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是艺术

　　“能让他烦心的事，估计用钱解决不了。”谢无争扒拉着林锋，“好了，别看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别再给他添乱。”

　　林锋的视线从江嘉明身上移开，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停住了，没再说什么。

　　一个多小时后，大巴车抵达了云州国际机场。

　　车门打开，众人依次下车，从行李舱里取出自己的箱子。

　　队员们拖着印有队标的统一拉杆箱，办完托运，一行人拿着登机牌走向安检口。

　　队伍在安检通道前停下，等待的间隙，王勇把所有队员都叫到了一边相对僻静的角落。

　　“都把精神给我打起来！”王勇的声音不高，“从现在开始，你们代表的就不只是YS，是我们整个赛区！有什么私人情绪，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等比赛打完了，你们就是打上天我也不管！”

　　“谁要是敢在外面给我掉链子，影响团队，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行了，去安检吧。”

　　王勇挥了挥手，转身第一个走向了安检通道。

　　经过了这番敲打，队伍里的气氛更沉闷了，但那种弥漫在空气中的私人恩怨的低气压，被一种属于集体的紧张感给压了下去。

　　过了安检，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队员们在休息室大多拿出手机或者耳机，各自占据一个角落，互不打扰。

　　谢无争从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矿泉水，走过去，递了一瓶给江嘉明。

　　江嘉明回头，看到是他，伸手接过来：“谢谢。”

　　“没事。”谢无争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随口聊道，“这次的赛程很紧，单败淘汰，压力不小。”

　　“是啊。”江嘉明也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第一场打不好，就得直接回家了。”

　　“所以更要平常心。”谢无争说，“把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赛场。”

　　江嘉明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倒是比我想的还要通透。”

　　“想多了没用，不如不想。”谢无争说。

　　“也是。”江嘉明点点头，没再说话。

　　电子显示屏上，红色的航班号和目的地无声地滚动着，下面排队的人拖着箱子。

　　过了一会儿，登机广播响了起来。

　　小张站起来招呼大家：“准备登机了，都把东西拿好。”

　　队员们陆陆续续起身，排成一队，走向登机口。

　　两人找到座位，挨着坐下，林锋靠窗。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然后猛地一轻，机身离开了地面，窗外的城市建筑迅速缩小。

　　平飞之后，空乘人员开始分发餐食。

　　谢无争看着餐盒里那块鸡肉：“可以啊，这次不是橡皮鸡了。”

　　林锋吃了一口，面露难色，还是.....那么难吃。

　　长途飞行总是无聊的，大部分队员都在闭目养神。

　　谢无争靠在椅背上，过了一会儿，他侧过头，对身边的林锋说：“上次那个短剧，还没看完呢。”

　　林锋眼睛亮了一下，凑过来：“看到哪儿了？”

　　“我想想。”谢无争清了清嗓子，“一个以为自己妻子死了的霸道总裁，找了个替身来稳定股价，结果发现替身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同时他妈带着一份不知道真假的dNA报告冲进来说孩子不是他的。”

　　“与此同时，他那个死了的妻子又在医院活过来了。我总结得对吗？”

　　林锋听完，点了点头：“到位，现在最大的悬念就是，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以及，活过来的原配和替身女主，总裁到底会选谁？”

　　“我猜他谁都不选。”谢无争接话，“最后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冲进来的医生。”

　　林锋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肩膀都在抖，他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解锁点开那个视频软件：“不行，我必须得看看艺术家是怎么安排的。”

　　他把一只耳机塞进谢无争的耳朵里，点下了播放键，屏幕亮起来，上次那个总裁又出现在画面里。

　　剧情无缝衔接。

　　面对母亲拿出的dNA报告，霸道总裁眼神一凛，一把抢了过来，看都没看就撕得粉碎，纸片像雪花一样飘落。

　　“我的女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他对着自己的母亲冷酷地吼道，“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她都是我的人！”

　　谢无争：“......”

　　林锋吐槽：“霸总护妻。”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但眼神坚毅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原配妻子。

　　“阿琛。”她看着傅总，眼神里充满了失望，“我没想到，我才死了不到一年，你就找了别的女人。”

　　“你听我解释！”傅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我不听！”原配妻子决绝地打断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份文件，摔在桌子上，“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了。还有，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也请你签一下，就当是我送给你和这位小姐的新婚礼物。”

　　谢无争凑到林锋耳边，小声问：“带球跑归来的原配？”

　　林锋摇了摇头，同样小声回答：“不，是原配携万贯家财归来，反向打脸。”

　　画面里，傅总看着那份股权转让协议，脸色大变。

　　而此时，一直瑟瑟发抖的女主突然抬起头，抹掉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她走到傅总面前，啪地一声，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傅总，你以为我真的爱你吗？”女主冷笑一声，从自己的包里也拿出了一份文件，“错了，我接近你，只是为了拿到你公司偷税漏税的证据。现在，证据确凿，你就等着坐牢吧！”

　　谢无争彻底放弃了思考，他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林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看最后一个反转。

　　只见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医生，突然从白大褂里掏出了一副手铐，动作娴熟地铐住了傅总的双手，然后对着衣领上的隐形麦克风说：“报告总部，目标已抓获，我是警方派来的卧底，行动结束。”

　　短剧到此结束，屏幕上跳出几个大字：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林锋关掉平板。

　　两人摘下耳机，对视了一眼，谁也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谢无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这是一个普法栏目剧？”

　　“是艺术。”林锋纠正他，嘴角却忍不住地往上翘。

　　“行，艺术。”谢无争也笑了起来。

　　后面三天，训练时间大大缩减。

　　第一天媒体日，第二天是定妆照和宣传片的拍摄，第三天则是赛前的最后调整和训练。

　　林锋作为YS的王牌选手，自然是媒体关注的焦点，他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各种问题像雪片一样飞来。

　　“Abyss选手，这次抽签结果您还满意吗？”

　　“请问您对首轮的对手有什么看法？”

　　“这次洲际赛的目标是什么？卫冕冠军？”

　　林锋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还行。”“没什么看法。”“想赢。”

　　另一边，YS.A的采访区则显得冷清许多。

　　只有零星几个记者，问的问题也大多围绕着他们第一轮的“死亡之签”。

　　“Snow选手，抽到phoenix这样的强敌，会不会觉得压力很大？”

　　穆雪松显然跟江嘉明学的多了，说话都圆滑了：“没什么压力，反正都是要打的，早打晚打都一样。而且，能和强队交手，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

　　第二天定妆照和宣传片的拍摄，队员们天不亮就起床，被拉到摄影棚，化妆，换衣服，在镜头前摆出各种姿势。

　　晚饭是小张叫的外卖，几个印着餐厅logo的大塑料袋放在房间的茶几上，谁饿了就自己过去拿一盒。

　　一整天的拍摄下来，没人有力气再出去找地方吃饭，也没人有心情组织聚餐。

　　公共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视机开着，播放着本地新闻，声音调得很低。

　　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瘫在沙发上，各自低头划着手机，连交谈的欲望都没有。

　　谢无争拿了一盒炒饭，在林锋身边坐下，林锋已经吃了一半，看他过来，就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更多地方。

　　“累坏了吧？”谢无争打开饭盒，用塑料勺子扒拉了两下米饭。

　　林锋没抬头，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他看的不是游戏视频，也不是社交软件，而是一个数独游戏，屏幕上的格子被填了一大半。

　　谢无争没再打扰他，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

　　另一边的沙发上，东明拿起筷子，在饭盒里拨了两下，夹起一块糖醋里脊，还没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最后只扒拉了几口白饭，就把饭盒推到了一边，整个人重新陷进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发呆。

　　坐在他对面的贺山越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捧着自己的饭盒小口小口地吃着。

　　一顿饭在沉默中吃完。

　　队员们陆续把空饭盒扔进垃圾桶，然后各自回房。

　　林锋也站起身，对谢无争说：“我先回去。”

　　“去吧。”谢无争应了一声。

　　休息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谢无争把自己的饭盒也扔掉，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然后踱步到阳台门口。

　　东明靠在阳台栏杆上，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脸却藏在阴影里。

　　谢无争没有走出去，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几分钟，他才开口，声音很轻：“不回去？”

　　东明的肩膀动了一下，没有回头。

　　“要不要去楼下走走？酒店的花园还挺大的。”谢无争继续说，“有时候换个地方，脑子里的事儿就没那么堵了。比赛前想得多正常，想赢的人都会这样。”

　　东明还是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里，半天没有点燃。

　　又过了很久，他才问：“你说......我是不是特不是个东西？”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但谢无争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打他了。”谢无争用的是陈述句。

　　东明默认了，他把嘴里的烟拿下来，烦躁地在手里碾了碾。

　　“他骗了你。”谢无争又说。

　　“那他妈能一样吗？”东明的声音突然拔高，“他是个男的......他拿个假身份骗我，网恋，奔现......”

　　他的声音里带着愤怒，还有一丝委屈。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动了手。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我推倒了。”东明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我不该动手，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谢无争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给出任何评价。

　　他知道，东明现在需要的不是道理，只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出口。

　　“后来江经理找我谈话。”东明苦笑一声，“他说得对，我是个职业选手，打人就是不对，不管什么理由。他给了我三个选择，要么冷处理，要么内部调解，要么......让他转会。”

　　“我选了调解。”

　　“我知道我选了这个，就等于认了是我的错。可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真让他走吧......”东明把那截被他捏扁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他妈的，他都骗我了，我还得护着他，我是不是贱得慌？”

　　“你不是贱。”谢无争终于开口，但也不知道怎么劝好了，只能说，“回去睡吧，明天还有训练，别耽误了。”

　　他推开房门，林锋穿着睡衣靠在床头看手机，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跟东明聊完了？”

　　“嗯。”谢无争走到床边坐下，“这事儿，对他打击应该不小。”

　　“自找的。”林锋嘴上说得刻薄，却还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死不了。”谢无争笑了笑，拿上睡衣准备去洗澡，“你早点睡，别熬夜。”

　　“等你一起。”林锋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游戏。

　　等谢无争洗完澡出来，林锋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手机还亮着屏，掉在一旁。

　　谢无争走过去，轻轻拿起手机，关掉屏幕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林锋放平，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林锋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安。

　　谢无争俯下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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