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灭煞

　　话说两头。

　　星琅与赤焰循着九尾狐的气息往东。

　　两人跟着跟着，竟跟着九尾狐上了的城中央的高塔。

　　九尾狐在一白衣女子对面停下。

　　白衣女子受了重伤，眉心那枚通体乳白、流转着蒙蒙光晕的珠子，在九尾狐靠近她的时候，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九尾狐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白衣女子睁开双眼，她的瞳孔已被光晕染成一片纯白。

　　四周围突然响起无数细碎的嗡鸣。

　　星琅感觉得到，这是千万条灵丝在同时震颤发出的声响。

　　“姐姐！”九尾狐似乎受到了惊吓，失声喊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星琅与赤焰同时停了下来。

　　守阵灵的锁链从塔顶如毒蛇般缠向赤焰的脚踝。

　　赤焰反手一刀砍在锁链上。

　　锁链迅速退了回去。

　　“竟然想袭击我！”赤焰刚想追过去。

　　星琅拉住他，右手将腰间悬挂的珠子拽了下来。“别追！我想试试这个。”

　　这珠子是他还没有成为器灵之前在灵虚阁的藏经阁里找到的。

　　包裹着珠子的帛书上说这珠子能“纳万物，藏乾坤”，他从未使用过，今日在这云中孤城，他想试试。

　　星琅将珠子放在掌心，输入一丝灵力。

　　珠子表面的纹路层层绽开，化成一朵绽放的冰莲。

　　冰莲中央没有莲子，而是旋转着的漆黑如墨的旋涡。

　　旋涡使塔顶的气流发生了变化。

　　守阵灵迅速退回原位。

　　一阵狂风吹来。

　　星琅与赤焰的长发被狂风掀起，两人对望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好奇。

　　双方都想进去看看。

　　星琅朝九尾狐招手，“狐狸！见到与我同来的那位上仙，告诉她，我在里面。”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冰莲中央的旋涡里。

　　赤焰跟着纵身一跃。

　　而此时的小茉刚与金竹道别，循着星琅的气息瞬移过来。

　　“赤焰！”瞬移过来的小茉只看到赤焰红色身影消失在旋涡里。

　　白璃想也没想飞到冰莲边上，他伸出手，“这是什么？”

　　指尖即将触碰到冰莲边缘时，他感到一股灼热的力量猛地拉了他一下。

　　“你干什么！”小茉拉住白璃，“别乱碰！”

　　“我就想感觉一下，这是什么品种的莲花。”白璃后退一步，“茉茉！我们要不也进去看看。”

　　万一有炎灵珠呢？

　　“你想进去？”小茉想到那小女孩说的影子与血藤花，这座孤城似乎是一个遗阵。

　　不知道星琅进入芥子世界是不是为了这座孤城。

　　九尾狐眼睁睁看着星琅与赤焰的身影在旋涡中消失，而小茉与白璃瞬间同时出现。

　　她有些恍惚。

　　“当啷”一声。

　　白衣女子眉心的珠子掉了。

　　九尾狐回过神来。

　　她看向小茉面前的冰莲。

　　此时冰莲表面的纹路又发生了变化。

　　那些原本流转着的金光，在星琅进入后竟开始变得紊乱。

　　“若雪！”白衣女子睁开双眼。

　　“姐姐！你醒了！”九尾狐回头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却看向小茉。

　　此时她腰间的焚天符已燃至尽头，只剩半截焦黑的符纸飘落在地。

　　为了逼退守阵灵，她几乎耗尽了灵力。

　　虽然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锐利如鹰看向小茉与白璃。

　　她看得出小茉与白璃都很强大。

　　小茉感觉得到白衣女子的目光。

　　但她不想理会。

　　“茉茉！这冰莲有些不对劲。”白璃突然发现冰莲表面纹路在动。

　　“你看那些纹路，是‘困龙阵’的变种，进去容易，出来难。”他抬手轻点在冰莲上。

　　这次小茉没有制止他。

　　她刚才制止白璃触碰，只是担心白璃会毫无防备的被吸进旋涡，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白璃指尖的温度让冰莲微微一颤。

　　他迅速收回手。

　　“星琅与赤焰是自愿进去的，这冰莲是星琅的。”小茉抬头看向守阵灵，“那傀儡兽很奇怪。”

　　白璃一怔。他这才注意到，原本爆火燥的守阵灵，此刻竟停在了原地，三只眼睛死死盯着冰莲。

　　只是它周身的黑雾翻涌得愈发厉害，却迟迟不敢下来。

　　显然，它对这冰莲极为忌惮。

　　“那我们要在这等他们出来吗？”白璃不喜欢那只三眼守阵灵。

　　他不想待在这里。

　　“上神！”九尾狐看向小茉，“那两位上仙让我转告，在这等他们。”

　　“上神有看到金竹吗？”

　　小茉与白璃这才注意九点尾狐的双眼通红。

　　“他中尸毒，上神你去救救他吧！”九尾狐话音刚落。

　　“什么！竹儿中了尸毒？！”白衣女子站起来。“你们是上界神仙吧？怎能眼睁睁看着我儿中尸毒而不搭救？还要若雪求你们救。”

　　白璃突然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什么叫眼睁睁看着？什么叫不救？”

　　他抬手翻出玉瓶，“哪！我已经给那小子解了尸毒，狐狸你正好试试我的解毒液。”

　　白璃抛出玉瓶。

　　玉瓶里的液体洒向九尾狐。

　　九尾狐的皮毛迅速恢复如初。

　　白衣女子连想再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谢上神！”九尾狐化为人形向白璃行礼。

　　白璃没有回话。

　　他抓住小茉的手腕。

　　不知为何，两人的一丝灵力竟然瞬间相撞、相融。

　　且化出一道闪电，直直劈向冰莲中心的旋涡。

　　“这……”小茉甩开白璃的手，“这是要我们也进去啊！”

　　“一起进去。”白璃的声音带着些许兴奋。

　　他很想知道赤焰那头牛着急进去是为了什么。

　　小茉没再反驳。她反手攥紧白璃的手腕。

　　九尾狐若雪只看到两人的身影在同一瞬间消失在冰莲旁。

　　小茉只感觉得到周围暖洋洋的。

　　若雪看到冰莲中心的旋涡在两位上神进去后猛地收缩。

　　那些紊乱的纹路渐渐平复，重新流转起柔和的金光。

　　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尸毒已解，她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朵冰莲还在原地微微震颤悬浮着，且发出细不可闻的嗡鸣声，让她有些担心。

　　若雪与白衣女子僵在原地，直到守阵灵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她们才猛地回过神。

　　守阵灵似乎被冰莲的异动激怒，那些缠着锁链的手臂疯狂地砸向地面，青灰色的城砖应声碎裂，露出底下那些蠕动着的、暗紫色的藤蔓。

　　“不好！”若雪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认出那些藤蔓——是血藤。古籍上说，血藤以生灵的恐惧为食，守阵灵的愤怒显然惊动了它们，此刻已有数根藤蔓突破地面，朝着冰莲的方向蔓延而来。

　　冰莲绝不能被血藤缠住。

　　那可是上神的冰莲，若是被血藤吸收了灵力，炎火城的人更难活下去了。

　　若雪咬了咬牙，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

　　这块月牙形的暖玉，是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里面藏着一方三尺见方的异空间，平日里只用来装些丹药。

　　“姐姐！你进去养伤，我来对付这血藤。”

　　白衣女子点头，“你小心些。”

　　白衣女子化为白光进入玉佩的瞬间。

　　若雪将灵力注入玉佩，玉面立刻浮现出繁复的花纹。

　　“收！”随着若雪一声低喝。

　　冰莲竟真的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玉佩中央的凹槽里。那些追来的血藤扑了个空，烦躁地扭动着，藤蔓尖端的倒刺在日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若雪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就往下纵身一跃。

　　她知道，金竹已经解了尸青，他一定还在城里，她必须尽快找到他，告诉他那四位上神的去向。

　　可她刚落地，脚下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城中央的高塔发出一声沉闷的轰鸣，塔顶的缺口里涌出更多的黑雾，守阵灵的三只眼睛同时亮起红光，那些原本扎进城墙的锁链，此刻竟开始疯狂地往回收缩，每收缩一寸，城墙就震动一分，砖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它要破阵了！”若雪的心沉到了谷底。母亲的手札里记载过，锁灵阵的核心就是守阵灵，一旦守阵灵脱离束缚，被镇压在城下的东西就会出来——那东西是什么，手札里没说，只画了个用血写的“煞”字。

　　她不敢再耽搁，将灵力灌注到双脚，踩着飞行符在残垣断壁间穿梭。

　　她得尽快找到金竹。

　　风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那些原本躺在破屋里的干尸，此刻竟开始微微动弹，干瘪的手指在地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别挡道！”若雪从袖中摸出一把灵剑，那是她母亲给她的护身符，此刻被灵力催动，发出淡淡的金光。

　　她挥剑斩断缠上来的血藤，藤蔓断裂处喷出腥臭的黑血，溅在她的裙摆上，瞬间腐蚀出几个破洞。

　　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声熟悉的闷哼。

　　是金竹！

　　若雪心中大喜，立刻加快速度。

　　转过街角，果然看到金竹正靠在一面断墙上。

　　只是金竹青色的衣袍已被血浸透，肩头又出了新的伤口，伤口周围黑色的纹路已蔓延至锁骨，像一张张开的蛛网。

　　金竹手里紧攥着枚断裂的玉佩，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显然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金竹！”若雪扑过去，扶住金竹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

　　“我找到你母亲了。”

　　金竹抬起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我没事。母亲在哪？”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才他在东边遇到了“影子”——那些没有实体、只能靠吞噬灵力存在的怪物，若不是母亲给他的玉佩替他挡了一下，他恐怕已经成了它们的养料。

　　若雪的眼圈瞬间红了：“姐姐她……进入玉佩养伤，不过！那四位上神与他们的器灵都进入一朵冰莲里去了，我把冰莲收在玉佩里。”

　　她说着，将掌心的月牙玉佩递过去。

　　金竹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冰莲的光晕透过玉面隐隐透出，流转不定。

　　可眨眼间，那冰莲就不光了。

　　金竹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玉佩，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自己母亲的的气息。

　　那气息很淡，想来母亲伤得很重。

　　但玉佩里并没有那四位上神的气息。

　　“母亲活着就好。”金竹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又变得凝重，“守阵灵在破阵，我们必须在它出来前找到出去的路，否则谁也别想活。”

　　“出去的路？”若雪愣住了，“穿星阵已经坏了，我们怎么出去？”

　　“混沌珠的气息？！”金竹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古籍上说，混沌珠能连通三界，只要找到珠内的‘界门’，就能出去。那四位上神有混沌珠不奇怪，他们进入混沌珠，恐怕就是为了找界门。”

　　“你是说，那冰莲是混沌珠所化？”若雪狂喜。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若雪问道。

　　她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越来越频繁，守阵灵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

　　金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那是他之前与父亲在断魂崖底找到的，里面记载着各种阵法的破解之法。

　　“守阵灵的力量来自锁灵阵，只要毁掉阵眼，它就会变弱。阵眼在高塔底下，我们去那等他们出来。”

　　“可你的伤……”若雪看着金竹锁骨处蔓延的黑纹，有些担忧。

　　“死不了。”金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白的笑，“那位上神已给我解了尸毒，这一点毒，撑到他们出来没问题。”

　　他将玉简收好，扶着若雪的手站起身，“走，去高塔。”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两人回头，只见那些原本躺在地上的干尸，此刻竟全都站了起来。

　　它们的眼眶里闪烁着幽绿的光，嘴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正一瘸一拐地朝着她们围拢过来。更可怕的是，城墙上的石像也开始松动，那些被封在石头里的人影，此刻竟从内部往外凸，像是要破石而出。

　　“是守阵灵在操控它们！”金竹的声音沉了下去，“它想拖住我们。”

　　若雪握紧手中的剑，手心全是冷汗：“太多了，我们冲不出去。”

　　“而且，他们以前都是炎火城的子的子民。”

　　金竹没说话。

　　他看着那些围拢过来的干尸，又看了看远处震动越来越剧烈的高塔，

　　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去高塔，”他将月牙玉佩塞进若雪手里，“带着混沌珠去阵眼等我，四位上神会出来的。我去引开它们。”

　　“不行！”若雪立刻拒绝，“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

　　“我有这个。”金竹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

　　这是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张焚天符，“这符能烧尽邪祟，我能撑到你到阵眼。”

　　他不等若雪再说什么，已将焚天符拍在断墙上，符纸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赤金色的火焰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干尸的去路。

　　“记住，阵眼的灵曜石有裂缝，用你手中的灵剑刺进去。”金竹的声音被火焰的噼啪声吞没。

　　他挥了挥手，青色的衣袍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快走！”

　　若雪看着金竹转身冲向干尸群的背影，眼眶一热，眼泪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金竹的嘱托，咬了咬牙，转身朝着高塔的方向而去。

　　火墙的光芒在身后越来越弱，隐约能听到金竹的闷哼声和干尸的嘶吼声。

　　若雪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将速度提到最快。她能感觉到，玉佩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高塔越来越近，塔身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黑雾几乎要将整座塔吞没。若雪踩着摇晃的台阶往上跑，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石阶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液体，黏腻腻的，踩上去“咕叽”作响，像是踩在腐肉上。

　　若不是这里有禁忌，她真想飞上去。

　　终于，她跑到了塔底。

　　塔底那圆形的石室，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灵曜石，灵曜石上刻满了符文，那些符文此刻正发出幽幽的红光，与守阵灵眼睛里的光芒如出一辙。

　　灵曜石的侧面果然有一道裂缝，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雾气，带着刺鼻的腥臭味。

　　“就是这里了。”若雪喘着气，将长剑对准裂缝。

　　就在她即将刺下去的时候，石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灵曜石发出一声刺耳的裂响，裂缝瞬间扩大，里面涌出的黑雾凝聚成一张巨大的脸，那张脸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嘴，正对着若雪缓缓张开。

　　“煞……”若雪的脑海里闪过手札里那个血写的字，一股源自灵魂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长剑从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若雪看着那张不断逼近的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黑雾将自己笼罩。

　　就在这时，怀中的玉佩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金光。

　　冰莲从玉佩里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中，表面的纹路再次绽开，那个漆黑的旋涡重新出现。

　　旋涡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铃响，紧接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里面跃了出来。

　　“九尾狐！？”星琅一眼就看到了被黑雾笼罩的若雪，他手中的青铜铃发出急促的响声，铃声穿透黑雾，让那张巨大的脸微微一顿。

　　赤焰的动作更快。他不知何时摸出了一张焚天符，符纸在空中燃起赤金色的火焰，他一把将火焰甩向黑雾。

　　“你怎会有焚天符？”白衣女子从玉佩里出来。

　　她手中握着一把银线，银线的另一端缠着一把匕首。

　　她将灵力灌注到银线中，银线瞬间绷直，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精准地刺向黑曜石的裂缝。

　　“嗤——”

　　银线刺入裂缝的瞬间，灵曜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红光瞬间黯淡下去。那张巨大的脸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黑雾剧烈翻腾，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守阵灵的咆哮声从塔顶传来，带着不甘的愤怒和痛苦。

　　整座城的震动突然停止了，那些围攻金竹的干尸和城墙上的石像，此刻全都僵住。

　　“哗啦”一声。

　　石像碎裂在地，化为飞灰。

　　若雪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看着眼前的三人，眼眶一热，眼泪又掉了下来：“姐姐……金竹还在外面……”

　　白衣女子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转身就想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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