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举头三尺有神明

　　洞天秘术很快就敲定了人选，分别是吉吉的孙家，马蜂女王的马家，以及黄家土木。

　　猴子们负责在山脉中寻找合适地点开辟洞府，供山林中的仙家居住、修行。

　　虽然前期因为技术不成熟、手艺不到家等原因，洞府的效果有限，达不到传说中那种高度，但是要啥自行车。

　　再烂的洞府也比山洞强吧？

　　更何况，洞府自成空间，宽敞、舒适，还能存放诸多物品，或者隔成众多区域，供子孙后代居住。

　　洞府虽然自成天地，却还是与外界有联系，能种植一些花卉、果木、药材、谷物。

　　就算再不济，也能长草吧？

　　素食的精怪狂喜，这才是“宅男”的终极追求啊。

　　马蜂女王就专攻“随身空间”这块，就像青黄葫芦那样。

　　之前岳川说过“壶中日月”的故事，说是强大的仙人，可以在酒壶中开辟一方空间，拎着一个酒壶就能游历天下，吃住不愁。

　　外人对这种说法最多也就是憧憬、向往，但马蜂女王不同，这就是它的生活。

　　青葫芦自成空间，而且与外界相连，有日升月落，却没有风吹雨打。

　　搬进土地庙那天开始，马蜂女王就在葫芦中筑巢，更是在岳川的指点下搭建风格不同、样式各异的巢穴。

　　人是会成长和进步的，马蜂女王也一样。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眼界增长，感慨“昨天搭的什么玩意”，然后就是推倒重建。

　　麾下蜂群在这种数十年如一日的操练下，筑巢能力蹭蹭上涨。

　　青葫芦中有限的空间被马蜂女王充分利用，既美观又实用，还充满了种种奇特能力。

　　马蜂女王终于觉得自己出山了，登峰造极了。

　　可是还没出门就迎来了洞天秘术。

　　新版本到来，以前的种种全都废了。

　　不过还好，马蜂女王根基扎实，稍一改进就能无缝衔接。

　　仙家很快就制作出各种“随身空间”。

　　有葫芦，有酒壶，有盒子，有坛子……

　　总之都是便于携带的随身物件，把衣食住行的家伙事往里面一装，随时随地背井离乡。

　　眼下马蜂女王掌握程度不高，随身空间效果有限，但住人已经没问题了。

　　但胡二给马蜂女王下了任务——随身空间的“载体”要尽可能小，尽可能去实质化，最好能寄托虚空存在。

　　然后是空间尽可能大，尽可能完全达到外界水平，最好能超越外界，能量更充沛，灵气更浓郁。

　　马蜂女王很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有意义吗。

　　胡二神秘一笑。

　　有意义，怎么没意义。

　　当初师父讲壶中日月、随身空间的时候，就说过那种可以种田的空间。

　　很多父母双亡、身患绝症的人就是得到这种空间得以逆天改命。

　　从刚开始种点萝卜白菜发家致富，再到后来种人参灵芝财富自由。

　　随身空间里一般还能调节时间流速，随便一种就是百年药材，拿出去一根就能让权贵们抢破头。

　　听了胡二的讲解，马蜂女王顿时充满干劲。

　　“土地公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胡家师兄放心，我一定把它钻研出来。”

　　胡二哈哈一笑，“如此，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想到这里，胡二掏出一个小本本，在“种田系统”上打了个勾。

　　仙家虽然有了系统，但种类单一，资源匮乏。

　　大都是搜集资源、兑换商城的低级系统，至于岳川说的“随身空间”系统连个影都没有。

　　现在，终于摸到门槛了。

　　马蜂女王把随身空间打造出来，再放到龙穴空间里，与宿主绑定之后，就能让他们种地了。

　　眼下胡二还看不出这种随身空间系统能给仙家带来什么好处，但是能被岳川多次提起，肯定有其不凡之处。

　　至于最后就是黄家土木负责的村庄、城池级别的大型工程了。

　　之前中原世界也仿照穆天子陵修筑过空间建筑，或者搭建空间阵法、开辟空间等手段，创造小天地。

　　但这些手段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弊端，比如与外界连接不畅，没有灵气，没有空气，没有阳光等。

　　最重要的是花费巨大，后期维护费用高。

　　因此，这些手段只能是权贵阶层的玩物，根本惠及不到芸芸众生。

　　现在洞天秘境完美解决所有问题，最重要的是便宜、稳定。

　　献上秘术的妖族，其祖先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布下阵法，运转数千年不坏。

　　最主要的是，胡二一直在研究空间法术，虽然一直没成果，但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他能对洞天秘术进行去芜存菁，完善细节，进一步降本增效。

　　开辟的空间更大、使用的年限更久、与外界的连接更通畅。

　　想想看，一石开一山，一山辟一国。

　　如果中原遍地洞天秘境，就不会再有疆域的概念了，开疆拓土再无必要。

　　虽然有姜国的压制，中原诸国早已停止征伐，也不会再为了土地起干戈。

　　但局部上还是会有摩擦，各国内部村与村之间还是会因为地边子干架。

　　邻里之间还是会因为墙头屋角滴水线这些鸡毛蒜皮打官司。

　　总之，在人们内心中，土地依旧是有限的、不可再生资源。

　　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儿孙也得多占一点。

　　现在有了洞天秘境营造之法，土地几乎成了无穷无尽的资源。

　　不但是国家意义上的“疆域”，还有个人意义上的“宅”和“地”。

　　以往的家国天下体系受到冲击，几乎荡然无存。

　　无论分封制还是郡县制，都将被撕裂、粉碎。

　　此事关系重大，胡二不敢擅自做主，只能与大黄商量。

　　“大师兄，我已经把洞府和随身空间交给孙家、马家去研究，但是开辟洞天秘境，还得您亲自操办。”

　　大黄瞬间明白胡二的担心，他暗暗点头，这确实是值得思考的地方。

　　“眼下中原世界虽是姜国一家独大，但天下还有齐国、晋国、楚国、吴国、秦国、聂国、卫国等诸多势力。”

　　“之前老师在时，还授予他们入梦之法影响其他世界，甚至是系统权限，开拓异世界。”

　　“老师此法将诸国都绑在我们的体系上，为我们做马前驱，如果有了洞天营造之法，只怕各国会失去开拓动力，不利于我们对诸天万界的探索、开拓、经营。”

　　胡二点头，“没错，确实是这样！倘若家中有百亩华宅、万顷良田，谁还愿意披荆斩棘、筚路蓝缕。”

　　大黄眉头紧蹙。

　　按照老师的思想，任何技术最终都是要服务人族，服务天下。

　　如果不能，那就不是什么好技术，要么被改良，要么被淘汰。

　　洞天秘境的营造确实会造福天下，造福万民，却唯独不会造福国家，不会造福权贵阶层。

　　大黄犯难。

　　究竟是放开这个技术，还是敝帚自珍，将其雪藏，继续维护当下的格局？

　　胡二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大黄，看着大黄眼角眉梢的细微动作。

　　这异常的关注迅速引得大黄察觉，他回头看向胡二，无奈苦笑。

　　“师弟，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却为何还要问我？”

　　胡二摇头，“我的答案只是我的答案，并非师兄的答案，更非仙家乃至天下的答案，我要先听师兄的答案。”

　　大黄反驳道：“你听了我的答案，就不会再坚持你的答案了，还是你先说吧。”

　　“师兄错了，如果我的答案与你相悖，那就说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不利于仙家，不利于天下的。所以还是师兄先说吧。”

　　大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远方，“师弟，你说……献上洞天秘术的那些妖族，是不是也在看着我们呢？”

　　胡二心中一震，眼角肌肉也微微收缩，“看样子师兄已经有决定了。”

　　大黄点头。

　　“是啊！那些妖族隐世数千年没被找到，没被发现，怎么突然间就想出世了，还拿洞天秘术当敲门砖？”

　　“老师经常说，高端的猎人，往往都是以猎物的身份出现，我怀疑不是有苏月发掘到了它们，而是它们发掘到了有苏月。”

　　“这个洞天秘术，就是他们投石问路的工具，想看看我们的心胸、视野、格局。”

　　“如果我们敝帚自珍，雪藏高阁，必然会被它们小觑了。”

　　“我们被轻视倒无妨，关键是老师的威名也会因此受损，这个罪名我们担当不起啊。”

　　“那……师兄的打算是？”胡二笑了，眼睛都眯成一线。

　　“决不能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小瞧了。”大黄哈哈一笑，“我们既然有囊括诸天万界的雄心，又岂能拒绝百川归海？”

　　做出打算之后，两人立刻就营造洞天秘术开始讨论起来。

　　吉吉负责的洞府修建，马蜂女王负责的随身空间筑造，都是轻巧物件，无论体量还是技术含量都非常有限。

　　但洞天秘境的营造不同，这是大工程。

　　石中开山，山中建国，国中开辟世界……

　　发展到终极境界，就是一沙一世界、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

　　单单一个中原世界，就能自成诸天，自成万界。

　　大黄突然问道：“胡二，你说……这天下究竟有多少洞天秘境，其中又隐藏了多少妖族，又或者其他生灵呢？”

　　胡二沉默了。

　　人族诞生之前，是巫族的天下，巫族之前肯定也有其他种族，只是已经无从考证。

　　这天地间诞生过太多太多生灵、种族。

　　能够在这种物竞天择的环境下生存，肯定都有几个看家本领，洞天秘境就是其一。

　　在过往那么漫长的岁月中，中原世界究竟有多少种族掌握这种法门，又修筑了多少秘境？天地间隐匿了多少避世妖族？

　　说不清。

　　胡二不敢往下想，“师兄，他们既然选择了避世，肯定都是竞争中的失败者，所图也不过是血脉传承，对咱们构不成威胁，无需过度担忧。”

　　“我不是怕它们，而是不想被它们看轻了。”大黄叹息一声。

　　别人都以为人皇风光无两，实际上成为人皇就意味着成为千夫所指、万众瞩目。

　　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人们反复品读，甚至在千年后、万年后还拿出来品评。

　　现在……大黄突然发现，还有一群自己不知道的避世妖族，或者其他种族，也在暗地里观察自己、评价自己、总结自己。

　　那么，自己在他们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呢？

　　如果“望之不似人皇”，自己将会成为老师身上永恒的污点吧。

　　想到这里，大黄猛然正襟危坐，哪怕无人关注，他依旧挺直腰杆，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老师曾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天神，现在才明白，很有可能是那些避世的生灵。”

　　“诸侯会盟祭祀的各种山川河流神明，还有他们常说的‘天地为证、日月为鉴、鬼神共证’估计也是这个。”

　　“那些隐世族群或许无法威胁到我们，但它们可以一直避世、隐匿，直到我们的种族消亡，下一个种族出现。”

　　“到那时，我们的恶名将流传世间。”

　　一想到那种场面，胡二哈哈大笑，“是啊，它们或许无法伤我们分毫，却能让我们身败名裂。”

　　笑过之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也许是我们多想了，世上只有一个洞天秘境呢？”

　　“但愿是我们多想，不过无所谓，就当他们存在吧，也算是对咱们自己的一个鞭策、激励。”

　　“也对！只要我们努力提升天下万众生灵的幸福水平，他们迟早能看到，最终走出家门，融入世间。”

　　最终，大黄起身，向宫殿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每当冬季来临，很多生灵都会冬眠，植物也会将生机灌入种子，躲避严寒，但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万物复苏，它们都会同时苏醒、萌发。”

　　“避世的生灵也同样！”

　　“外界严酷寒冷时，它们休眠不出，避免受到伤害。现在，春天来了，最好的时间到了。我相信，它们一定会走出家门的。”

　　“今时不同往日，当时也不同过去！当下，就是人族最美好的时节，当下更胜昨日，明日更胜今朝。”

　　（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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