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

　　就在那锐士清了清嗓子，即将开口宣读懿旨的刹那，韩川忽然觉得，鼻头一酸，喉头一哽。

　　有什么好选的？

　　小孩子才做选择。

　　而他，不是小孩子了！

　　“父皇——！”

　　一声凄厉悲切的哭喊，毫无征兆地从韩川口中迸发出来，带着孩童独有的沙哑和绝望，瞬间刺穿了整个太极殿的死寂。

　　所有人，包括那名手持懿旨的金甲锐士，都懵了。

　　只见韩川瘦小的身躯猛地一颤，竟是踉踉跄跄地扑向了殿中央那巨大的梓宫。

　　他一边跑，一边哭，那模样令人心疼。

　　“父皇……您怎么就走了……留下川儿一个人……”

　　“川儿好怕……他们都欺负我……父皇啊……”

　　他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

　　“三宫太后……懿旨……”

　　金甲锐士愣了半秒，急忙提高音量，试图将仪式继续下去。

　　可他的声音，瞬间就被韩川更大的哭声盖了过去。

　　“父皇，您带我走吧！川儿想要生生世世的侍奉在您左右……”

　　韩川跌跌撞撞，已经跑到了丹陛的台阶下，小小的手抓着冰冷的石阶，显得那样的落寞和无助。

　　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有人看出了门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心底暗叹：好个小子，竟用这招破局！

　　那些宗室外戚，则是一脸的诧异与茫然，完全没料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九皇子，竟有如此“真情流露”的一面。

　　而那些真正中立的老臣，则悄然皱起了眉头，一丝疑虑在心底悄然生根。

　　不知韩川表现出来的是真情，还是假意？

　　就在韩川爬了十几级台阶，离那梓宫越来越近之时。

　　“太皇玄皇后！”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殿内炸响！

　　跪在百官最前列的嫡长子韩毅，猛地直起身子，双目赤红，竟是朝着宫门的方向，放声大吼。

　　“孙臣，韩毅，有本要奏！”

　　嗡！

　　整个大殿彻底沸腾了！

　　赵德等人刚追上韩川，正想去搀扶，闻声也全都僵在原地。

　　韩川的小手停在了台阶上，他没有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那个方向。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嘴角，却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微微向上扬起。

　　原来，他们还有这招。

　　不等众人从韩毅的惊人之举中回过神来。

　　又一道声音响起，是二皇子韩凌云，他同样挺直了脊梁，声嘶力竭。

　　“太皇玄皇后陛下！孙臣，韩凌云，亦有本要奏！”

　　如果说韩毅的举动是投石入湖，那韩凌云的跟进，就是巨石砸下，掀起了滔天巨浪！

　　紧接着，第三道声音，来自皇叔韩风，他的声音更为沉稳，却也同样震撼人心。

　　“太皇玄皇后陛下！儿臣，韩风，有本死谏！”

　　“哗——”

　　这一下，整个太极殿再也控制不住，彻底炸开了锅。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再也压制不住，汇成了一片嘈杂的海洋。

　　韩川心中冷笑。

　　这必然是他们昨夜便已商议好的对策。

　　不过，他们想做什么？

　　韩川还猜不透细节。

　　但他知道，这三人今日所奏之事，必然只有一个目的。

　　——争位！

　　然而，预想中的冲突并未爆发。

　　韩毅、韩凌云、韩风三人，在喊出那句话后，都只是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之上，摆出了一副长跪不起的悲恸姿态。

　　殿外，不知何时，竟飘起了细雪。

　　几片苍白的雪花，乘着穿堂的寒风，打着旋儿落在那三道挺直却又透着决绝的背影上，瞬间消融，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

　　百官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比方才更加压抑，更加复杂。

　　“这……这是演的哪一出？”

　　“以退为进！高啊！名为死谏，实为逼宫！”

　　“嘘！慎言！你看那三位的神情，分明是哀恸先帝！”

　　韩川的心，却在这一刻，沉了下去。

　　不对。

　　他们，在等。

　　等三宫太后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孝子贤孙”们的集体发难。

　　而自己，就是他们抛出去的、引爆这一切的火星。

　　一股寒意，顺着韩川的脊椎骨悄然爬上。

　　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这具十岁的身体，在这座权力的炼狱里，是何等的脆弱。

　　“陛下……”

　　赵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死地颤抖，“此刻……万万不可失了礼数，先回梓宫前，静候懿旨方为上策。”

　　韩川没有回头，他甚至没有停止向上攀爬的动作，只是目光依旧“崇拜”又“孺慕”地望着那三道身影。

　　“赵总管，孤只是看看皇兄和皇叔，这也不行吗？”

　　一句话，平淡如水，却让赵德浑身一僵，后面的话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韩川那张还挂着泪痕的稚嫩侧脸，眼底深处，竟翻涌起一股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惊惧与……怜悯。

　　是啊，这还是个孩子。

　　孩子哪能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估计只是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

　　韩川心中却在冷笑。

　　他是看出来的，但他要藏拙。

　　从现在开始，他不仅要做一个悲痛欲绝的孝子，更要做一个崇拜兄长、敬慕皇叔的无知小辈。

　　他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一个被推上浪尖，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拍碎的泡沫。

　　他继续向上爬去，小小的手抓着冰冷的石阶，动作缓慢而坚定。

　　就在此时！

　　“铛——！”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

　　那名手持懿旨的金甲锐士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

　　他举起了手中的明黄卷轴，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冷冷地扫过全场。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肃杀之气。

　　“三宫太后懿旨！”

　　他顿了顿，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跪在地上的韩毅三人。

　　“皇长子韩毅、皇二子韩凌云、安亲王韩风，罔顾国丧礼法，咆哮朝堂，意图扰乱祭拜大典，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消失了。

　　韩毅三人猛地抬头，脸上那悲恸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彻彻底底的惊愕与不敢置信！

　　金甲锐士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着！削其王爵，夺其封号！即刻起，软禁于……潜龙邸！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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