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再回故地（8）

　　韩祖站在墙壁坍塌形成的缺口前，指尖凝聚的火焰将下方阶梯映照得愈发幽深。方才墙壁坍塌时扬起的粉尘尚未完全落定，在火光中凝成细小的光柱，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阶梯由青石板铺就，每一级台阶的边缘都覆盖着一层湿滑的苔藓，显然长期处于潮湿环境中，石板间的缝隙里塞满了细碎的贝壳与珊瑚碎屑，足见这片区域曾被海水长时间浸泡。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凑近阶梯侧面的墙壁，仔细观察——墙体由不规则的乱石堆砌而成，石块表面附着着一层暗绿色的藻类，部分石块因长期受海水侵蚀，表面已出现蜂窝状的孔洞，孔洞中不时有细小的海水渗出，滴落在阶梯上发出“嗒嗒”的轻响。

　　深吸一口混杂着海腥与腐朽气息的空气，韩祖抬脚踏上第一级台阶。脚下的苔藓异常湿滑，他刻意调整重心，让脚掌完全贴合台阶表面，避免打滑发出不必要的声响。阶梯比预想中更陡，每向下走一步，空气中的海腥味就浓郁一分，那是愈发浓重的，海水特有的咸涩感。走至第十级台阶时，海水的气息已占据了嗅觉的主导，他能清晰听到下方传来的、类似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只是那声音被厚重的墙体阻隔，显得模糊而沉闷。

　　阶梯的长度远超预期，火光所能触及的范围始终只有前方十几级台阶，再远处便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墙壁上的藻类越来越密集，甚至有几株细小的海草从石缝中钻出，在微弱的气流中轻轻摇曳。韩祖的指尖始终维持着火焰的燃烧，并非是为了照明，这团火焰更重要的作用是探测周围的能量波动——火焰的跳动始终稳定，说明这条阶梯周围不存在异常的能量场，至少暂时没有触发陷阱的风险。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阶梯的坡度突然变得平缓，前方的黑暗中传来清晰的水流声。韩祖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微收缩：阶梯的尽头连接着一条宽敞的走廊，走廊的地面完全被海水淹没，水位恰好没过膝盖，浑浊的海水中漂浮着大量细碎的木屑与水草，水下的青石板上覆盖着厚厚的淤泥，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类涉足。走廊的顶部是拱形结构，由粗糙的石块拼接而成，许多石块已经松动，部分区域的拱顶甚至出现了巨大的裂缝，裂缝中垂下的石钟乳尖端挂着晶莹的水珠，每隔几秒就会滴落一颗，砸在海面上激起细小的涟漪。

　　韩祖迈步踏入走廊，海水的温度比预想中更低，刺骨的寒意顺着裤腿向上蔓延，不过他的身体早已适应了极端环境，这种程度的寒冷并未对他造成实质影响。他刻意放慢脚步，让脚尖轻轻探入水下的淤泥中，避免踩碎可能存在的隐藏机关。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缝，裂缝中塞满了珊瑚与贝壳的残骸，部分墙壁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壁画痕迹，只是壁画早已被海水侵蚀得面目全非，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些暗红色的色块，不知是颜料残留还是其他物质。

　　向前行进了约莫五十米后，韩祖发现走廊的宽度与高度始终保持一致，两侧的墙壁、顶部的拱顶以及水下的青石板，都像是被精准测量过一般规整。更诡异的是，无论他如何加快脚步，前方的黑暗始终没有尽头，仿佛这条走廊在不断向前延伸。他停下脚步，将聚集到眼部的能量继续增加，试图看清远处的景象——但即便如此，韩祖在走廊的黑暗中，还是只能看清三十多米的距离，尽头处依然是与周围环境毫无差别的走廊轮廓，连墙壁上裂缝的分布都与身后的区域惊人地相似。

　　“循环结构？还是空间扭曲？”

　　韩祖在心中暗自思索。他转身望向身后的阶梯入口，入口处的光线在海水的折射下已变得十分微弱，但依然清晰可见。为了验证猜想，他从墙壁上扣下一枚贝壳残片，将其扔向身后的阶梯，被能量包裹着的贝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准确落在阶梯入口处的石板上，发出“叮”的清脆声响，声响在走廊中回荡许久才逐渐消散，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排除了身后空间扭曲的可能，韩祖重新转向前方的黑暗。他没有贸然继续前进，而是蹲下身，将手掌轻轻探入水中。水下的淤泥厚度远超预期，指尖插入淤泥中足足下沉了十厘米才触碰到坚硬的青石板。他在淤泥中轻轻摸索，突然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异样的触感——那是一块不规则的硬物，表面粗糙，带有明显的骨骼纹理。他心中一动，伸手将那块硬物从淤泥中捞出，甩去表面的淤泥后，发现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骨骼残骸，骨骼的颜色呈深褐色，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显然已被海水严重腐蚀。

　　韩祖将骨骼凑到眼前仔细观察，这块骨骼的形状既不属于常见的海洋生物，也与陆地生物的骨骼结构截然不同——骨骼的中空部分异常粗大，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凹槽，边缘处还有类似鳞片的纹路残留。他轻轻捏了捏骨骼，骨骼的质地异常酥脆，稍一用力就出现了细小的裂痕。结合之前在地下空间发现的非人类残骸，他立刻判断出，这块骨骼同样来自那些神秘的类人生物。

　　将骨骼残骸放回水中，韩祖继续向前行进。随着深入走廊，水中的骨骼残骸越来越多，从最初的零星几块，逐渐变成了密集的散落状态。这些残骸的形态各异，有的是细长的肢骨，表面带有尖锐的骨刺；有的是扁平的颅骨，眼眶部位异常宽大，呈现出诡异的椭圆形；还有一些类似肋骨的骨骼，弧度极大，长度远超人类肋骨的两倍。这些残骸大多已经严重腐朽，部分骨骼在海水的浸泡下变得异常松软，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细小的骨渣，融入浑浊的海水中。

　　行进至两百米处时，前方的海水突然变得更加浑浊，大量的骨骼残骸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道低矮的骨墙，几乎将走廊的一半宽度堵住。韩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绕过骨墙，发现骨墙后方的骨骼密度明显增加，水下的淤泥中插满了各种形态的骨骼，部分骨骼的尖端甚至露出水面，在火光中闪烁着森白的光泽。他注意到，这些骨骼的排列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规律性——所有骨骼的尖端都指向走廊的深处，仿佛有某种力量将它们刻意排列成这样。

　　继续向前走了约莫一百米，前方的景象让韩祖不得不停下脚步：走廊的正中央，无数的骨骼残骸堆积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骨墙，完全堵死了前进的道路。这些骨骼相互交错叠加，有的骨骼还保持着完整的关节连接，能清晰看出类人生物的大致轮廓；有的则碎裂成小块，与其他骨骼混杂在一起。骨墙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藻类，部分骨骼的缝隙中还钻出了细小的海草，在水流的带动下轻轻晃动。

　　韩祖站在骨墙前，火焰的光芒将骨墙映照得愈发森然。他能清晰看到，骨墙的内部还夹杂着一些破碎的器物残骸，有生锈的金属碎片，也有腐朽的木质构件，这些器物的材质与之前在哥特式建筑中发现的物品截然不同，更像是某种船舶的零部件。他尝试用手推动骨墙，骨墙纹丝不动，大量的骨骼相互咬合在一起，形成了异常坚固的结构。

　　为了安全起见，韩祖并没有选择使用蛮力轰碎这道骨墙，那些骨骼残骸已经通过四周墙壁的裂缝，和走廊融为了一体，如果贸然破坏，很可能会将与骨墙连接的走廊一并摧毁，虽说这对于韩祖来说，并不是问题，但出于对这个地方诡异性的考虑，韩祖还是打算尽量避免破坏这些原本的建筑结构。但话虽如此，韩祖也还是要穿过骨墙，继续朝着后面探索，他不可能停在这里，或是原路返回，毕竟目前他还什么线索都没得到。

　　不再犹豫，韩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向骨墙。体内的能量迅速汇聚于掌心，黑色的火焰从掌心喷涌而出，火焰中夹杂着细密的红色雷霆，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火焰接触骨墙的瞬间，没有产生剧烈的燃烧声，而是直接穿透了骨骼的表面，将骨骼内部的水分与有机物瞬间蒸发。原本坚硬的骨骼在火焰的灼烧下，迅速化为灰白色的粉末，随着水流飘散。红色的雷霆在骨墙中穿梭，将厚重的骨墙撕裂出一道道缝隙，加速了骨骼的瓦解。

　　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堵住走廊的骨墙就被完全蒸发，化为漫天的骨粉，在海水中形成一道浑浊的“烟柱”。火焰熄灭后，韩祖前方的走廊被清理出一条数百米长的通道，通道两侧的海水依然浑浊，大量的骨粉还在水中缓缓下沉。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站在原地观察了片刻——火焰燃烧时没有触发任何能量波动，周围的墙壁与拱顶也没有出现异常，说明这种清理方式是安全的。

　　确认走廊的结构没有被破坏，韩祖这才迈步走进前方清理出的通道。海水的浑浊程度远超之前，能见度不足半米。行进了约莫三百米后，前方的黑暗中再次出现了骨骼的轮廓。他加快脚步，走近后发现，前方的走廊被更密集的骨骼残骸堵住了，这些骨骼的数量远超之前的骨墙，堆积的高度也更高，几乎触及走廊的拱顶。更让他在意的是，海水的水位比之前上升了不少，已经淹没到了他的大腿位置，这似乎在说明，这条走廊应该是有着并不明显的，向下的坡度，而根据他行走的距离，以及海水的淹没高度来推断，他此时应该已经抵达了城市的边缘，甚至已经离开了城市，抵达了海边。

　　韩祖蹲下身，将手探入骨堆下方的海水中。这一次，他摸到的骨骼与之前截然不同——那是一块细小的、形状规则的骨骼，表面虽然同样被海水腐蚀，但依然能清晰分辨出人类手指骨的轮廓。他将那块骨骼捞出水面，火焰的光芒照亮了骨骼的细节：骨骼的末端有明显的关节痕迹，大小与人类的小指骨相似，只是表面的腐蚀程度比周围的非人类骨骼更严重，边缘处已出现了明显的缺损。

　　为了确认猜想，韩祖用火焰点燃了骨堆边缘的一块骨骼。随着火焰的燃烧，骨骼发出了类似毛发燃烧的焦臭味，这是人类骨骼燃烧时特有的气味（韩祖非常熟悉）。他仔细观察骨堆，发现人类的骨骼与非人类的骨骼相互混杂在一起，有的人类骨骼被非人类的肢骨压在下方，有的则与非人类的颅骨交错叠加，仿佛是在同一时间被堆积到这里。更诡异的是，部分人类骨骼的表面有明显的抓痕与咬痕，痕迹的形状与非人类骨骼的尖端完全吻合，似乎这些人类是被那些类人生物杀害后，与它们的残骸一起堆积在这里的。

　　韩祖站起身，望向骨堆后方的黑暗。此时的海水已经变得异常冰冷，水流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浑浊的海水中夹杂着更多的骨粉与水草，拍打在他的腿上发出“哗哗”的声响。他再次凝聚能量，准备用火焰清理前方的骨堆，但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脚下的淤泥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不是剧烈的晃动，而是一种细微的、有规律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走廊的深处移动。

　　他立刻停止凝聚能量，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水下的淤泥开始微微隆起，大量的气泡从淤泥中冒出，破裂时发出“滋滋”的声响。走廊顶部的裂缝中，掉落的石块数量明显增多，几大块松动的石钟乳砸落在海水中，激起巨大的水花。海水的水位还在缓慢上升，已经快要淹没到他的腰部，水流的方向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静止的状态，而是朝着走廊深处缓缓流动。

　　韩祖意识到情况不对，走廊似乎是在以某种方式自行运动。他不再犹豫，转身返回了记忆中的阶梯入口处。然而，当他抵达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原本清晰可见的阶梯入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周围墙壁完全一致的走廊，两侧的石墙上布满了裂缝与藻类，甚至连裂缝中钻出的海草都与其他区域毫无差别，仿佛那条阶梯从未存在过。

　　他伸手触摸着两侧的石墙。石墙的质地在指尖传来的触感上，与走廊其他位置的墙壁完全相同，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他用火焰点燃了石墙表面的藻类，藻类燃烧时发出了正常的噼啪声，石墙的温度也与周围环境一致，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此时走廊的震动已经停止，但海水的水位依然在缓慢上升，水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浑浊的海水中开始出现细小的漩涡，将散落的骨粉与水草卷入其中。既然入口已经消失，那么原路返回的选项自然也就没了，韩祖就返回了之前抵达的位置，在行进的过程中，能发现走廊顶部的裂缝越来越大，更多的石块与石钟乳掉落下来，砸在海水中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能清晰听到，走廊深处传来了类似巨兽呼吸的“呼呼”声，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浓烈的、类似腐肉的恶臭气息。

　　他蹲下身，再次检查水下的淤泥。这一次，他在淤泥中摸到了更多的人类骨骼，其中包括一块完整的颅骨，颅骨的顶部有一个巨大的孔洞，孔洞的边缘异常整齐，显然是被某种利器击穿的。颅骨的周围，散落着许多生锈的金属碎片，碎片的形状与中世纪士兵使用的剑刃相似，只是已经被海水腐蚀得面目全非，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韩祖站起身，继续向前走了一百多米，此时的海水已经逐渐上涨，淹没到了他的胸部位置，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带着大量的骨粉与石块冲向他的身体。走廊顶部的拱顶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坍塌，巨大的石块砸落在海水中，身后的骨堆也开始出现松动，大量的骨骼顺着水流冲向他，部分尖锐的骨骼尖端擦过他的身体，刮断了他的一些汗毛，不过并没有在韩祖坚固的身躯上留下其他的痕迹。

　　韩祖重新凝聚能量，黑色的火焰带着红色的雷霆再次喷涌而出，将前方的骨堆点燃。这一次火焰的范围比之前扩大了数倍，瞬间就将骨堆烧出了一条通道。他迈开脚步，朝着走廊深处的黑暗快步走去，身后的坍塌声与水流声越来越响，整个走廊都在逐渐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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