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邙山之战（中）

　　彭乐领军第二次出击，又带回来大量俘虏。

　　高欢问他宇文泰下落，彭乐老实交代：宇文泰被吓破了胆，不停求饶，看在老乡面上放他回去了。

　　高欢被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他把彭乐按在地上，咬牙切齿，拿刀面拍彭乐脸颊，几次想一刀斩下去。

　　彭乐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脸贴在地上，喊叫道：“高王、高王，我错了。给我5000骑兵，我一定拿宇文黑獭脑袋回来给你。”

　　高欢心里非常懊恼，暗道自己大意了，应该派个脑子好使的随彭乐一起去追宇文泰。

　　看看惩罚彭乐也差不多了，高欢松手道：“起来吧。宇文泰被你吓着，再要杀他，就没那么好机会了。你立了大功，快去领赏。”

　　彭乐起身，憨憨笑着，拱手行礼，拍拍身上灰土，笑呵呵出去领赏。

　　彭乐击垮西魏后军，俘虏敌人50多名高官，又几乎消灭了宇文泰的中军卫队，是此次大胜仗的头号功臣。

　　高欢下令奖励给彭乐3000匹绢帛。

　　按孝文帝制定的标准，布绢1匹宽2.2尺、长40尺。

　　这个时代，粮食和布料是最基本的两样生活用品。

　　布料等级依次是葛麻、绢帛、绸缎。

　　葛麻布是植物外皮纺织物，绢帛绸缎都是蚕丝纺织物。

　　绢帛是用普通蚕丝、平竖纹织，价值高于麻布，低于绸缎。

　　绸缎是挑选蚕茧长丝，斜纹精织的丝织品。

　　这时的货币是铜钱（五铢钱）、银两、金币。

　　铜钱单位叫“文”，一枚铜钱是一文，1000文叫“贯”，等于1两银子。

　　10两银子等于1两金子，等于1万文铜钱。

　　绢帛的价格大约是：1匹绢帛=700文铜钱。

　　同期粮食价格大约是：1石谷子（约后世17公斤）=300文铜钱。

　　彭乐得到3000匹绢帛奖励，在当时是笔巨额财富。

　　当然，对于指挥作战的将军，无论得到多少奖励，都远远没有战场上抢来的财物多。

　　不过，同时期有据可查的绢帛奖励记录中，彭乐的3000匹绢帛排在第二位。

　　排第一位的，是宇文泰公开宣布的、杀死高傲曹的奖励。

　　当时，对高傲曹这位当世第一猛将的首级，宇文泰信口开出的奖金是1万匹绢帛。

　　高傲曹战至筋疲力竭，却被高永乐拒之城门外。

　　于是，高傲曹在包围他的西魏军中，挑选一个与自己兵器相同的执槊士兵，让他杀死自己，拿首级去领功。

　　这位杨姓军士（小兵）的军功得到确认。

　　史籍记载，这位杨小兵到西魏朝廷户部兑换军功时，出了点小小意外：户部没有那么多物资或钱财。

　　于是，户部给这位杨小兵开出一张欠条，让他逐年领取这笔巨额奖金。

　　户部这样干的主要原因，应该是杨小兵没有任何背景。

　　最后，关于这笔奖金的记录是：杨小兵及后人领了43年（538年～581年），还没领完。记录终止。

　　而那时，西魏早已不存、被北周取代，北周于581年被隋朝覆灭。

　　隋朝不认西魏、北周的旧账，斩杀高傲曹的奖金成了烂尾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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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死里逃生后，并没失去斗志。

　　他下令将领们收拢溃散的军士，重新编队、排阵。

　　宇文泰为人孤僻，但赏罚严明。他手下的将领都很好指挥。

　　最后，西魏军收拢回来的步兵、骑兵共4万多人。

　　伤亡、逃走、被俘的超过一半。

　　经过整军后，宇文泰决定迅速出击，攻高欢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确实如此。

　　东魏军队，包括高欢本人，都没想到西魏军大败后，竟然在第二天全军出动，发起猛攻。

　　宇文泰率中军，赵贵率左军，若干惠率右军，西魏大军气势汹汹冲到邙山东魏军阵前时，东魏军官兵都有点懵。

　　他们昨天刚取得大胜，认为西魏军元气大伤、无力马上反攻，于是大鱼大肉、美酒美女狂欢了一晚。

　　西魏军突然杀到，他们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宇文泰知道自己的人马远不如高欢，于是集中兵力，全体杀向高欢中军。

　　西魏猛将蔡佑一马当先杀入东魏军阵中，竟然有几分所向披靡的气概。

　　东魏军被西魏军的气势压制住，士气提不起来。

　　尤其是高欢的中军承受的压力最大，不久阵型被攻破，陷入混战。

　　高欢的坐骑被流箭射伤倒地，他只得下马执戟搏杀。

　　大将赫连阳顺把自己的马让给高欢，随马跑步护卫后者。

　　高欢边战边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亲信尉兴庆道：“高王，我领这十几个死士留下抵挡西魏追兵，您独自快撤。”

　　高欢连忙道：“好。你若战死，我封你儿子为怀州刺史。”

　　尉兴庆是高欢姐夫尉景族侄，怀州辖其老家怀朔几郡。

　　尉兴庆道：“我儿子太小。若我战死，请高王封我大哥吧。”

　　高欢答应了他，随即策马独自急逃。

　　尉兴庆没有让高欢失望，他带着十几个死士奋勇阻击西魏追兵，直至全体战死，为高欢赢得逃跑时间。

　　高欢后来遵守承诺，封其家兄尉兴云为怀州刺史。

　　高欢逃离险境，与后撤的部分东魏军汇合，商讨制定反击方案。

　　这时，昨晚发生的一件小事影响了战场走向，差点要了高欢老命。

　　话说，昨天东魏军大胜，高欢等东魏将领们一致认为：西魏军无力马上反攻。

　　于是，他们下令犒赏军士们，吃喝嫖全部算公款消费。

　　一般读史书得到的印象是，军队打胜仗后，胡吃海喝是基本操作。

　　其实，在古代，随军女人也是标配。只不过正史史籍不会记录。

　　真实的历史战争场景是：大战爆发时，作战部队与外围配套人员比例是1：5，即2万人在阵前拼杀，10万人在外围服务。

　　这些外围服务人员中，包括粮草运输队、武器买卖与维修、信件及战利品传邮、奢侈消费品销售及女子战地服务队。

　　女子战地服务，其实是很发达的生意。

　　昨晚的狂欢过程中，有几个军士为了女人起了争执，有个马姓都尉被关了禁闭。

　　这哥们被关在营中无法参战。

　　战斗打响后，东魏军溃撤，营地无人，马都尉便砸开门锁出来。

　　正巧高欢在几十个卫士簇拥下进营帐更衣、吃喝、休息。

　　马都尉有罪在身，不敢与他们朝面，于是从旁门溜走。

　　走出营地，茫然四顾，东西魏两国军士们你追我赶，正在邙山山谷里厮杀。

　　马都尉咬了咬牙槽，决定投奔西魏军。

　　因为，昨晚明明是上官抢自己的女人，最后却是自己蹲禁闭。

　　太冤了。

　　此外，自己在东魏军里的靠山战死了，而西魏军中有几个同乡混得不错，寄过几次口信让自己过去。

　　军队里，老乡们抱团取暖，容易撑开一片天地。

　　最最关键的是：自己亲眼见到大丞相高欢身边就几十个人，躲在营帐里吃饭喝水。

　　这是投靠西魏的最佳投名状。

　　如果成功，升官封侯不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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