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毒链与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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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昌监狱的金属加工车间,锉刀摩擦金属的尖锐声响不绝于耳,仿佛在打磨着人性最后一点棱角。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混合气味,沉重而压抑。在这片被高墙围困的天地里,一场更阴险的密谋正在酝酿。

  武京伟(河北高碑店2003年入伍)借着一台老旧冲床的噪音掩护,将身体斜靠在冰冷的机床上。孙鹏飞(石家庄2006年入伍)的倒台,非但没有让这个团伙瓦解,反而像去掉了笼头的野兽,让武京伟的狠毒更加肆无忌惮。他的目光扫过围拢的几人:精于算计的沈舟(浙江嘉定2005年入伍)、残忍幼稚的危暐(VCD,其父为上校危金根)、沉默挣扎的张帅帅(陕西靖边2009年入伍),以及面色惨白、几乎无法站立的鲍玉佳(安徽淮南2007年入伍)。

  “陶成文(新城场站假军官)那个王八蛋,吸着兵血肥了自己,出去后不能轻饶了他!”武京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光把钱吐出来太便宜他了。得让他长长记性,让他一辈子想起来都哆嗦。”他刻意停顿,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他儿子在实验小学三年级,周五下午他姐去接。找两个人,开辆没牌子的车,跟到没监控的地方,把孩子‘请’上车‘待会儿’。不用动粗,拍几张照片发给他姐。告诉他,乖乖把钱连本带利还回来,再额外准备一笔‘压惊费’,孩子就一根头发不少地送回去。”

  这个计划直击人伦最脆弱的部分,其恶毒程度让空气都几乎凝固。沈舟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冷静地补充,仿佛在推演作战方案:“车子可以从外面找,有人还欠着鹏飞哥人情。动手的人必须绝对生面孔,事成立刻远走高飞。陶成文那边,收到照片后,只跟他谈钱,不提别的。他要是报警或者耍花样,下次送回去的就不是照片了。”他的“理性”将一场绑架勒索包装得如同冷血的商业交易,更显可怖。他甚至提到,可以利用已经在外面的曹荣荣(上海崇明2008年入伍)曾经在社区工作的关系,摸清司法局家属院周边的环境和监控死角。

  危暐(VCD)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脸上洋溢着病态的红光:“对!就这么干!看他还敢嚣张!还有魏超(新城场站油料股三期士官)那个蠢婆娘!也不能放过!周三晚上她不是去夜校吗?那段路黑,找个人蒙面揍她一顿,把‘破鞋’、‘克夫’的纸条塞她怀里!让她没脸见人!完了再骗她,说她男人在里头得了见不得人的病,要钱治!不给钱就把假病历贴她娘家村里!”他将暴力与诈骗结合,带着一种幼稚而疯狂的残忍。

  张帅帅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脑海中浮现出魏超那张总是带着点憨气的脸,想起在油料股一起摸爬滚打的日子。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但他接触到武京伟那如同看待猎物般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负责的,是利用过去在运输单位的关系网,为这些行动提供后勤支持,这是他无法挣脱的锁链。他的沉默,在此时成了无声的附议。

  所有的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轰然压在鲍玉佳的身上。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货架才勉强站稳。侦察兵出身的他,太清楚武京伟这些计划意味着什么。去摸清一个孩子每天的行走路线,去监视一个无辜女人夜归的路径——这些他曾引以为傲的技能,竟要被用来实施如此卑劣的犯罪。残存的良知在胸腔里剧烈灼烧,带来钻心的疼痛。然而,对武京伟报复手段的恐惧(尤其是那句“想想你老家的爹妈”),以及对自己出狱后毫无出路、如同废人般的未来的绝望,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得他透不过气。他的脸色死灰,冷汗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地落下,内衣早已湿透。

  “鲍玉佳!”武京伟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致命的威胁,“又怂了?嗯?瞧瞧你这点出息!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工行那个烂摊子里捞出来的?要不是鹏飞哥,你早他妈流落街头了!现在鹏飞哥虽然折了,但规矩不能变!让你干点摸情况的活儿,是看得起你!出去后,除了跟着我们,你以为谁还会要你这么一个有案底、还背过处分的废物?”

  这番话像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鲍玉佳最深的恐惧。他仿佛看到淮南老家的父母被陌生人骚扰恐吓的场景,看到自己刑满释放后求职无门、遭尽白眼的未来。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车间那头传来管教干部粗声粗气的吆喝,点名几个编号去仓库搬运新到的钢料。聚集的人群瞬间像受惊的鸟兽般散开。鲍玉佳几乎是凭借着本能,踉跄着走向货架区,大脑一片空白,手指冰凉。

  在货架背面堆积的阴影里,他与正费力拖着一箱沉重配件的梁露(南昌高中毕业入伍)险些撞上。梁露抬起头,那双常被武京伟等人讥讽为“认知低下”的眼睛,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与鲍玉佳如出一辙的惊惧,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近乎绝望的挣扎。两人目光交汇仅一瞬,梁露极快地将一个冰冷、卷曲的金属垫片塞进鲍玉佳汗湿的手心,随即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拖拽着箱子,脚步蹒跚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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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鲍玉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他借转身的掩护,颤抖着展开那个粗糙的垫片,里面紧紧裹着一小片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条,字迹歪斜却笔画深刻,显示出书写者用了多大的决心:

  “程(程俊杰)、马(马文平)已向军方纪检和警方联合作证,彻底指认林(林奉超)、付(付书云)。外面已知新计划,孩子和魏嫂已受保护。盼君悬崖勒马,切莫万劫不复。L”

  这几个字,如同划破厚重乌云的一道凌厉闪电,瞬间照亮了鲍玉佳脑海中那片被恐惧和绝望笼罩的黑暗。程俊杰(湖北云梦)、马文平(内蒙古)竟然鼓起勇气站出来了!警方不仅知情,而且已经采取了保护措施!他们并不是在孤军奋战!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后怕和微弱希望的热流冲上他的头顶,让他一阵眩晕。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那张承载着关键信息的纸条连同那个冰冷的金属垫片一起塞进嘴里,用唾液艰难地吞咽下去。粗糙的边缘刮擦着喉咙,带来剧烈的疼痛,但这疼痛却让他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回过头,望向车间另一头仍在低声比划、面目狰狞的武京伟和沈舟。那条由威胁、利诱和绝望编织成的毒链,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危险气息。然而,此刻的鲍玉佳却仿佛看到,在这根毒链最黑暗的末端,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光芒。

  这缕光能否最终指引他走出这片泥沼,他不知道。但他清楚地意识到,吞下去的那张纸条,已经 irrevocably (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他脚下的路。他再也无法像鸵鸟一样,将头埋进沙子里,假装看不见即将发生的惨剧。一个无比艰难、风险巨大的抉择,再次以更尖锐、更紧迫的方式,横亘在他的面前。

  高墙之外,上海市公安局联合办案中心。

  气氛凝重如铅。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南昌市的街区地图,几个关键点位被红色光圈标注出来:陶成文姐姐居住的小区、其子就读的实验小学周边道路、魏超妻子工作的工厂及夜校路线。

  “所有点位均已部署完毕,实行24小时不间断监控。便衣警力已就位,确保一旦目标出现异常情况,能够立即反应。”林建奇指着屏幕,语气沉稳,但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下的锐利。

  郑雅萍补充道,她手中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着最新的情报摘要:“根据梁露再次冒险传递出的信息,以及程俊杰、马文平提供的更为详尽的证词,武京伟团伙此次策划的已不仅仅是财产犯罪,而是直接针对未成年人的人身安全和公民名誉的严重暴力威胁,性质极其恶劣。我们必须在其出狱前,构筑起铁一般的证据链和防控网,确保他们任何犯罪意图都无法得逞,并在其付诸实施的瞬间予以雷霆打击。”

  一位技术侦查人员起身汇报:“我们对林奉超(四川达州空军上尉)和付书云(福建闽清空军中尉)的通讯记录深度分析显示,二人在案发前较长一段时间内,利用职务之便,向孙鹏飞团伙提供了大量涉及部队人员及其家属的非公开信息,包括部分人员的家庭详细住址、直系亲属工作情况、性格弱点分析等。这些信息为武京伟制定这种极具针对性和恐吓效果的犯罪计划,提供了关键的数据支持。”这番话揭示了问题的更深层面——军队内部的腐败分子,其危害犹如蚁穴,能溃千里之堤。

  另一组负责外围调查的侦查员带来了关于危金根(空军福州指挥所退休上校空管处长)的最新进展:“危金根利用其过去在空军系统内构建的关系网,不仅在其子危暐服役期间多次插手事务、包庇纵容其不当行为,在此次案件调查过程中,还试图通过旧部打探案情核心进展,甚至向个别部门施加隐性压力,其行为已严重逾越底线,涉嫌多项违纪违法。”

  林建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位同事:“同志们,这意味着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伙在监狱里纠集起来的亡命之徒,还有他们身后那张若隐若现、试图干扰司法公正的关系网。这场较量,不仅是为了将眼前的犯罪分子绳之以法,更是为了扞卫法律的尊严,为了给程俊杰、马文平这样的受害者一个交代,为了恢复人民群众对公平正义的信心。我们必须赢,也一定会赢!”

  监狱内,深夜。

  鲍玉佳蜷缩在硬板铺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彻夜难眠。喉咙里吞咽纸条时留下的异物感和隐约痛楚,不断提醒着他白天的惊心动魄和那个沉重的抉择。武京伟狰狞的威胁、沈舟冰冷的算计、危暐变态的兴奋、张帅帅无奈的沉默……还有梁露塞给他纸条时那双充满恐惧与决绝的眼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他的思绪飘回了2007年,那个穿着崭新军装、满怀报国志向往踏入军营的青涩青年;飘回了在侦察连刻苦训练、被评为技术能手的荣耀时刻;也飘回了2019年,那枚私刻的公章在点验中被发现时,如同晴天霹雳般将他的一切梦想击得粉碎;更飘回了转业到工商银行,穿上保安制服时那难以言说的失落与彷徨;最后,定格在被孙鹏飞的手下找到,那种在绝境中抓到一根扭曲稻草的复杂心境……一步走错,步步深渊,最终坠入这高墙铁网,甚至险些沦为更可怕罪行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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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家人安全的极端恐惧,曾一度彻底压垮了他的反抗意志。但梁露的纸条和警方已然布控的消息,像一根细弱却无比坚韧的丝线,将他从完全沉沦的边缘一点点拉回。他开始意识到,一味的屈服和沉默,换来的绝非真正的安全,只会让施暴者更加肆无忌惮,最终将他自己和所珍视的一切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时,一个危险而艰难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他可以利用武京伟让他收集信息的机会,提供延迟的、甚至是经过篡改的情报,为警方的布控争取更多时间;或者,他可以更冒险一步,选择性地向信得过的管教干部透露一些能指向武京伟暴力预谋、却又不会立刻暴露梁露的信息。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便是灭顶之灾。但这似乎是他唯一能进行自我救赎,并真正保护家人免受牵连的途径。

  次日放风时间。

  武京伟再次阴沉着脸凑近鲍玉佳,语气不耐地催促:“老鲍,陶成文他姐家那点破事,摸得怎么样了?别磨磨蹭蹭的!”

  鲍玉佳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顺从甚至带着一丝急于表功的谄媚:“京伟哥,我正抓紧办呢。您也知道,司法局那边不比别处,管得严,直接打听太扎眼。我正想办法通过以前工行一个老同事绕弯子问问,他有个亲戚好像就在那片区居委会,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信儿。不过这需要点时间,不能急,一急容易出纰漏……”

  武京伟眯起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鲍玉佳,似乎在审视他话语里的每一个音节,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心虚或欺骗的痕迹。鲍玉佳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后背瞬间又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不远处突然传来“哐当”一声脆响,接着是梁露带着哭腔的惊呼。她“不小心”将一整盆刚调配好的、用于清洗机器的刺鼻溶剂打翻在地,液体迅速蔓延,刺鼻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引起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和管教干部严厉的呵斥与询问。

  武京伟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成功吸引过去。他厌恶地皱紧眉头,骂了句脏话,狠狠瞪了鲍玉佳一眼,丢下一句“尽快!别他妈耍花样!”,便转身朝骚动中心张望。

  鲍玉佳暗暗长舒一口气,趁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瞥了一眼正被管教干部训斥、低着头肩膀微颤的梁露。那精准的“失误”时机,绝不是一个真正“认知低下”的人能够把握的。在这个被罪恶和绝望污染的环境里,微弱的人性之光和求生智慧,正以一种极其隐秘而顽强的方式,试图穿透沉重的黑暗,寻找着裂缝和生机。

  高墙之内,这场关乎良知、恐惧与救赎的内心博弈和无声较量,其凶险与复杂程度,远超外界的想象。而墙外,正义的猎手们也已收紧包围,张开了无形的大网,静待着罪恶的再次浮现。犯罪行为投下的巨石,在社会和个人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扩散的恶之涟漪,伤害无辜,扭曲灵魂。但即使在最深邃的黑暗深渊里,也未必没有回响。那回响,或许是坠落的绝望哀鸣,也可能……是觉醒与反抗的悲壮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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