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又是何种试探

　　韩川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为首的几个郎将身上，脸上也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朕记得你们。”他轻声道，“先帝驾崩那日，便是你们几位，抬着朕的步辇，一路从太极殿，走到了那诰天殿上。”

　　他的声音很轻，似是在追忆，又似是在提醒。

　　那几名被点到的郎将浑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复杂无比。

　　他们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与挣扎。

　　是啊，他们是第一批接触这位新帝的武官。

　　可那时的他们，心中何尝不是充满了轻视与不屑？

　　如今，这位被他们抬上皇位的小皇帝，旧事重提，是想施恩？

　　还是想敲打？

　　一时间，无人敢应声，无人敢站出来。

　　赵德见状，心中暗骂一声“不识抬举”，立刻向前一步，脸色一沉，尖细的嗓音透着一股寒意：“怎么？陛下降尊纡贵，与尔等叙话，你们竟敢如此怠慢？是要抗旨不遵吗！”

　　这一声呵斥，让众人脸色苍白。

　　“抗旨”二字，太重了！

　　终于，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身着银甲、面容俊朗的少年排众而出，单膝跪地。

　　“臣，羽林卫郎将，荣国公嫡孙，柳秦，参见陛下！”

　　“臣，羽林卫中郎将，安远侯嫡长子，周烨，参见陛下！”

　　“臣，羽林卫司马，忠勇伯之孙，王楷，参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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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自我介绍响彻校场。

　　勋贵子弟们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报上自己的家门。

　　韩川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温和，心中的算盘却打得飞快。

　　若非赵德那一声恰到好处的呵斥，恐怕这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还要再等许久。

　　这些人，终究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想要真正了解他们背后的利益纠葛，单靠这种场面上的威逼利诱，还远远不够。

　　看来，最终还是要落在赵德这条老狐狸身上。

　　韩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的赵德。

　　这老家伙，看似忠心耿耿，但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是审时度势的投机，还需要再考校一番。

　　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唯有绝对的忠诚，才是他能信任的唯一基石。

　　赵德即将面临的，将是一场他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最终考验。

　　若通不过，韩川便会毫不犹豫地弃用他，甚至杀了他。

　　韩川的脑子飞速运转，将每一个人的名字、神态、出场的顺序，都牢牢刻印在脑海里。

　　这些，全都是情报。

　　至于哪些有用，哪些是迷雾，还需要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梳理。

　　当最后一名队员也介绍完毕后，韩川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复杂的感慨。

　　大梁的礼制，当真是森严到了骨子里！

　　这数百人的护卫队，超过八成，都是承袭了父辈祖辈职位的嫡子嫡孙。

　　剩下的，也无一不是家中的独苗或是庶长子。阶层固化，竟至于斯！

　　韩川的思绪瞬间飘远。

　　既然连一支小小的护卫队都是如此，那当初三宫太后力排众议，选择自己这个毫无根基的皇子继位，朝堂之上，又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地反对？

　　心情，陡然沉重了几分。

　　但他很快便压下了这股情绪，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侍立的宫女队伍，扬声道：“灵儿！”

　　“奴婢在！”钱灵儿立刻快步上前，躬身候命。

　　柳秦等人皆是一愣，疑惑地看着这一幕。

　　陛下唤一个宫女过来做什么？

　　韩川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指向柳秦等人。

　　“灵儿，朕命你，去检验一下他们的骑术。”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柳秦等人脸上的惊愕瞬间变成了羞恼与愤怒！

　　什么？

　　让一个婢女，来检验他们这些国公侯爵子弟的骑术？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陛下！”

　　勋国公文晋的嫡孙，文宾，猛地站了出来，涨红着脸，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梗着脖子，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在这校场之上，能检验我等的，也唯有陛下您一人！”

　　韩川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目光只是淡淡地落在那个单膝跪地、始终沉默不语的钱灵儿身上。

　　钱灵儿心领神会。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韩川的目光，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沉默了片刻，她清脆的声音在校场上响起，不卑不亢。

　　“陛下，请赐马。”

　　韩川嘴角露出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文宾的跳脚，既是意料之中，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这不仅仅是有人质疑，更是他等待已久的机会——他早就想探一探这个太后派来的女师傅，究竟藏着几分深浅。

　　今日，正是天赐良机。

　　“来人！”韩川扬声道，“牵一匹最好的骏马过来！”

　　一名负责马厩的内侍闻声小跑上前，眼中精光一闪，领命而去。

　　内廷总管赵德那张老脸微微一动，向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一副为君分忧的忠奴模样：“陛下，这……恐怕不妥，若只是寻常马匹，怕是显不出灵儿姑娘的真本事，可若是烈马……”

　　他话未说完，韩川却忽然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赵德，去，给朕搬张椅子来。”

　　赵德心中一凛，那点小心思瞬间被看得通透，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连忙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

　　不多时，那内侍牵着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走了过来。

　　那马昂首嘶鸣，鼻孔中喷着粗气，一双马眼燃烧着野性的火焰，分明是一匹未经驯服的烈马！

　　牵马的内侍手腕上青筋暴起，显然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控制住它。

　　韩川心中冷笑。

　　这内侍显然也是个有心思的，故意挑了这么一匹“惊喜”来，是想看朕的笑话，还是想卖好给某些人？

　　椅子被搬到了高台前，韩川施施然坐下，对着底下那群依旧站着、满脸愤懑的勋贵子弟们，抬了抬下巴：“都站着做什么？不累吗？坐下，一同观赏。”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警铃大作。

　　坐？

　　谁敢坐？

　　这又是何种试探？

　　犹豫了许久，见韩川脸上已隐有不耐之色，他们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席地而坐，但那姿势，分明是随时准备暴起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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