿的眼眸中带着焦急和求助，看向梦璃幽，声音带着一丝委屈的颤音。

　　“璃幽！你快管管灵鸣姐姐啊！怎么能.........怎么能将赔罪换成惩罚呢！那样是不对的！”

　　梦璃幽迎着她求助的目光，红宝石般的眼眸中充满了理解和耐心，她缓缓地、清晰地解释道。

　　“我知道，青青，因为你过去的经历，让你对‘惩罚’这个词，产生了很深很深的恐惧和不好的联想。

　　你认为惩罚就一定意味着疼痛、责骂和伤害，对吗？”

　　青凝雅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残留着惊惧。

　　“但是，你要知道，‘惩罚’并不只有那一种面目。”

　　梦璃幽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洗涤着那些恐惧的记忆。

　　“它也可以是很简单的，甚至.........是带着一点督促和提醒意味的。比如说.........”

　　她举着例子，语气轻松。

　　“忘记了重要的约定，罚他抄写一百遍‘我下次一定记住’；

　　或者，不小心搞砸了事情，罚他整理一个星期的书房.........这些，都可以算作是一种‘惩罚’。

　　但它们并不会带来身体上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让你记住教训的方式。”

　　“那些.........那些也可以算是惩罚吗？”

　　青凝雅眨了眨眼睛，碧绿的眸子里充满了新奇和一丝不确定的亮光。

　　这个概念，对她而言有些颠覆。

　　“当然。”

　　梦璃幽给予了无比肯定的答复，眼神温柔而鼓励。

　　青凝雅仿佛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她低下头，纤细的手指又下意识地绞在了一起，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慌乱，而是带着认真的思考。

　　她小声地、试探性地向梦璃幽求证：“那.........那我惩罚她.........抄字？就像老板你说的那样？”

　　梦璃幽却微笑着摇了摇头，将决定权完全交还给她。

　　“这件事，最终要由青青你自己来想，自己来决定哦。

　　遵从你内心觉得合适的尺度。”

　　感受到这份信任，青凝雅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重新抬起头，看向一直耐心等待、目光温柔的古灵鸣，用虽然轻微但足够清晰的嗓音，缓缓说道。

　　“那.........那惩罚就定为.........写‘对不起’.........”

　　她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数量，最终伸出了一根手指。

　　然后又像是觉得太少，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双手的十指都张开，“.........一.........十遍吧。”

　　她说出了一个在她看来，或许已经有点“过分”的数字。

　　古灵鸣听着这个“惩罚”，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温暖，有心酸，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个过于善良的女孩的疼惜。

　　她轻轻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确认：“就只有.........这些吗？”

　　十遍“对不起”，这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

　　“不.........不行吗？” 青凝雅怯怯地反问，以为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

　　“不，当然可以。”

　　古灵鸣立刻肯定道，她的声音异常柔和。

　　“你的任何决定，我都接受。只是.........” 她顿了顿，眼神中再次浮现出那种自我要求的坚定。

　　“我觉得这样对我来说，实在太轻松了。

　　这不足以表达我的歉意，也不足以让我铭记这次擅自做主的教训。

　　所以，请允许我.........自己给自己增加一点条件吧。”

　　“哎？！不用不用！” 青凝雅连忙摆手，急切地说，“就十遍就好了！就十.........”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古灵鸣的眼神——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意和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我必须为自己行为付出的代价，请成全我。

　　青凝雅明白了。

　　她默默地低下头，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劝不动这位心意已决的姐姐，也隐约感觉到，这或许是灵鸣姐姐寻求内心安宁的一种方式。

　　她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尊重。

　　书房里，一时之间，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以及三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而深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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