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命运的馈赠

　　201X. XX. XX

　　既然心念已定，我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摒除一切杂念，全神贯注地准备迎接接下来这场无可回避的战斗。

　　另一边，只见乌尔德枯槁如老枝的手指轻轻一拨，掌心纺锤骤然加速旋转。

　　无数纺线自其中奔涌而出，宛如五彩的洪流在空中炸开，交织成天罗地网，企图封锁我行动的空间。

　　维尔丹妮也没有闲着，纤纤细指轻轻点在黄金天平的表盘中央。

　　清脆的“咔哒”声回荡开来，嫣红如血的指针猛然一转。

　　随即，那座象征着平衡的天平也完全倾倒向一侧，发出沉闷的轰响。

　　我之前从未与维尔丹妮真正交手过，所以对她的具体能力并不十分了解。

　　但直觉告诉我——那多半是种辅助或削弱的能力。

　　Controller（控制者）、Buffer/Debuffer（增益手/减益手）、Attacker（攻击手）——不得不说，这三姐妹分工还挺有模有样的。

　　看来北欧众神之所以会对诺伦三女神毕恭毕敬，不仅是因为她们执掌着“命运”的权柄，更因为她们本身就拥有着不容小觑的战斗能力。

　　“嘶……”

　　我持枪压低身体重心，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正朝我疾速冲来的斯寇蒂。

　　“这下……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然而——

　　就在某一瞬间，银剪的寒芒骤然停下。

　　只见斯寇蒂保持着突刺的姿势定格在半空，面纱的边缘微微翻卷，扬起的褶皱像是冻结的冰霜。

　　眼角余光中，乌尔德纺出的丝线巨浪停在了翻涌的瞬间，永远悬而不落。

　　就连司掌“现在”的维尔丹妮也静止在了这一刻，深红裙摆与金发在银白的天光下共同飞扬，如同油画中的女武神。

　　就像是有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连风都停止了呼吸。

　　唯独，只剩下我一个人。

　　能轻易做到这一点的，在整个童话镇，也就只有……

　　我若有所思地抬眼，透过世界树层层叠叠的枝叶，望向那银白无底的天空。

　　就在此时，一道温柔而淡漠的熟悉声音落入耳中，久违到令我恍惚。

　　「渡，塔顶见。」

　　如我所料，是希珀尔。

　　她终于还是出手了。

　　也不知是不是嫌我们的演出太过拙劣，她连继续旁观的兴致都没有。

　　既然如此，这场尚未完全拉开帷幕的演出，自然也就连谢幕都省了。

　　……不过，接下来要在巴别塔唱的那出，恐怕才是真正的重头戏啊。

　　我缓缓起身，手中的长枪化作一缕微光消散在空气中。

　　下一瞬间，凝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斯寇蒂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像只身姿娇小的白猫般轻盈落地。

　　乌尔德沉默着，神情淡漠如常，只是再次缓缓转动手中的纺锤。

　　漫天飞舞的缤纷丝线顿时如同退潮的海水，无声无息地收拢回纺锤之中。

　　倒是维尔丹妮，显得与往常不太一样。

　　她轻叹一声，随意坐回原位，指尖的黄金天平化作点点金光消散无踪。

　　她低垂着眼眸，细细抚平裙摆的褶皱，清澈蓝眸里却蒙上一层复杂的阴影。

　　那个平日里总是没心没肺的金发少女，此刻竟也像是背负上了某种难以言说的重量。

　　“咔哒——”

　　突兀的脆响忽然打破这份尴尬的宁静。

　　我循声望去，只见斯寇蒂紧紧握住银剪，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

　　在经过我身旁时，她还故意用肩膀猛地一撞，似乎想要借此让我人仰马翻。

　　可那速度……比小兔子当年踹我还要慢半拍，怎么可能让我真的中招？

　　我只是随意的一个侧身，就轻松躲开了斯寇蒂的偷袭。

　　然后，我忍不住随口打趣道：“个头小小，脾气倒是不小。”

　　话音刚落，斯寇蒂猛地回头。

　　她恼羞成怒般地举起银剪，尖端划破空气，勾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光。

　　可在我眼中，那动作更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用力挥爪子——明明凶巴巴的，却透着几分莫名的可爱。

　　念及此处，我忍不住朝斯寇蒂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可奇怪的是，她看起来更生气了。

　　或许是真没打够——又有谁知道呢？

　　但查理那边……时间紧急，我没心思细想，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和她闹下去。

　　是时候告别了。

　　我后退一步，郑重地朝诺伦三女神鞠躬行礼。

　　“无论如何，感谢诸位这些时日的照拂。”

　　无论是平日里的陪伴，还是偶尔的点拨开解，抑或是这次心血来潮的“演出协助”，我都铭记在心。

　　乌尔德只是默然颔首，像是在告诉我：这一切，本就是她们的分内之事。

　　维尔丹妮则眨了眨眼，悄悄比出一个口型：一路顺风哦，代理人殿下~

　　而斯寇蒂……好吧，她双臂抱胸，脸颊鼓鼓的，显然还在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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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一笑，没再多言，而是转过身去，再次抬首仰望那片银白色的天空。

　　巴别塔在那里等待着我，希珀尔在那里等待着我。

　　而我的命运，也在那里等待着最终的抉择。

　　以那无际的银白为幕布，眼前忽然飞掠过无数过往的片段——

　　那只无忧无虑、亦最终在无知中死去的渡渡鸟；

　　那个在茫然中接过权柄、却不知其重的代理人；

　　因仇恨而一心毁灭人类、最终受到惩罚的恶魔；

　　以及如今，会为了区区几个人类而拼命的傻瓜。

　　真是……走过了一段多么冗长、荒诞而奇妙的旅程啊。

　　忽然想起，人类作家茨威格在《断头王后》中曾写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十五年前的我，即便已经活了几百年，心智上却依旧幼稚得可笑。

　　那时我不懂这句话的分量，还天真地以为所有相遇皆是偶然，所有获得都是理所当然。

　　直至如今回首，才终于明白——

　　无论是伊西斯他们，还是查理他们，都是命运慷慨馈赠于我的礼物。

　　正是他们的存在，让一只满怀仇恨的渡渡鸟渐渐褪去了心中的戾气，学会了爱这个世界，真正成为了“渡”。

　　我从未怀疑过，希珀尔一直在有意引导我，推着我走向某个她所期待的终点。

　　至于她承诺的“机会”究竟是何模样，又将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仍旧一无所知。

　　同样，我也不知晓，那个“机会”之中，是否有查理他们的容身之处。

　　可我清楚——若我不亲自下场，不主动争取，便注定什么都不会有。

　　而且，命运索取的代价，无论是好是坏，无论是轻是重，从来都无法逃避。

　　就算一切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也不能因为畏惧那样的代价，就止步不前。

　　事到如今，只不过是轮到我支付那份代价的时候了。

　　我必须救出查理他们，必须粉碎“他们”对童话镇的觊觎，更必须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哪怕最终得到的答案，是令人失望，甚至绝望的。

　　更何况，这一次，我有希珀尔作为支持。

　　因此，即便是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彻底消失罢了。

　　比起像从前那样一声不吭、毫无意义地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我宁愿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信念和所守护的人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朝闻道，夕死可矣。

　　那样的结局，未必不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与荣耀。

　　至少，我已竭尽所能，无愧于心。

　　喜欢查理九世：童话镇里的渡渡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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