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回响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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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抢回来的那点物资,像滴入干涸河床的几滴露水,短暂地滋润了一下濒死的生命,却无法改变河床即将彻底龟裂的命运。天明时分,雪终于停了,但天色并未放晴,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透出一种沉闷的、死气沉沉的灰白光晕,无力地照拂着这片被反复蹂躏的山头。寒冷变本加厉,是一种凝滞的、深入骨髓的湿冷,仿佛连空气本身都要被冻结。

  分到每个人手里的,不过是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压缩饼干,或者一小勺糊状的、冰冷的肉罐头油脂,以及最多两三口能润湿干裂喉咙的清水。那点珍贵的盘尼西林粉末,大半用在了邢志国和几个伤势最重的战士身上。邢志国的烧退下去一些,不再说胡话,但依旧极度虚弱,昏昏沉沉地睡着,呼吸微弱。卫生员用最后一点干净的绷带(是从牺牲战士的内衣上撕下来的)重新给他包扎了眼睛,但谁都知道,如果没有后续的治疗和营养,这只是拖延时间。

  李云龙的右腿在经过卫生员简单的清理(用雪擦洗掉污垢,撒上最后一点磺胺粉)后,用两块削平的木片勉强固定了一下,剧痛依旧,但至少不再毫无节制地流血。他依靠着战壕壁,一点点咀嚼着那小块压缩饼干,感受着那点微不足道的能量缓慢地融入几乎僵硬的躯体。他的目光扫过阵地。

  战士们默默地吃着分到的食物,动作缓慢而珍惜,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没有人说话,阵地上只有牙齿艰难研磨干硬饼干的声音和吞咽口水的细微响动。刘满仓仔细地将分到的罐头油脂涂抹在九九式轻机枪的枪机上,试图防止它在这极寒中彻底冻住。王根生则带着两个战士,默默地将昨夜牺牲的三名战友遗体抬到反斜面一个巨大的弹坑里,用积雪轻轻覆盖——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安葬。

  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笼罩着高地。但这种平静,比震耳欲聋的炮击更让人心头发毛。每个人都清楚,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虚假的宁静。美国人绝不会善罢甘休,昨夜的损失和骚扰,只会激起他们更凶猛、更谨慎的报复。

  果然,当灰白的天光完全驱散夜色后,美军的攻击开始了。但这一次,方式截然不同。

  没有铺天盖地的炮火准备,没有坦克引导的步兵冲锋。首先到来的,是空中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四架P-51“野马”式战斗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出现在高地上空,开始进行一波接一波的俯冲扫射和投掷小当量的炸弹。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不再追求面积覆盖,而是精准地攻击任何疑似工事、掩体以及人员活动痕迹的地方。机枪子弹犁过战壕边缘,炸起一串串雪沫和冻土,炸弹则在阵地前后炸出一个个新的弹坑。

  战士们紧紧蜷缩在防炮洞和最坚固的掩体里,感受着死亡从头顶近距离掠过的尖啸。这种持续不断的空中骚扰,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活动,消耗着他们本已濒临枯竭的精力。

  “狗日的……学精了……”李云龙啐出一口带着泥土的唾沫,抬头透过掩体的缝隙观察着天空。他知道,这是美军的新战术:用空中力量进行压制和疲敌,削弱守军的抵抗意志和反应能力,为接下来的地面进攻创造绝对优势。

  空袭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突然停止。阵地上出现了短暂的、诡异的寂静。

  然而,这种寂静并未持续多久。突然,从山下美军阵地方向,传来了另一种声音:不是炮弹的呼啸,也不是机枪的嘶吼,而是某种……电子扩音器放大了的、扭曲而怪异的中文喊话声!

  “……无名高地上的中国士兵们……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彻底包围……援军永远不会到来……继续抵抗毫无意义……只会无谓地牺牲……”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电流杂音和生硬的、怪腔怪调的中文发音,在寂静寒冷的空气中飘荡,显得格外刺耳和清晰。

  “……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走出来……联合国军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提供热食物、药品和温暖的 shelter(庇护所)……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重复,你们的战争已经结束了……”

  心理战!美军动用了广播喊话车!

  这声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战壕,试图缠绕、侵蚀战士们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它精准地戳中了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渴望:对死亡的恐惧,对温暖、食物和安全的渴望。

  阵地上出现了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些战士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神复杂地望向山下声音传来的方向。有人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极度的寒冷、饥饿和绝望,使得这种蛊惑听起来似乎……不那么令人排斥了。

  “……想想你们的家人……他们还在等你们回去……不要再为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送死……活着回家……”

  喊话声还在继续,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李云龙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深知这种心理战的威力,尤其是在目前这种极端困境下,它甚至比飞机大炮更可怕。它攻击的是人心,是意志力这座最后堡垒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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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玩这套……”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猛地抓起身边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师长!”旁边的王根生一把按住他,“您要干啥?”

  “老子去把那狗日的喇叭捅了!”李云龙眼睛赤红。

  “不行!太远了!而且他们肯定有防备!”王根生死死按住他,“这是诱饵!您一去就上当了!”

  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守着无声电台、耳朵冻掉半只的小通讯兵,突然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他侧着脑袋,努力地将那只完好的耳朵对准空中,仿佛在极力倾听着什么。

  “……别听……他们放屁……”小通讯兵突然开口,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他因为耳朵冻伤,听力其实很差,但这反而让他似乎更能屏蔽那些蛊惑的喊话,“俺……俺好像听到……别的……”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小通讯兵不再说话,只是更加专注地倾听着,眉头紧紧皱起,仿佛要从风中捕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信息。

  美军的喊话还在继续,喋喋不休。

  突然,小通讯兵猛地跳了起来,因为激动和寒冷,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指着东北方向的天空,语无伦次地、嘶哑地叫喊起来:“声音!是咱们的声音!咱们的号!咱们的……冲锋号?!”

  什么?所有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除了寒风的呜咽和美军的喊话声,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听错了……孩子……”一个老兵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不!有的!有的!”小通讯兵急得几乎要哭出来,他使劲跺着脚,“很小……很远……但是有的!是号声!好多号一起吹!还有……枪声!很密很密的枪声!在那边!”

  他固执地指着东北方向,那里是更纵深的山区,按照原定计划,应该是兄弟部队阻击敌人的另一道防线所在的方向。

  阵地上一片寂静。战士们看着小通讯兵激动而认真的脸庞,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不敢期待的微光。难道……真的有援军?兄弟部队还在战斗?并没有像美军喊话所说的那样“战争已经结束”?

  李云龙死死盯着东北方向,他的听觉因为炮火震击早已下降很多,他什么异常的声音都没听到。但他看着小通讯兵那因为极度专注和渴望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那冻得发紫却激动得微微颤抖的嘴唇,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这样一个声音!需要一个来自远方的回响,来打破敌人这恶毒的心理攻势!

  他猛地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吼声:“听到了!老子也听到了!是咱们的冲锋号!兄弟部队打过来了!他们在接应咱们!”

  他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惊醒了所有陷入迷茫和挣扎的战士!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集中到了李云龙身上。

  “同志们!”李云龙拖着伤腿,艰难地站直了身体,声音因为用力而撕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美军为什么喊话?因为他们怕了!他们知道咱们的援军要到了!他们想骗咱们投降,免得被咱们前后夹击,包了饺子!”

  他挥舞着拳头,指向东北方向:“听见没有?!那是咱们的号声!咱们的人来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守住阵地!迎接兄弟部队!”

  尽管绝大多数人依然没有听到任何所谓的号声和枪声,但师长那无比肯定、充满激情的呐喊,和小通讯兵那近乎虔诚的坚信,像一把烈火,瞬间点燃了战士们几乎被冻僵的血液!

  “对!听到了!是咱们的号!” “妈的!美国鬼子想骗老子!” “想包咱们饺子?看谁包谁!” “守住!等兄弟部队上来!”

  一时间,阵地上群情激愤,此起彼伏的怒吼声彻底压过了山下那令人厌烦的喊话声。绝望和动摇被一扫而空,一种被点燃的、近乎狂热的斗志重新回到了每个人的眼中!哪怕这斗志是建立在一种可能并不存在的希望之上,但它在此刻,就是最有效的武器!

  美军的喊话又持续了几分钟,但在阵地上一片激昂的怒骂和嘲弄声中,显得苍白无力,最终悻悻然地停止了。

  广播声消失了,高地上重新只剩下风的声音。但气氛已经完全不同。战士们抓紧时间检查武器,加固工事,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哪怕那光是燃烧意志本身发出的、最终可能会熄灭的光,但至少此刻,它足够明亮。

  李云龙缓缓坐回地上,剧烈地喘息着,胸腔火辣辣地疼。他知道自己在赌博,在用一个可能不存在的声音来激励士气。但他别无选择。

  他看向那个依旧执着地望着东北方向、仿佛真的在倾听什么的小通讯兵,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也许,他真的听到了呢?也许,那只是风穿过遥远山脊的呜咽?或者,是他极度渴望之下产生的幻听?

  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这片被死亡和绝望包围的冰封高地上,一个关于“号声”的回响,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幻,都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冲锋号”,激励着这些最后的守卫者,准备迎接注定到来的、最终极的考验。

  山下的美军阵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也在评估着山上突然爆发出的、出乎意料的激昂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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