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星空下的约定

　　夏程程本来只是打算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消散了，永远都不可能被外人窥探。

　　可事情却不断朝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她用尽浑身解数，试图和宣凝保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中，但命运往往就在她最窘迫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把宣凝给推过来。

　　大部分情况下，人类的执念都是与目标成功概率呈反比的，越是想要隐瞒一件事情，偏偏就越瞒不住。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夏程程以为自己完全能够把这简单的事情处理好，然而最终只落得个殚精竭虑，一地鸡毛。

　　终于，在不小心撞见宣凝和肖泯雪之间的亲密举止后，她心里的那根弦，彻彻底底绷断了。

　　虽然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宣凝主动的，但心底还是瞬间就涌上来一股无名之火，胃里也是翻江倒海的，酸涩到不行。

　　原来啊，她的实际心理承受能力，远比自己预料中的要低上许多。

　　刚才那一通清醒状态下的表白，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怒火中烧，气血上头。待到事后夏程程回过神来，也忍不住地开始有些后悔了。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啊……一定会吓到她的……

　　宣凝看起来确实是被吓得不轻，还没等她说完就噌的一下跑回了宿舍。

　　半个小时后，夏程程才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犹豫不决地敲响了1002的大门，本来想好好给宣凝道个歉的，可谁曾想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几个黑着脸的1002住户齐心协力赶了出去。

　　嗯，看来自己闯的祸着实不小！

　　关键时刻，还得是从1201搬去1002的花田莉讲义气，偷偷摸摸溜了出来，像个间谍似的跑去给夏程程通风报信。

　　花田莉告诉她，宣凝刚刚回来的时候啊，脸蛋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在大家问起来时，也只是带着哭腔地撂下了一句：如果等会儿夏程程找过来了，你们谁也别给她开门！

　　然后，她就用被子把自己给裹成了个花卷，谁叫也不答应，床铺里面依稀传出来几声细弱的啜泣。

　　根据现有的这些依据来判断，大家肯定是会想当然地认定夏程程欺负宣凝了，毕竟除了花田莉以外，这里没一个人知道夏程程喜欢宣凝。

　　恰好在此时，你夏程程就单枪匹马地跑过来送死。

　　在“新仇旧恨”的加持之下，她们只是把你赶出去而没有直接将你揍一顿，已经算是非常有礼貌的了。

　　唉，你这段时间还是稍微避着1002走吧，天知道她们对你的“封杀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当然了，花田莉才不会像她们一样，认为夏程程会欺负宣凝呢……就算要欺负，那也是另一种含义上的“欺负”~

　　经过了白天的那一番引导，花田莉现在是完全想通了，也认清了自己对宣凝的感情，她们两个就是普普通通的好朋友，也只能是普普通通的好朋友。

　　所以对于夏程程和宣凝之间的关系如何发展，她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围在夏程程旁边，像个蚊子似的嗡嗡嗡嗡：

　　哎呀呀，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呀，宣凝居然都哭了呢……

　　你是对她表白了吗？看起来表白得不太顺利，所以她是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你，还是委婉含蓄地拒绝了你……

　　再或者你是直接吻她了？是吻的额头、脸颊还是嘴唇啊？你该不会是把她的整张脸都蹭了一遍吧……

　　咳咳咳，没关系哒，正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只要你坚持不懈地继续发动攻势，总有一天会收获她对你的同情……

　　最后的最后，是忍无可忍的夏程程强行把花田莉推出1201，把一切的阴阳怪气都隔绝在房门之外。

　　既然都已经搬出去了，还赖在这里不走干什么？故意搞我心态的吗！

　　我自己闯下来的祸，我自己会处理好的，就算宣凝一辈子都不理我了，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怨不得别人的……

　　在接下来的整整三天时间里，夏程程都没有见到过宣凝，哪怕只是远远的一面。并非是宣凝刻意躲着夏程程，而是夏程程不知该如何面对宣凝，索性就直接避开了。

　　到头来，还是要靠宣凝主动出马，亲自安慰未成年小女孩的受伤灵魂。

　　“程程！”

　　看着眼前人应声回头，表情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并没有立即逃开，宣凝方才松了一口气，唇角含笑地嗔怪道：“原来你在这里啊，害得我找了你好久！”

　　晚上八点的天台安静无声，凉风卷走最后几丝热气，拂过发梢与鼻尖，留下阵阵花草的清香。

　　夏程程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宣凝，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刹那，就赶紧将手上还剩了三分之一的烟头甩在地上踩灭。

　　宣凝她不喜欢抽烟的味道，而且还不止一次让自己不要再抽烟了……

　　真是悲剧，每次都被她给抓了个正着……

　　“对不起。”

　　“对不起。”

　　两道声音刚好交叠在一块，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尴尬。

　　夏程程捂嘴轻咳几声，微红的耳尖掩藏在夜色之中，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那天我一个人先走了，你肯定也很不好受吧？”

　　宣凝慢慢悠悠地挪到她身边，一想起那天的事情，心里面便不禁泛起隐隐的愧疚，“其实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因为太惊讶了，不知道该做出些什么反应而已。”

　　夏程程苦笑着摇摇头，“没关系，你害怕的反应也只不过是人之常情。是我的痴心妄想，扰乱了你本该平静的生活。”

　　这份感情无论公开与否，结局都会是一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地望着对方说道：“宣凝，那天的事情你就把它忘了吧，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你呢？”宣凝不禁反问，“你也能把它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表白又不是风筝，并不能想放出去就放出去，想收回来就收回来。你可知道，在你说出那句话的一瞬间，我们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又或许可以追溯到更早以前，从夏程程对宣凝动心的那一瞬间开始，就像是一滴浓墨落入了一壶清水，无论往里面灌入多少水去洗涤遮掩，终究无法洁净如初。

　　在夏程程刻意逃避的这段时间里，宣凝也没有闲着，将宿舍里一堆关于心理学的书，认认真真全部阅读了个遍，尤其是那本《人类的64种性取向》。

　　现在的她，强到可怕！

　　夏程程抬头望天，任凭风儿将悲伤凝萃出来的轻语，送到对方耳畔：

　　“宣凝，我虽然喜欢你，但这与你无关。”

　　宣凝正托着下巴斜眼望她，闻言忍俊不禁，“你今年才多大呀，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吗？”

　　“所以你是专门过来劝我回头的？”

　　“不，我只是想要好好和你谈谈心。”

　　很多小孩子在青春期的时候，最是喜欢阅读那些无病呻吟的伤痛文学，因为他们都还是一些没经历过狂风暴雨的小花蕾，误以为一片小叶子的凋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伤痕。

　　都说初恋刻骨铭心，可当人历尽千帆过后，再次回想起最初的那段感情，便会发现当时的行为其实只是平平无奇，不值一提，甚至颇为幼稚，让人尴尬到想要脚趾扣地。

　　又是一阵风儿吹过，扬起了夏程程脑后的发梢，宣凝下意识就伸出手来将其抚平，“你还这么年轻，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可能你现在是喜欢我的，但再过个几年之后，就又不喜欢了。”

　　少年人的感情啊，大部分情况下都是灵活多变，不得长久，就像是他们的未来，时时刻刻都充满着无限可能。

　　夏程程无言以对，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喜欢宣凝多久，可能是一辈子，也可能只是一瞬。

　　未来的事情没人说得准，或许她以后真的会遇到一个比宣凝更好的人，一个同样深爱着自己的人。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如何处理自己跟宣凝之间的感情呢？

　　宣凝温柔款款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必要把少年时期的情感看得太重，因为它们就像是烟花，美虽美矣，却又易消易逝。既然注定会成为遗憾，又何须劳神劳心，徒增烦恼？”

　　“不，我不相信我们两个人之间，到最后只会剩下徒劳无果的遗憾。”夏程程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无论时事如何变迁，至少她此时此刻的心意，依旧还是明明白白。

　　宣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想，我们以后还是能成为很好很好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

　　是啊，只能是朋友……

　　夏程程怀着破釜沉舟般的心态，再一次问出了和那天别无二致的话：“如果我现在说我喜欢你，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宣凝稍微有些意外，原地呆愣了几秒，随后垂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发辫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坚毅的弧度，代表着她自成一派的坚持与决心。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夏程程被拒绝了，但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反而从心底冒出来一股尘埃落定般的释然感。

　　对于这段注定无疾而终的单恋，她所苦苦追求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结果。

　　待到这最重要的结果被挑明后，她也就没什么好伤感的了。

　　宣凝抬头仰望着漫天繁星，万里无云的夜空，预示着明天应当是个好天气。

　　“其实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谈恋爱，爱情对我来说，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虽然能看到，但却是实实在在的遥不可及。而且我也从不妄想将星星摘下来，毕竟那么一大颗从天而降的陨石，谁能受得住呢？”

　　爱情这东西啊，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穿、不能用，没办法带来一丁点的实际好处，还得在学习工作之余，抽出一大半时间来精心护养它，否则它就会枯萎、消散，对于宣凝来说，麻烦的很！

　　夏程程不禁问道：“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谈恋爱吧？”

　　宣凝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一辈子不谈恋爱，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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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程程哑口无言。

　　是啊，一辈子不谈恋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凭借宣凝的能力，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功成名就，赚得盆满钵满，在人生已经经营到无比成功的情况下，自然就不需要这些可有可无的东西来点缀。

　　此情此景，多说无益，她满眼敬佩地望着宣凝，由衷感叹一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酷的女孩！”

　　这样完美的天骄，又如何能叫人不喜欢？

　　宣凝不以为然地甩甩头发，冲着漫天星河嫣然一笑，“还是那句话，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或许几年之后，会突然冒出一个路人甲，让我开了情窍也说不定哦！”

　　“也正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我们才更应该珍惜当下，在深思熟虑后做出每一个重要的人生选择，尽可能保证不留遗憾。”

　　试问，怎样才能算真正掌握住自己的人生呢？

　　无非就是四个字：不留遗憾。

　　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负责，该做的事做好，该说的话说全，还有该爱的人，也千万不要等到时过境迁无法挽回时，再来追悔莫及。

　　“宣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纵使是在黑夜里，夏程程的一双眼睛依然散发着明亮的光彩，“如果非要让你选的话，你希望自己能在几岁谈恋爱？”

　　宣凝摩挲着下巴，脑海中快速打起了小算盘，“三十……啊不，四十岁吧！”

　　宣凝本想脱口而出三十岁的，但转念一想，三十岁，不正好就是大部分女艺人的事业最高峰吗？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谈恋爱，绝对不行！

　　还是四十岁更好一些，可以收拾收拾准备退休的年纪，有钱又有闲。而且如果平时保养得好，就算到了四十多岁，外表看起来也可以像是个年轻小姑娘。

　　“那我们就做一个约定可好？”夏程程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眼中光芒越发闪耀，“如果在你四十岁的时候，我们两个都还是单身的话，你是不是就可以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宣凝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这么久远的约定！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些什么变故？”

　　四十岁谈恋爱什么的，我也只是随便一提而已呀！

　　万一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或者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怎么办？万一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一起了怎么办？万一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因为某些事情反目成仇了怎么办？万一那个时候我们已经阴阳两隔……

　　呸呸呸，怎么可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夏程程注视着宣凝，心中五味杂陈，像是在对自己一生唯有一次的初恋，做着最后的诀别。

　　“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对你的感情，至少这样，还可以在我偶尔情绪失控的时候，留个念想。”

　　她缓缓向前伸出一个小拇指，弯曲成勾状，“在你四十岁之前，我们要一直都是好朋友。”

　　宣凝迟疑了一会儿，但最后还是应了对方的许诺，两个小拇指轻轻相勾，契约即成。

　　星空下的约定，是属于二十年之后的时间囊。

　　或许到了那时候，这个玩笑般的约定早就在不知不觉中作废了，但它总归代表着女孩们的青春岁月，代表着有一年海涟岛的风，沁人心脾，催人断肠。

　　“对了！”宣凝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翻翻找找，“有个东西差点忘了还给你……”

　　“我的红豆手链！？”看着熟悉的小饰品出现在面前，夏程程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当时，宣凝把手链扔在地上后就直接落荒而逃，夏程程留在原地，全程失魂落魄的，居然也忘了把它给捡回去。

　　等到她第二天早上再跑去寻找时，却发现手链已经不翼而飞了，就连半个红豆子都不剩下。

　　当时她还在想，这大概是被早起扫地的保洁阿姨给清理走了吧，果然得不到回应的单恋，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

　　然而她却万万没想到，手链其实被宣凝给捡起来带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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