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两眼空空

　　胡一愣愣的看着手中书信。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甚至还反过来看了背面。

　　许久，许久……

　　“这竟然是真的？”

　　“没错，上面是黄相的官印，还有君上的印，错不了。”

　　“可我怎么总觉得这是假的呢？”

　　胡一很无语，因为信件上是有苏月的任命消息，之所以将其发给胡一，是因为有苏月的工作需要稷下配合，而稷下归胡一管理。

　　仙家在姜国的钱粮、物资、人员等等，名义上都归大黄支配，但实际管理上是胡一在负责。

　　这就使得胡一和有苏月在日常工作中有诸多往来。

　　“大师兄是故意的吗？难道这是师父的意思？”

　　胡一将信件折了一折，又一折，直到折不动了，才悠然叹息。

　　“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这时候，梳妆台上的面具说话了。

　　“主人，有可能是误会。”

　　“哦？怎么误会？”

　　胡一这个面具并非寻常死物，而是用秘法生剥活炼，残忍非常。

　　被炼制成面具的少年名为白板，也是可怜的苦命人。

　　还好它落入胡一手中，才没有继续痛苦下去。

　　对胡一，白板忠诚且感激，全心全意为其分忧。

　　“主人，按照目前的已知消息，有苏月只知道您的过去，不知道您的现在；土地公他老人家将有苏月发配到白氏医馆，黄相却未必知道，这种小事土地公也不会专门转告黄相。”

　　“眼下有苏月得到黄相任命，应该是其才能受到黄相认可，算得上是公事公办，并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反而是主人知其全貌，无可避免感情用事。”

　　“所以，应该是主人多想了。”

　　胡一点了点头，确实有可能。

　　“白板，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她和有苏月没有太多牵扯，全都是族中长辈的谋划。

　　现在青丘狐族与过去彻底划清界限，自己自然也得彻底告别过去。

　　可是，总有人活在回忆里。

　　胡一对有苏月无感，但也没有恶感，更不想对方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如果让自己的弟弟们知道有苏月在纠缠自己，说不定就会隔三差五找它切磋、对练了。

　　白板同样是感情白痴，他被炼制成人皮面具的时候也就十多岁，母胎单身，能给胡一什么好建议。

　　但是嘛……

　　“主人，让我上！”白板蠕动着身子说道：“我猜，它肯定不知道主人现在的身份，尤其是‘胡一’这个名字，是主人拜师之后取的，它更不可能知道。”

　　“主人可以戴上我，用一个全新的身份与它接触、交往，甚至是故意与它建立感情联系，看它是否会动心、动情。”

　　“如果它喜欢上了这个化身，主人就无需再烦恼了，到时候直接摘下我，让它看到您的真面目，也让它看到它自己的真面目。”

　　“这个主意如何？”

　　白板沾沾自喜，胡一也蠢蠢欲动。

　　这个主意还真不错呢，最重要的是好玩。

　　“白板，如果它对我的新面孔毫无兴趣，始终坚持初衷，我该怎么办呢？”

　　白板没说话，只是翻了翻空洞的眼眶。

　　“主人，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吗？”

　　胡一愣了一下，也对，有情至此，自己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那……就照你说的办！”

　　随即，胡一戴上人皮面具。

　　面庞的气血将白板逐渐加热，略带生硬的面具一点点变得温软。

　　胡一开始熟练的捏脸，人皮面具随着心中所想，一点点改变。

　　一刻钟、两刻钟……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胡一终于收手。

　　端详着镜中的样貌，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倾国倾城的长相，国泰民安的神情，眼角眉梢处有春意的盎然，又有秋水的清冷，只是一眼就能摄人心魄。

　　胡一对着镜子看了许久、许久，这才摆脱自己的魅力。

　　“我这样，是不是用力过猛了呢？”

　　狐族本就擅长魅惑，胡一长相万里无一，现在又大权在握，滋生出上位者的气质，再加上人皮面具的神异，可以随心所欲变化长相。

　　诸多因素叠加，胡一现在的造型完全可以说是女娲炫技之作，人怎么可能美到这种程度？

　　白板却完全免疫这种美貌，毕竟它是面具，不是人。

　　不过，被拿捏了一个时辰，白板累得够呛，这会儿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第二天，有苏月果然来到稷下饭庄。

　　新官上任，没有衙门。

　　有苏月需要申请一处办公场所，还有一应用具等。

　　他负责的“修路”完全属于概念，需要联络各地精怪、鬼物，将其纳入姜国体系中。

　　这种事以前没人干过，也没有可以借鉴的章程，一切都得有苏月自己摸索。

　　但是这种概念上的修路的确离不开真实的修路。

　　比如某个深山老林里的妖族，想要融入中原文明，纳入姜国体系，就需要开辟一条山路。

　　再不济，也得给它们修几个桥。

　　妖族通常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生活，没桥没路是常态。

　　最初时，确实方便了妖族苟延残喘自保，可现在，这妨碍了妖族与外界沟通。

　　再过些年，很可能就成了“不知有汉”。

　　有苏月与它们沟通、交流，最迫切的就是有一个沟通的渠道、桥梁——无论物理意义上的，还是精神意义上的。

　　“钟山南麓，水穷处有洞穴，初极狭、才通人……其乃上古大能所布洞天，内中有妖族繁衍数十代，三千余口……”

　　“洞天年久失修，阵法破败，灵气渐枯，收益日减，口粮匮乏，若能援以谷物，必结其谊，若能援以灵物，必能获其心。”

　　后面附了一串所需物资，请求审批。

　　胡一端详着长长的清单，目光却仿佛透过纸张，观察有苏月。

　　第一次张口讨要物资的小狐狸连头都不敢抬，胡一耗费一个时辰 的伪装全都白费。

　　“咳咳……这个洞天的消息，保真吗？”

　　“保真，绝对保真！”有苏月像是被踩了尾巴，“我们家族一个女性长辈远嫁其中，偶尔有书信来往，所以我才知道它们的存身之地。也正因那位姑姑的原因，我才能接触到它们。”

　　有苏月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但胡一清楚明白。

　　有苏氏在妖族确实大名鼎鼎，族中女子优秀非常，不但狐族内部抢手，其他妖族也都趋之若鹜。

　　凭借“嫁出去的女儿”，有苏氏可以编织一张囊括天下妖族的大网。

　　这一点，青丘狐族比不了，其他狐族也都比不了。

　　这件事必然是真的。

　　而且就算是假的也无所谓。

　　“好，你申请的物资，稷下全都允了。给我三天时间筹措，三天后，你过来领取就是。”

　　“是，多谢！”说完，有苏月低着头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屋外才躬身离去。

　　胡一无奈，真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的感觉。

　　任你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可对方两眼空空，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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