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于夫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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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县城,河内的心脏,亦被一层肃杀之气笼罩。河内郡监牢,一条幽暗潮湿的石阶蜿蜒向下,通往鲜为人知的地牢最底层。
火把在石壁上跳跃,拉长了王匡挺拔的身影,也映照出石壁上凝结的寒气,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霉烂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
这里是关押最重要囚徒的地方。
王匡在一扇由粗壮铁条铸就的牢门前停下脚步。厚重的木门被狱卒吃力地拉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牢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一个狭窄的透气孔漏下几缕微弱的、带着尘土的光柱。
借着火把的光,王匡看清了蜷缩在角落草堆上的人影。
那是南匈奴自立为单于的于夫罗。
仅仅一年光景,这位曾经在河东北部及并州部分地区叱咤风云的匈奴首领已判若两人。
他身上的皮裘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垢,虬结的须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是病态的蜡黄,深陷的眼窝里,曾经如草原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如今只剩下浑浊的疲惫和死寂。
他枯槁的身形,如同被秋风扫落的最后一片残叶,萎顿在这不见天日的方寸之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句古训在王匡心头一闪而过。
汉匈之间,百年征伐,血海深仇早已浸透了北疆的土地。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形销骨立落魄至此的匈奴王子,王匡胸中激荡的,却是另一股更为磅礴的意念。
他心中所怀的,是“中华民族”这个大熔炉的宏伟图景。
匈奴,难道就真的只能是永远的对立面?若能真心归附,纳入华夏秩序,赐予其生路,使其与汉民共沐教化,同享太平,未尝不是一条化解边患、共谋繁荣的康庄大道。
这需要极大的魄力和远见,风险亦如影随形,但王匡愿意一试。
乱世之中,固守成规只会被洪流吞噬,唯有打破藩篱,方能汇聚百川之力。
脚步声惊动了角落的“困兽”。
于夫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浑浊的目光在火光中聚焦,当看清来者面容时,一点光芒闪烁。
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某种未知结果的微弱悸动。
“王匡!”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强烈的悲愤,猛地从干裂的唇间迸发出来。
他挣扎着想挺直脊梁,但长期的禁锢和精神的折磨早已抽空了他的气力,只能勉强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怒视着牢门外的身影。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何必……何必像熬鹰一样将我囚禁于此!”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的味道。
王匡并未动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他总是喜欢笑。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显得格外沉静。
他向前踱了一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牢笼的阻隔钻入于夫罗耳畔:“于夫罗,你身为一族之长,当知性命之贵。你若真心求死,自戕即可。”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于夫罗脸上,“这牢中,绳索、墙壁、甚至你腕上的铁链,皆可成你解脱之器。我,绝不阻拦。”
此言一出,如同冰水浇头。
于夫罗浑身一震,眼中燃烧的愤懑仿佛被瞬间冻结,随即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他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筋骨,颓然地向后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狭小的牢房里蔓延,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王匡的话,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内心。他不想死!
草原上,还有他白发苍苍的母亲,有他刚刚高过车轮的儿子,有他日夜思念却遥不可及的族人故土!
强烈的求生欲和对亲族的眷恋,像无形的枷锁,比这石壁铁栏更沉重地束缚着他。
主动权,在寥寥数语间,已稳稳握于王匡之手。
良久,于夫罗才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疲惫与戒备,却再无方才的激烈。
王匡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那是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扫过于夫罗身上破败的衣物和手腕上深深的镣铐印痕。
“我听闻,”王匡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字字如重锤敲在于夫罗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早些年,匈奴王庭骤起腥风血雨。羌渠单于,被叛贼须卜骨都侯弑杀于王帐之内。”
他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揭开一道陈年的伤疤。
于夫罗的身体猛地绷紧,枯槁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中爆发出刻骨的痛苦与仇恨。
那场发生在遥远草原深处的政变,是他心中永恒的噩梦!
王匡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语调说道:
“你虽在汉庭支持下,于河东自立为单于,名分或有,然……”
他微微摇头,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怜悯,“你手中残存的兵马,恐怕连须卜骨都侯麾下五分之一都不到吧?你想回归故土,夺回属于你父亲和你的一切,结果呢?”
王匡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丝嘲讽,“你的族人,拒绝了他们的王子!他们宁可臣服于弑君篡位的仇敌,也不愿接纳你这个流亡在外的‘先王之子’!”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于夫罗最脆弱的记忆深处。
痛苦地闭上双眼。
那刻骨铭心的悲凉与无助瞬间淹没了他。
三十四岁那年,他奉汉帝和父王之命,带着族中一万精锐骑兵南下助战。
整整四年!四年浴血,为汉家天子东征西讨,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草原儿郎倒在陌生的土地上,尸骨无存。
他想回家!想回到那片生养他的辽阔草原!
想为惨死的父亲复仇!
想夺回属于挛鞮氏的荣光!
可是,当他带着残兵败将,满怀悲愤与期望回到河套故地时,迎接他的却是冰冷的刀锋和族人的唾弃!
须卜骨都侯早已将他的根基连根拔起,散布谣言,将他描绘成出卖族人引汉兵入寇的叛徒!
他是有家不能回,有亲不得见,有仇不能报!
成了无根的浮萍,只能在汉地的夹缝中苟延残喘,甚至不得不与后将军袁术虚与委蛇,寻求一丝渺茫的助力。
他也不想啊!
不想带着自家子弟远离故土,为汉人的纷争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是他身不由己!
当年若不奉诏,拒绝汉庭征调骑兵,等待匈奴的,将是边关烽烟再起,是汉家铁骑无情的报复和清洗!
那后果,远比抽调一万骑兵更加惨烈!
他能理解族人的怨恨。
青壮被抽走,草场荒芜,妇孺哀哭,他们恨他这个带走了希望的人。
可是,那些留在草原上的族人啊,你们可曾知道我的锥心之痛?
可曾明白我的进退维谷?!
“明人不说暗话!”
于夫罗猛地睁开眼,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死死盯住王匡,“你绕了这么大圈子,究竟意欲何为?直说吧!”
王匡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他向前又靠近了一步,声音清晰地送入于夫罗耳中:“好!痛快!我要你归顺于我,助我收复并州失地!”
于夫罗挣扎着想要站起,铁链哗啦作响,“哈哈哈!王匡!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郡太守……后将军袁公路,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与我结盟,互相利用!他都不敢轻言让我归顺俯首!你……”
他上下打量着王匡,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挑衅,“你以为你是大汉天子吗?!”
面对这激烈的嘲讽,王匡并未动怒,反而哑然失笑,那笑声在幽闭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清朗,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傲然:“于夫罗,你记性不差。不错,当年在河东设伏,生擒你时,我确为河内太守。”
于夫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和回答弄得一愣,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王匡收敛笑容,挺直身躯,一股久居上位、手握重权的威严气势沛然而出,“彼一时,此一时。当年擒你之河内太守,如今。”
他目光如电,一字一顿,声音沉稳有力,“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大汉车骑将军!平陶县侯!领并州牧!”
每一个头衔,都代表着无上的权柄和实力,重重敲击在于夫罗的心头。
“你……你说什么?!”
于夫罗呆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一年前还是郡守的汉人将领。
车骑将军?位比三公!
平陶侯?这是列侯爵位!
并州牧?整个并州的军政大权尽在其手!
这怎么可能?
短短一年,他王匡是如何连跃数级,跻身于大汉帝国最顶尖的权贵行列?!
他身陷囹圄,对外界剧变一无所知。
他哪里知道,他自己,这位曾纵横河套的匈奴右贤王,正是王匡这份煊赫功绩簿上,颇为重要的一笔!
看着于夫罗震惊失语的样子,王匡知道自己的身份重量足够了。
他微微颔首:“现在,你还觉得,我王匡没有资格让你归顺吗?”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于夫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
震惊过后,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权衡与动摇,悄然滋生。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冷笑依旧,却少了几分底气:“哼!即使你有资格又如何?归顺?说得好听!不过是换了个名头,依旧是想把我匈奴儿郎当作你开疆拓土、争霸天下的马前卒!当作你取之不尽的兵源之地!”
他悲愤地控诉着,“你们汉家天子,百年来征调无度!我匈奴多少好儿郎,奉诏出征,万人出塞,能有千人归还已是侥幸!二十年含辛茹苦养大的健儿,转眼间就化作异乡的枯骨!这笔血债,这无尽的苦楚,你以为归顺了你,就能改变吗?!”
王匡没有回避,坦然地点头:“你说的不错。”
他承认得很干脆,这反而让于夫罗一时语塞。
“征调之苦,战损之痛,确是实情。”
王匡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直视于夫罗的双眼:“听听我开出的条件,如何?”
于夫罗盯着王匡,不再言语,但紧绷的身体和紧抿的嘴唇,显示他仍在倾听。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王匡再次向前一步,距离牢门更近,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其一,若你效忠于我王匡麾下,我在此立誓,必将倾尽全力,助你扫平叛逆,统一南匈奴各部!须卜骨都侯,是你的杀父仇人,同样也是我并州北疆的心腹大患!铲除他,既是为你报仇雪恨,亦是安我边陲。此乃你我共同之利!”
“其二,若有朝一日,天时地利人和俱备,我王匡必助你整合漠南诸部,让你成为整个匈奴草原真正的王!不再是流亡的‘单于’,而是受我大汉朝廷册封、统领广大疆域的名正言顺的匈奴大单于!”
这个许诺,如同惊雷在于夫罗心中炸响。
统一匈奴,成为真正的大单于!这是他父亲都未能完全实现的梦想!
王匡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折的诚恳。
“其三,在我的治下,归顺的匈奴部众,将与汉家子民享有同等的待遇!律法之前,一视同仁。我会在并州,在中原腹地,为你们划出一片水草丰美、足够你们繁衍生息的乐土!你们可以保留你们的习俗,你们的信仰,但同时,也要接受汉家的教化,学习农耕纺织,互通有无。匈奴,不再是汉家之敌,而是大汉子民,血浓于水的同胞!”
“其四,我自然会在匈奴健儿中招募勇士,编练成军。但是!”
他强调道,“此非如先前那般无偿征调!入伍者,皆按我麾下汉军规制,给予足额军饷!若有战死沙场者,其家眷可得高额抚恤,足以保障其父母妻儿衣食无忧!更重要的是,凡为我王匡效力的军士,无论汉胡,其子女,皆可进入我所设立的书院读书识字,学习圣贤之道,习练安身立命之能!他们不再是只能在马背上讨生活的牧人,他们将来可以读书做官,可以经商致富,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王匡说完这四条,牢房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火把的光芒在于夫罗剧烈变幻的脸上跳跃。
无数种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中交织碰撞。
王匡开出的条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助他复仇统一、许他王位、给予族人土地和平等、有偿募兵、抚恤家眷、甚至惠及子孙的教育……
这每一项,都直指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这不再是赤裸裸的利用,更像是一种……一种带有尊重和长远规划的结盟?
甚至是一种融合?
“这……”
于夫罗喉咙干涩,想说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冷静地思考这惊天动地的提议背后,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生路?是深渊还是坦途?
王匡捕捉到了于夫罗内心的剧烈动摇。
他没有催促,缓缓地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姿态。
他知道,种子已经种下,需要时间让它生根发芽。
“这是我的诚意。”
王匡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给你三天时间,好好思量。”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牢中那个陷入巨大思想风暴的身影,语气陡然转冷,如同秋霜骤降:
“这,也是你最后的时间。”
言毕,王匡不再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
黑色的披风在转身时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脚步声在幽长的石阶甬道中沉稳地响起,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牢狱的尽头。
沉重的铁门再次发出“哐当”巨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牢房里,只剩下死寂和那几缕微光。
于夫罗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枯坐于冰冷潮湿的草堆之上,仿佛一尊被风化的石雕。
他缓缓地低下头,目光失焦地落在身前散乱发霉的稻草上。
那枯黄的草茎,脆弱而易折,像极了他自己,像极了整个南匈奴飘摇不定的命运。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淌。
跳动的火苗,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没有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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