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0章 司老爷子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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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鲁背脊挺直,双手自然下垂,指节略显发白。

  他的脚步早已停住,却没有任何踟蹰。

  房里只余下灯光在桌面缓慢跳动,将他的影子拉长,贴在地砖边角。

  他站得静极,肩膀微微前倾,好似将长期压在肩头的责任牢牢收入骨肉。

  司老爷子的话音刚落,空气仿佛被这份信赖搅起微妙波澜。

  屋内静得能听见柜顶老钟的轻响,窗外风偶尔掠过树叶,一些细碎声响溢入屋来。

  老鲁微微转头,又把视线收回脚下。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底沉着晦暗的光。

  在昏黄灯下,老鲁迟疑了片刻,肩上的衣襟似乎随呼吸轻轻拢紧。

  直到片刻后,他退后两步,鞋跟与青砖地面摩擦,发出几乎难以分辨的细声。

  他嗓音压得极低,就连一句普通嘱咐都带着分外慎重:

  “那老爷,今夜您早些歇息。外头风大,夜露重着呢。”

  司老爷子没有回应,依旧坐在椅上,身体微微陷进椅背。

  他闭目不语,鼻息随着夜色变得绵长,手指搭在膝盖上,指尖偶尔轻动。

  沉默间,他语气平稳,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却无可撼动:

  “没事,我这老身体还能撑得住。你去吧,把门关好,今夜可得安稳点。”

  房里的光再次黯淡一些,墙上的影子悄然收缩。

  老鲁轻轻调整步伐,脚下尽量无声。

  他回头望一眼,确定司老爷子的目光未再追随自己,

  便用掌心抚平门上粗糙的木纹,将门关得严实。

  门“咔哒”一声,清脆却不扰眠。

  院中夜色浸浮,司老爷子缓缓睁开双眼,神情愈发深远。

  他眸光绕过桌角残留的茶香,落到气窗外淡银色的院墙,

  月色斑驳地洒落在他宽阔的额角和扶手上。

  隔着紧闭的门,房内更显寂静无声。

  花坛靠近窗棂的位置,有风悄然经过,初春的新绿在月光下颤动,

  枝条细微摆动仿佛也感应到主人的情绪。

  整个院落被夜压低一寸,连浮尘都安静落定。

  短暂的静谧后,司老爷子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喉结轻轻滑移,呼吸渐趋平缓,像是在夜色之中咀嚼过去的时光。

  片刻后,那低语终于被释放出来,既像诉说给自己,也像抛给老去的年轮:

  “小幺啊小幺……你莫怪爷爷管的忒多,每一步都替你拨算得紧……”

  他低低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在静谧夜色中略带些沉重,掌心缓慢摩挲着旧藤椅的扶手,

  有些粗糙的纹理从指腹下传来。

  手背贴在椅面上,微温里夹杂了未褪的微凉。

  室内光线暗淡,椅旁的灰影拖得很长。

  那细密的木纹仿佛藏着整个司家的隐忧与希望。

  指尖偶尔停顿,似乎触到了嵌在木缝间的旧痕,

  动作也因思绪杂乱而略显迟缓。

  藤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掩映在窗外风动叶响之中。

  司老爷子此刻坐在椅中,肩膀微微向内收着,不自觉地垂下头,

  他的两手安稳地搭在椅扶手上。

  背脊微微弯曲,但满身的气魄,却像被夜色打磨得柔软下来。

  屋里的灯泡洒下稀疏光斑,在他脸侧投下不甚明显的阴影。

  院外的风声时紧时慢,推窗而入时,连带一股花木清甜与泥土潮湿,潜入他的鼻息。

  他呼吸稍慢,鼻尖轻微抖动,空气中的湿润感覆盖住心头燥意。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使房间更显静谧。

  他没有立刻闭眼,反倒望着那扇紧合的房门,眼神凝在门框边沿,

  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绕圈。

  在黄铜暗扣下凝了几秒,呼吸略有顿挫,

  像想起什么便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这一夜的对谈,把心头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执念,一一勾了上来。

  肩膀微微抽动,他的嘴唇悄然收紧,前额浮现浅浅沟壑,

  空气沉着无声地流转,余音在屋里久久不散。

  司老爷子缓缓收回视线,瞳孔里映出深沉的烛光虚影,昏黄亮斑摇曳不定。

  他右手突然用力握紧椅把,指关节微微泛白。屋外风过树梢,窗框跟着发出轻响。

  年纪大了,常讲“日暮途远”,

  不由自主地觉得时间流逝太快。

  可真到了两鬓全白,岁月如盐洒落肩头,他才更加分明,

  每一桩过往都像是骨血脱皮般清晰。

  老爷子坐姿没变,眼角因用力不易察觉地跳动一下。

  他的手掌摁在藤椅上,指腹轻缓地摩挲着把手上那一丝已经裂开的痕迹。

  手心滑过破损之处,停了片刻,呼吸随之微颤,掌骨纹理更深。

  年轻的时候,哪晓得什么叫怕?

  闯事、拼命、迎着风口浪尖搏命杀进,衣袖曾经卷起风尘,脚步起落间还带热气。

  他的视线从门口慢慢转回,面部淡然无波。

  这副身子仿佛就是刀枪不入。

  可人老了,心气没散,骨架却软了下来,背部偶尔传来不明显的酸楚。

  他偏了偏头,喉结滚动,手掌仍压在椅把上。

  唯独那一点点宽厚的柔情,比铁都还硬,捏死都舍不得松。

  “小幺……”

  他把孙女的名字嵌在舌尖,低声咀嚼,每一遍都几乎融进了静夜里。

  那声音刚好掩在窗外微风穿过树叶的细响之间,很轻,却脉络分明,

  在昏黄灯光下随他呼吸轻微波动。

  从她落地啼哭到如今身姿挺拔,屋角那盏老式壁灯投下一块温暖淡影。

  司老爷子握着拐杖指尖有些发凉,台历上零散的字迹映入眼底。

  他觉得自己见惯沧桑,从不轻易动容,可只要谈及这孩子,心口总有种无言的牵扯。

  哪怕清楚她自有分寸、主见极强,年年有新主意,难得安稳,

  他却下意识总把她拢在臂膀之内不敢松手。

  房间一角搁着小幺童年的旧木马,他目光偶尔触及那处,唇线不经意收紧。

  这种无法克制的关怀,仿佛晨雾缠绕,任谁说也理不清。

  他明白,无论小幺再怎样鲜活独立,只要放开掌心那一瞬,

  好像整个家族的信赖都被抽离。

  司老爷子呼吸悄然滞住,

  想到幼时种种荒唐缘由,让她以男孩身份长大。

  桌上的老照片边角翘起,他捻起一张摩挲粗糙纸面。

  多年习惯早已养成,小幺握拳跨步的身影依然停留在他的回忆里。

  椅子被身体轻轻带动,发出“吱呀”作响,声音断续环绕房间。

  那颤音和槐树下小时候挂的风铃、青石砖巷子里半夜归家的淡淡杂响此刻重叠,

  每一次晃动都牵连着记忆缓缓回返。

  司老爷子眉峰依旧紧锁,

  嘴唇贴成一条直线,

  手掌在膝头轻敲片刻,

  终于整个人稍有松动。

  他移开视线,望向门边低垂的灯绳,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

  “唉,人都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这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微微倾身,笑出一声自嘲,拿茶杯抿了一口水,眼里闪着沉稳的思量。

  其实追根究底,小幺从来不是让人少操心的那种孩子。

  她骨子里带韧劲儿,学什么都带点猛劲儿,

  闯祸比别人迅速,转身却也能想出新法子收拾残局。

  桌面上还剩几本字帖,他用手背扫了扫灰尘。

  正是如此性格,才格外切合他对后人的期待。

  指尖落在杯沿,司老爷子静静凝视窗外夜色,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一家人的气脉和骨头,不该全都是依赖和顺服,也得有七分狠劲和三分傲气。

  只是,这份傲气有了护持,才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夜风透进房间,窗纱被轻轻掀起一角。

  空气中浮动着一缕微香,安静地萦绕在书房的桌案旁。

  墙上的挂钟指针缓慢游移,台灯投下的淡黄光线将桌面文件的边角切割得分明。

  司老爷子坐在靠椅上,指尖点了下桌面。

  他眉心微拧,下巴略略扬起,额前几缕银发随夜色晃动。

  他望向窗外深色的轮廓,眉宇间凝出更深的阴翳,像是在不动声色间拨开压在心头的薄雾。

  世道终究变了。

  他视线从窗外低回,落在昏暗处墙面斑驳的影子上。

  娱乐圈那些陈年的旧账与尘埃,他虽未言明,却早已清楚其中曲折。

  他缓缓整理袖口,手掌摩挲着扶手边缘。

  小幺既然选的是这样一条难走的路,那些应付不尽的流言蜚语、无端的猜测排挤,总难免叫人辗转反侧。

  客厅那头的钟声断续传来,声音在清冷的夜里显得空旷悠长。

  他瞥了眼桌角摆着的家族旧照,照片边框磨得光滑。

  家业与权势虽然是锋锐的壁垒,小幺面前或许看似是张底牌,

  可细想起来,更多的时候,这些身后巨大的影子,不见得就能替她挡住所有风浪。

  他扣了会儿玳瑁烟盒,没有点燃,只是慢慢旋紧盖子。

  这份光鲜的靠山,在世人眼里耀眼夺目,真实处处,

  却往往招来窥伺与非议。

  那些攀比或暗里的提防,比烈日下的暴雨更难预料。

  他好像养成一副老父母的病,整日计较琐屑,

  他说时轻叩桌面,嘴角扯起点讽意,对自己的心结一笑置之。

  但指尖停滞了两秒,无声地收了回来。

  他遥望天花板上灯影晃动,角落几缕灰尘在光柱中漂浮。

  他没有出声,心底却隐约有些受制于夜色的沉默弥漫开来。

  其实还是不甘心。

  椅背轻响,他坐正了些,手指在膝上相互碰触。

  那份牵挂盘桓不去,分明舍不得,也难以真正放得下。

  嘴上夸夸其谈,大事让小幺自己做主。

  但楼上传来的脚步声、门闩的细响,

  以及宅子里任何风吹草动,他无一不是第一个知晓。

  不仅是老鲁,连院里的佣人,他都要逐一嘱托,务必事事周到,别叫小幺受丁点委屈。

  自小到大,在这宅院里,谁都懂要将她妥善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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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手揉了下鼻梁,将纸巾捏紧。

  想说“放手”二字,仿佛轻巧,落到行动上,却如负千钧。

  每一步都踟蹰,每一次放松都是挣扎。

  这个“放手”二字,说得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

  身为男人,只容忍别人嘴里的自己锋芒毕露,却绝不允许自家女人受半点委屈;

  他坐在藤椅上,指尖缓慢地摩挲着椅把,椅下微光落在脚边,映得地板冷静无声。

  厅堂里很静,时有风吹过门缝,虚影晃过桌角的花瓶。

  他收回游移的视线,目光凝结在一方陈旧的茶几上,

  指节微曲,指腹蹭过桌面细微的灰尘,仿佛藏着许多未出口的话。

  更不愿那些生着狼性野心的后辈子弟,夺她芳心、伤她情致。

  他呼吸放缓,唇角收紧,听见远处钟表拨转的咔嗒声,一点一点划破夜的沉寂。

  他眉头平整,眨眼时眼底寒色闪现,又迅速归于沉寂。那股莫名的压迫感,悄然笼罩在整个客厅内。

  司老爷子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眉梢眼角泛起一缕冷意。

  屋顶上的灯光斜洒下来,映在他发白的鬓角和皱纹深处。

  他将手中拇指贴合掌心,语句断续如夜风吹动窗纱。

  他当然知燕裔不是泛泛之辈,那小子确实是沉稳有担当之人,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瞥向墙上的一幅旧相框,

  鼻息若有若无地起伏了一瞬。

  椅背被他的脊背轻压着,肩头并未松懈一点,

  眼神扫过房间堆叠整齐的书本,像是在权衡某个复杂的抉择。

  但,再怎么优秀,也不意味着对司家小幺的关心能放任无度。

  他将脚下毛毯一角平展开,抬眼望向天花板,像要在琐碎纹理间寻得答案。

  空气里弥漫着陈木的味道,与窗外青草的气息混杂,叫人不能尽释心头的牵挂。

  他目光深处忽然闪过一抹精光,如山雨欲来时,乌云暗压拦住了所有光亮。

  那一瞬间,他的手指僵直,身形微不可见地前倾,

  呼吸沉着下去,屋内的气氛仿佛陡然沉凝起来。

  什么样子的男人能配上司郁,真得要仔细瞧瞧。

  司老爷子右手控制不住地收紧,虎口的苍老皮肤贴着椅把起了褶,

  淡淡的汗痕渗出,与掌上的茧印融为一体。

  他收紧手掌,掌心的汗意与浅浅的茧印融合一起,默不作声地嵌进藤椅上的痕纹。

  一阵微风带动窗帘轻轻晃动,他的身影在光幕下拉长,不动声色地压进屋角。

  但转念一想,司老爷子又苦笑一声。

  嘴角略扬又滑落,脸上的肌肉松开紧绷,眼神低落回到自己掌心,指尖小幅度点动藤编。

  人生到了这个年纪,已不愿再轻易批判谁。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胸膛随之略显起伏,

  侧耳捕捉着屋外偶尔传来的小动物脚步声,时远时近。

  身上的老式羊毛背心温度恰好,不冷也不热,

  衬得人一时懒散下来,褪去伪装。

  往昔所走过的那些泥泞小路,也曾让他追悔莫及。

  他的眼神随着思绪慢慢游移,落在写字台边的一截残旧毛线,

  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滞重,仿佛掌心残留那些年少轻狂的痕迹。

  他低下头,鼻尖轻微抽动,眼角几乎看不出地颤了颤,双手握紧又放开。

  静谧之中,时间像被无形拉长,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清晰。

  他怕的不仅是旁人眼光,更多是小幺心头的那一丁点失落和伤痛。

  他生怕小幺被什么狗男人欺骗受伤。

  椅下的木纹顺滑冰凉,他指关节无意间敲击几下,

  声音短促,被厚重窗帘挡住窗外余音。

  窗外月亮高悬,寒辉拂在地毯上,为室内添了一道无声的银幕。

  藤椅轻晃,主人翁的影子安静投在地毯一隅,

  四周光线简洁分明,没有多余躁动。

  司老爷子忽然退去所有威严和锋锐,

  只剩下一位旧人、思孙成疾的老人。

  他手臂环绕在自己胸前,掌心稳稳落在衣襟褶皱之上,指节因微微用力而泛白。

  他那姿势像是在护住心口曾经的新鲜脆弱,

  红豆般渺小却至关重要。

  眉眼间没有半分动摇,

  停留着平静中紧绷的神色,

  坚定在疲惫里愈发凝聚。

  屋内的灯光映在他宽厚肩膀上,照出几条浅浅的光带。

  空气中静谧无声,连窗外偶尔传入的风声似乎也被压低了分贝。

  他目光投向尚未完全阖起的门扉片刻,而后又缓慢收回视线。

  他清楚地明白,风暴从无尽头可言。

  明日无论阳光怎样温柔,晨露滑落阶前,他仍旧背负着整个家族的重量,无从卸下。

  那些隐在岁月里的责任还印刻在他的每个动作里,

  即便再难,也必须守住小幺脚下的路径。

  “哼……”他略微扬起下巴,椅背轻轻吱声。

  他眸色锋利如刀,却不失耐心,

  话语出口带着一份柔和的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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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幺,是司家的一片天。只要我还能坐得住这张椅子,无论外头谁起了什么异心,都别妄想动她一根头发。”

  说完这句话,他后背贴紧藤椅,手指在扶手处缓缓收拢又松开。

  紧绷的肩线逐渐弯曲下来,唇角却不自觉收起惯常的严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释然。

  他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柔和许多,但神情没有软化,

  反而显出由来未有的静默与果决。

  斑驳灯影拖曳身形在雕花木椅背后,室内气温略微下降,他把披巾拉了拉。

  灯光穿过窗棂洒在地板,桌角上一卷旧报纸被夜风掀起一角。

  他闭上双眼,长呼一口,睫毛在颧骨上留下淡淡阴影,

  只是屏息凝神,仔细聆听屋外风声与钟表滴答。

  廊下老梧桐叶低声摩挲,院墙边偶有枝条轻响,夜色逐层加深。

  他嘴角略微翘起,那笑意不张扬,只是静静流露,如温存的旧事浮现脑海,

  只不过此时,他所珍重已不是过往年少荣光,

  而是眼下牵系全家的托付。

  他在不动声色间,于心底轻声呼唤:

  “小幺,你要记得,爷爷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沉沉夜色下,藤椅缓慢晃动着,载着司家百年风雨,

  载着他满腔的爱与忧愁,一点点滑向更深的守候里。

  院内夜色渐浓。

  墙角下,一盏灯将温白光投在青石地面,照出斑驳印迹。

  司老爷子独自倚坐在摇椅,一只皱巴巴的手还按在那根藤椅扶手上,

  他的指节略微发白,手背青筋隐现,仿佛在适应夜间微凉的空气。

  指尖轻轻摩挲着藤椅纹理,动作缓慢而细致,

  摩擦里带着无声迟疑,不知是在抚摸时光的裂痕,

  还是想拢住记忆里残留的一缕温柔。

  窗外风送进来低低花香,仿佛吹动了院中枝叶

  草木的影子被斜斜投在老屋窗口,随风摆动,

  把屋里的静谧勾勒得愈发深沉。

  前桌的茶具未收,余温早已散尽。

  司老爷子并未真的困倦,头微微后仰,眼皮略跳。

  他的呼吸平缓却不均,心头的思绪一阵阵涌上来,

  如同夜里远方偶尔断续的潮声,扑打着旧日岸边。

  他半垂着眼帘,仰望室顶灯光与夜色交接处,

  仿佛能透过微暗灯光之间的空隙,隐约望见许多年前黄昏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那个女子就在记忆的斑块里站着,发梢微湿,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

  她发梳简单,素朴青丝簪别在耳侧,整个人安静立于司家老石墙下。

  她身上的布衣干净且湿润,阳光曾在褶皱上停留。

  袖口收拾得极细致,那双手刚夹好几件晒干的衣物,却在转身时,还不忘回头瞄他一眼。

  那时候的司老爷子,还年轻,背脊挺直,说话带着棱角与冲劲,

  可当他望向她,剩下的狠劲似乎都化开了,

  只觉自己像只撞进网兜的小兽,被她的温柔轻轻托住。

  “阿沁。”

  他心头低念夫人的闺名,嘴角随之牵动,

  浮现出久违的温存,指腹在椅把上不自觉地紧了又松。

  “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与家里争吵,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明明已是银发白鬓的老人,额角细密的纹理在灯光下更显清晰,

  指尖搭在膝盖上微微收拢,可此刻,他的唇线柔软下来,原本紧绷的下颌也悄然松弛。

  仿佛回到如同少年般稚气的时刻。

  他的目光低垂,玻璃窗外夜色寂静,屋内只余时钟滴答声,

  记忆像湿润的风轻拂过鬓边。

  他还记得,那场大雨,自己披了蓑衣,纺布衣角沾着泥浆,

  鞋底陷入烂泥里一步步向前。

  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掌中紧攥着那袋糖果,

  一口气冲到了阿沁家门口,只为递上一袋买来的糖果。

  “别人都晓得我司家是个硬骨头罢,”

  司老爷子喃喃道,手指习惯性地摩挲膝上的茶杯,

  杯身温热渗进掌心,

  “但只有你,敢拿根柳条抽我的手背,还骂我莽撞。”

  他语调带轻微起伏,目光飘到屋角那把旧伞上,唇边浮起一点短促的笑。

  他的话里夹着笑意,也有些苦涩。

  桌上微光映着他略显苍老的面容,那些年少时被责备的羞怒,

  都悄然随着雨声消散,化作日复一日的温柔依赖。

  他忍不住伸手,指腹从那裂开的藤椅纹路滑过,

  木屑磨蹭皮肤,闭着眼也能触到岁月雕琢下的斑驳。

  屋里静极了,他的呼吸因碰触旧物而稍慢半拍。

  司老爷子的神色逐渐柔和,眉头舒展,嘴角弯起,眼里竟隐隐发亮。

  呼出的气息在微凉的空气里变得悠长,被怀旧填满间隙。

  “阿沁,你那双眼睛,总是跟春天一样。”

  他的肩膀微微下沉,话音未落,指尖却在椅扶上按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眨着眨着,就把我所有脾气都揉没了。”

  思及旧人,他心跳都随之慢了半拍。

  那些风里雨里的日子,两个人并肩撑过。

  院子里总有风,把竹叶刮得细碎作响,偶尔一场急雨自檐下流淌成线。

  无论是宅门里的闲言碎语,有时远远传来低声议论,落进走廊的阴影,

  还是外头乱世的腥风血雨,夜里传来街头吵闹的闷响,

  窗纸微微晃动,她都只是静静地站在自己身边。

  从未退缩分毫,始终在自己左右。

  屋内光线忽明忽暗,她偶尔放下手中的针线,

  靠近为他披衣,带着淡淡莲香。

  有一次,司老爷子在外闯祸。

  那天傍晚风比往常猛烈,门厅积了几片湿泥。

  他推门进来时步子有些蹒跚,衣角残留着污迹,发梢还沾了血迹。

  手背开裂出鲜红的痕,袖口藏不住狼狈,

  呼吸间带着压抑怒火,进屋便不再多看旁人一眼。

  回到家里一身狼狈,满手鲜血,背负着半天的怒气,谁也劝不动。

  他面色阴沉,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偶尔停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屋里的气氛仿佛随他的脚步一同凝滞。

  下人递来的药酒,他推开不肯接,

  有几次抬眸,眼中全是隐忍。

  他记得阿沁只是悄悄在厨房蒸了一罐温热的莲子粥。

  厨房炉火小心加温,锅盖上细密水珠滚落成串。

  她没有发出太多声响,连动作都很轻,

  她只将粥盛好后,托着瓷碗,趁着夜色将它端出来。

  什么话都不多说,只递了碗过来。

  相对无言,她把瓷碗搁在他掌心,微微点头,随后避开他的视线,

  将桌上一只空盏轻轻挪至一旁。

  灯光映出粥的热气,在空气中浮动几下。

  那一刹那,他心里的所有风浪都归于静水。

  莲子的香气温吞,手指触到瓷碗尚有余温,

  他胸膛压抑的急促渐渐缓和。

  屋外风声减弱,夜色也安静下来。

  “你从不问我成败,”

  司老爷子叹息着,眸色深沉,“只看我安危。”

  他说时下意识低头,眼睫遮住目光,声音散在半空。

  指尖无意间摩挲着碗沿,不肯松开。

  他的话极轻,像怕惊扰梦里的夫人,眸光定在空处,不自觉地泛起一层湿润。

  他微微垂首,喉咙动了动,努力平复呼吸,却止不住眼角的潮意。

  司老爷子用力握拳,仿佛还抓得住她温暖的手掌。

  他手背青筋绷紧,一瞬轻轻收拢,又慢慢摊开,

  指纹里仿佛还存留着昔日微凉的触感。

  他曾骄傲地以为自己能为她挡住所有风雨,可命途难料。

  夜色下影子拉长,他曾在书房窗前驻足许久,

  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坚硬,

  风雨都拦在门外。

  可后来才知道再多守护也会力有未逮。

  病魔突袭的时候,老爷子的全部坚强都化为无力,屋里弥漫药味,床头的病历本翻开到新页。

  他只能在病床边守着她苍白的脸,紧紧捏着她瘦弱的手,嘴唇微颤。

  每一次她指尖抽动,都是他强作镇定地俯低身影,

  只让自己的手掌更贴近她的掌心。

  “你啊,”他苦笑,声音低哑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柔情,

  “总比我勇敢。你临走那天,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司家以后交给我,你不用牵挂。”

  他指尖掐进掌心,用力到微微发白,汗水顺着掌纹渗出,在灯光下凝成浅薄的湿痕。

  眼眶渐红,他盯着灰暗的桌面,目光里晕开淡淡水意,

  却又死死压着,没有让泪珠滑落,只在睫毛间打转。

  房间深处的钟鸣声隐约传来,窗外风声一阵强过一阵,带动半开的窗纱扑簌作响。

  司老爷子的身形在晃动的影子里略显僵硬,他眉心收紧,

  双目带着些许涣散,像是被记忆拽得停在原地。

  仿佛院门口依稀浮现一抹单薄的身影,衣角随夜风轻轻摆动,一只手不经意搭在门框。

  昏黄灯光落在她脸上,那熟悉的浅笑柔和又宁静,

  将时光深处所有执念、温情都凝聚在此刻无言的相对。

  “小幺这孩子,还真像你。”

  他低低说出口,目光里藏着纠结难明的意味。

  沉默间,他慢慢举起手,指腹摩挲着鬓侧早已花白的发丝。

  粗糙的皮肤在鬓间流连,仿佛隔着岁月与故人作最后的告别。

  司老爷子呼吸细弱,头微微低下些。

  他脑中浮现夫人过往的温和神情,那声音软糯,语调却从不含糊,

  一如既往将刚强藏在温柔后。

  哪怕旁人讥诮,唇边总保留短促笑意,仿佛什么都无法击碎她。

  一句平淡的话隔空响起:“晴天有云,风雨都是活路。”

  似乎正凭着这种不张扬的泰然,如今的司家才越过代代风浪,不曾动摇。

  烛光微晃,他闭了闭眼,眉头蹙得更紧。

  片刻,他挺直脊背,嗓音轻哑,喉结滚动时带出压抑已久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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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肩膀微微发抖,却强撑着不肯屈服。

  “阿沁,你那颗心,我知道有多硬。”

  他的嗓音越来越低,似乎怕惊动了什么。

  他轻轻晃着椅子,手指在椅扶上不自觉地摩挲着。

  椅子随着动作发出断续吱呀声,回荡在安静的屋内,仿佛每一道轻响都在夜色里延展。

  他的目光缓缓掠过墙上的影子,终究垂下视线,

  将所有守候和思念在这晦暗灯光下,渐渐归于无声。

  他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胸前的衣襟随起伏微微动荡。

  心口仍旧律动着那曾经共鸣的旋律,悄然流淌不息:

  那旋律是与阿沁并肩行走田埂时脚下踩过的泥土,

  是夜半归家的路灯光影投在两人身上的温度,

  是病榻前彼此依靠低声说话时相互攥紧的手心,

  也是风雨中无人言语,却捧着彼此信念的誓约。

  隔着窗外晚风,那些经历如同唇齿间溢出的温热回忆,将旧时日一遍遍重叠进心头。

  许久之后,他的手指在椅扶处停顿了一瞬,

  司老爷子猛地睁开眼,微弱烛光映在脸上,

  皱纹深刻而安稳。苍老的眸子不带退让,亮着坚持。

  他的肩膀微微向后靠实,不急不缓地开口:

  “你放心吧。我能守一辈子司家,更能护住小幺。”

  说话间嗓音因岁月沉淀厚重,尾音却收得柔和。

  司老爷子侧了侧头,耳畔仿佛拂过风声。

  妻子的声音似乎融于黑夜,低低绕在耳边,是当年熟悉的那种温婉坚定。

  他停顿片刻,嘴角轻轻弯起——

  “老头子——家要成天,你要成山——”

  记忆在昏黄灯下流转,屋外树叶轻晃,恰如她过往的柔声。

  他露出浅浅笑意,几乎让鼻息掠过空间。

  藤椅仍在慢慢摇荡,椅脚摩擦地面的声响与过往痕迹交织在一起。

  残缺与希望在夜色中包裹,旧事未散,而新的守护悄然酝酿其间。

  深夜时分,屋内外一片安静,只余墙角时钟的细微走动。

  他缓缓俯身,声音很低,呼气也放慢,极为珍惜地唤了一句:

  “阿沁……我知道你一直在。不急,咱们慢慢走——”

  夜风穿堂,灯火微茫。

  他的目光在室内扫过,

  仿佛,妻子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在夜色深处,与他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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