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4章 归墟噬道万法寂 青莲护主萌芽生

　　绝对的黑暗。

　　不是夜晚的深沉，而是连“黑暗”这个概念本身都在被吞噬的“无”。

　　光线在这里失去意义，声音无法传播，甚至连神识探出，都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无处不在的“空寂”所湮灭、同化。

　　悟空感觉自己像是在浓稠得无法化开的墨汁中下沉。

　　不，不是下沉，因为这里没有方向，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永恒的、向内塌陷的“虚无”。

　　他刚踏入时，周身还自然流转着法则真躯的光华，暗金色的道纹在体表明灭，试图抵御外界的侵蚀。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是徒劳。

　　归墟的力量，并非攻击，而是“抹除”。

　　首先是感知。视觉、听觉、触觉……所有对外界的感知被迅速剥夺，只剩下意识在绝对的孤寂中悬浮。

　　接着是体内那浩瀚磅礴的万般法则。那些刚刚臣服于他意志的法则符纹，此刻像是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火之法则的炽热，刚一流转出体外，便被无形的力量掐灭，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水之法则的冰寒，尚未凝聚成型，就已消散于无形。

　　金之法则的锋锐，如同钝刀陷入无边棉絮，力量被无限分散、吸收。

　　时空法则试图扭曲身边的范围，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空间”可供扭曲，“时间”的流速也混乱到无法感知。

　　因果之线更是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寸寸断裂，消失无踪。

　　万法皆寂！

　　他赖以成道、刚刚熔铸而成的法则真躯，此刻成了归墟最好的“食粮”。

　　构成躯壳的法则能量，被一丝丝、一缕缕地强行剥离、抽走，如同沙塔置于狂风之中，表面开始变得斑驳、黯淡。

　　更可怕的是对意识的侵蚀。

　　一种冰冷的、绝对的“空无”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冲刷掉他所有的记忆、情感、意志，将他同化为这归墟的一部分，成为那永恒死寂背景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基点。

　　孤独。

　　寒冷。

　　意识仿佛被冻结，思维变得迟滞。

　　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结冰的玻璃，迅速变得模糊、遥远。

　　花果山的喧闹，方寸山的清幽，天庭的威严，炼丹炉的灼痛，与诸佛争战的酣畅，开辟新道时的决绝……一切都在褪色。

　　连那一点刚刚定住乾坤的“真我”灵光，在这无边无际的“无”的包裹下，也仿佛风中残烛，光芒摇曳，范围被压缩到了极致，只能死死守住意识最核心的方寸之地，抵抗着那同化的力量。

　　要……被磨灭了吗？

　　放弃吧……

　　融入这永恒的寂静……

　　再无痛苦，再无纷争……

　　那冰冷的意念在他意识边缘低语。

　　不！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那点真我灵光也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与他生命本源紧密相连的感应，自他真躯的最深处，那原本混沌青莲最后一丝本源融入的地方，悄然萌动。

　　那是一颗莲子。

　　一颗本已随着青莲崩碎而灵性大损、近乎彻底沉寂的混沌青莲莲子！

　　它一直潜藏在他的根基深处，与他一同经历了道火焚烧，万法熔铸，却因其混沌包容的本质，未曾被彻底炼化。

　　此刻，在悟空意识濒临寂灭，法则真躯被归墟之力不断剥离、侵蚀，即将彻底瓦解的极致死境之下，这颗沉寂的莲子，竟被激发了最原始、最本能的——生机！

　　混沌青莲，生于混沌，本就是“无”中生“有”的象征。

　　而归墟，虽是万物终结，却也蕴含着最古老、最本源的混沌之气——那是万物终结后回归的原始状态！

　　对于其他任何存在，归墟是坟墓。

　　但对于这颗秉承混沌而生的莲子，这极致的死寂与虚无，反而成了刺激其复苏的……温床！

　　“嗡……”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自悟空胸膛深处传来。

　　那点微弱的感应骤然加强！

　　莲子表面，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悄然出现，一点稚嫩却无比坚韧的青色萌芽，从中探出头来！

　　这萌芽是如此微小，如同初春最早破土而出的草芽，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但它散发出的，却是一股精纯至极、蕴含着“创造”与“生长”本源的混沌气息！

　　这气息与周围绝对的“无”形成了鲜明的对立，如同在墨黑的绸缎上，点上了一滴翠绿的染料。

　　萌芽出现的瞬间，便本能地感受到了外界那源源不绝、沉淀了不知多少纪元的本源混沌之气！

　　它如同饥渴的旅人遇到了甘泉，开始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汲取起来！

　　根须，纤细如发丝，却带着混沌的道韵，自然而然地探出，并非扎根于实物（这里也无实物可扎），而是直接扎入了悟空那正在被侵蚀的法则真躯之中！

　　将这具由万法熔铸的躯壳，暂时当成了它生长所需的“土壤”与“屏障”！

　　同时，更多的根须虚影穿透真躯，探入周围绝对的虚无，贪婪地吸收着那沉淀了万古、冰冷死寂，却又无比纯粹的混沌之气。

　　这个过程，缓慢得几乎令人绝望。

　　但在悟空那被冰冷和孤寂充斥的意识中，这一点突然亮起的、带着熟悉温暖气息的青色微光，却如同溺水之人抓到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源于灵魂深处的联系，让他瞬间明悟。

　　青莲未死！它在借这死境复苏！

　　这微光，驱散了些许笼罩意识的冰冷。

　　这感应，拉回了他即将彻底沉沦的意志。

　　他凝聚起最后残存的心力，不再去徒劳地抵御归墟的侵蚀，而是将所有的意念，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到那一点青色的萌芽之上。

　　助它生长！

　　护它周全！

　　他以残存的意志为引导，主动将那些被归墟剥离、尚未完全消散的法则碎片和能量，导向那青莲的萌芽！

　　焚我残躯燃道火未能尽全功，那便在这最终的归宿里，以这残躯，作为青莲复苏的最后养料！

　　黑暗中，那点青色的萌芽，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回应着他的意志，吸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绝对的死寂里，一点生机，于毁灭的极致，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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