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5章 他人即地狱68

　　小镇的夜晚，寂静被无限放大。远处零星的犬吠，风吹过老旧窗棂的呜咽，都成了绷紧神经的背景音。尹宗佑抱着他那包简陋的“工具”蜷缩在角落，多功能小刀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呼吸声粗重而警惕。

　　我坐在窗边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玻璃上划动。脑子里不再是混乱的恐惧，而是一张逐渐清晰的、由仇恨、求生欲和冰冷计算交织成的网。

　　徐文祖没死。这是既定事实。 “深渊集市”是潜在的、危险的力量来源。 我们需要反击，或者至少是有效的自保。

　　但凭借我们两个伤痕累累、一无所有的逃亡者，正面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尹宗佑买来的那些螺丝刀和小刀，在徐文祖的手术器械和可能存在的武力面前，如同孩童的玩具。

　　必须借助外力。或者说，利用规则之外的“规则”。

　　“深渊集市”……他们似乎对徐文祖很“感兴趣”。否则不会提供关于他的信息，不会用他的标记（S7），不会给我们看那段证明他未死的录像。

　　他们在观察。或者说，他们在……“养蛊”？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但如果这是唯一的途径呢？

　　代价……我们已经付出了未来三次信息权和一次危险的递送任务。还能付出什么？

　　我的目光落在尹宗佑身上。他睡着了，眉头紧锁，手里还下意识地攥着那把小小的多功能刀。他是我此刻唯一的“同盟”，尽管脆弱，不堪一击。

　　不能把他完全卷进来。至少，不能让他承担更多。

　　那么，只剩下我自己。

　　我有什么可以抵押的？

　　这具身体？这条命？还是……灵魂里那个正在苏醒的、属于前世的、“她”的部分？

　　右手缓缓抬起，抚上左手掌心那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疤痕。粗糙的触感下，是隐隐的麻木和更深处的、蛰伏的冰冷。

　　前世，“她”擅长什么？不仅仅是杀戮。是观察，是潜入，是利用环境的每一个细节，是将自身也化为致命武器的那份……非人的冷静和残酷。

　　这些……“深渊集市”会感兴趣吗？

　　我不知道。但值得一试。

　　第二天，当尹宗佑外出采购时，我再次拿出了那部不记名手机。开机，尝试连接。

　　这一次，信号格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那个纯黑色的页面，竟然再次跳了出来！

　　「深渊集市。入此门者，放弃希望。」

　　它果然……一直在等着。

　　我没有犹豫，直接点开了「定制服务」的聊天窗口。

　　「需要能有效对抗‘牙医’（徐文祖）及其关联势力的‘工具’或‘方案’。」我输入需求，刻意用了徐文祖的代号，并点明了他可能存在的势力。

　　「报价：视‘工具’或‘方案’等级而定。最低报价：五百万韩元。或等值抵押\/服务。」

　　五百万。又是一个天文数字。

　　「无法支付现金。」我回复。

　　「可接受抵押。请提供抵押品描述。」

　　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顿了片刻。

　　然后，敲下：

　　「抵押：一次‘潜入’与‘信息获取’服务。目标：伊甸考试院，四楼及以下未知空间。时限：七十二小时内。」

　　我将目标直接指向了录像里揭示的、徐文祖隐藏最深的秘密所在！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几乎等同于自杀的提议！以我现在的状态，潜入那个龙潭虎穴，还要在徐文祖的眼皮底下探索未知区域，获取信息……

　　但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具有足够“价值”的抵押品。

　　对方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久。

　　久到我几乎以为连接已经中断。

　　终于，新的消息跳出：

　　「任务风险等级：极高。」 「抵押品价值评估中……」 「评估完成。价值：可抵扣一件‘b级’非致命性控制工具，或相应等级信息。」 「是否确认抵押？」

　　b级？非致命性控制工具？

　　这远远达不到我的预期！一件非致命工具，在徐文祖面前能有多大作用？

　　「不够。」我回复，「我需要能造成‘实质性威胁’或提供‘绝对安全撤离’的方案。」

　　「提升方案等级，需追加抵押。」 「追加：任务过程中，无条件执行一次我方指令。指令内容实时下达，不可拒绝。」

　　无条件执行一次指令？！

　　这比抵押未来信息更加危险！指令内容完全不可控，可能是任何事！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

　　答应，意味着将部分行动主导权拱手让人，可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答应，我们可能连徐文祖下一次最普通的报复都抵挡不住。

　　我看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文字，仿佛能看到屏幕背后，那双毫无感情、如同看待实验品般的眼睛。

　　然后，我缓缓敲下：

　　「接受。」

　　「抵押成立。」 「方案生成中……」 「方案已就绪。」 「物品：‘影蜕’（Shadow Slough），一次性光学迷彩伪装膜，持续时间：十五分钟。使用后自动降解。」 「信息：‘考试院结构补充图’（附后）。标注：四楼书房书架密道入口机关详解，及下层空间部分结构推测。」 「指令：待触发。」 「物品及信息将于十二小时内投放至原坐标。」 「祝你好运。」

　　屏幕暗了下去。

　　我瘫坐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左手掌心的疤痕因为刚才的紧张而隐隐作痛。

　　“影蜕”？光学迷彩？结构图？

　　“深渊集市”给出的“方案”，竟然不是直接的杀伤武器，而是潜入和侦查的辅助工具！这恰恰印证了我的猜测——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过程，是信息，是观察“蛊虫”之间的厮杀和……进化？

　　而那一条悬而未决的“指令”，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尹宗佑回来时，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他察觉到我的异常，紧张地问。

　　我抬起头，看向他，眼神里的东西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准备一下。”我说，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要回去了。”

　　“回……回哪里？”尹宗佑的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

　　我看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的伊甸考试院上。

　　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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