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章 开刀

　　温达姆宫殿的石墙厚重，阳光透过高窗上的彩色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办公室内陈设简洁，实木书桌打磨得光滑，堆积的文书散发着油墨与纸张的混合气息。

　　米特兰国王坐在书桌后，批阅着一份份文书，他的目光专注，眉头时常不自觉地皱起，这一年来，改革的重担压得他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军事和工业领域的革新已初见成效，但这些成就并没有让他真正放松，因为改革的核心目标，加强中央集权，依旧前路坎坷。

　　他要的不是局部的改善，而是将整个米特兰的权力脉络重新梳理，让所有关键权力都集中到温达姆宫廷，集中到他的手中。

　　这意味着要改变长久以来形成的权力格局，那些散布在各地的封地贵族，注定会成为最大的阻力。

　　他对此早有预料，所以从一开始就避开了直接触碰封地、税收这些贵族最敏感的领域。

　　他将改革的收益一部分被拿出来，作为换取贵族让步的筹码，首先就是用工厂的分红补贴，换取贵族们延长军队服役时间。

　　前线战事吃紧，兵力补充一直是难题，这个提议看似公平，实则是他削弱贵族自主权、强化中央对军队掌控的第一步。

　　起初，这一招确实奏效了。

　　那些小贵族领地有限，收入来源单一，工厂的分红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他们大多爽快地答应了延长服役时间的要求，甚至主动配合宫廷的各项调度。

　　但对于那些手握重权的伯爵们来说，这点利益远远无法让他们满意。

　　新建工厂的产能还在爬坡，利润尚未达到峰值，分给伯爵们的红利自然有限。

　　更重要的是，当前米特兰正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前线战场胶着，参战的贵族不仅难以获得以往战争中的掠夺收益，还要承担被俘虏的风险，因为对面尤达也在搞革新。

　　在领地内，传统的收入渠道也没有明显增长，这种情况下，让他们延长服役时间，无异于增加负担却没有相应的回报。

　　米特兰国王清楚伯爵们的不满，更让他警惕的是，部分伯爵已经察觉到了他加强中央集权的真正意图。

　　他们没有选择明着对抗，却用各种隐晦的方式消极抵抗。

　　税收缴纳一再拖延，宫廷的催缴文书送出去一次又一次，得到的回应总是各种借口。

　　到了规定的服役日期，他们也总能找出理由推脱，要么说军备尚未整顿完毕，要么称领地内突发事务需要处理，往往要推迟一两个月才会带兵出发。

　　面对这种情况，米特兰国王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不能轻易动怒，更不能直接治罪，毕竟现在还需要这些伯爵维持地方稳定，前线也离不开他们的兵力支持。

　　每次收到地方官员的汇报，他只能提笔写下几句批评的话，通过文书传递自己的不满，却无法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矛盾的累积终究引发了问题，前不久，一部分贵族的服役期到期，他们按照规定撤离了前线。

　　而本应接替他们的另一批贵族，却依旧迟迟没有带兵赶到。

　　这直接导致前线军队的实际人数，比编制人数少了足足一两万。

　　兵力缺口让前线的防守压力陡增，各地的告急文书如雪片般送到温达姆宫殿。

　　米特兰国王不得不紧急调遣他弟弟尤里斯伯爵，让他率领白龙骑士团赶赴前线。

　　白龙骑士团是宫廷直属的精锐力量，不仅能填补部分兵力空缺，更重要的是能鼓舞前线士气，稳定军心。

　　与此同时，他加急推进温达姆郊外新军团的筹备工作。

　　这支新军团由赫尔德兰军官负责训练，士兵都是从温达姆附近招募的青壮年，装备着最新式的武器，是他计划中完全忠于自己的核心战力。

　　目前军团还在训练阶段，但形势已经不允许他再等待，只能催促赫尔德兰军官加快进度，争取早日形成战斗力。

　　就在米特兰国王对着新军团的训练进度报告沉思时，办公室的门被急促地推开。

　　小霍斯快步走了进来，作为国王的书记官，他拥有自由出入办公室的权限，无需经过卫兵阻拦。

　　“陛下，东部急报。”

　　小霍斯将一封密封的信件递了过来，信封上印着加急的火漆印。

　　米特兰国王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信件，指尖用力撕开信封。信纸展开，上面的内容让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信中明确写着，安德伯爵、克勒兹伯爵以及阿列伯爵的三支军队，在前线服役结束后，并没有按照往年的惯例向南返回自己的封地，而是调转方向，一路向北行进，目的地不明。

　　米特兰国王的大脑飞速运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白龙骑士团被派往前线，温达姆附近的精锐兵力空虚，这三位伯爵显然是看准了这个时机。

　　他们是要带着军队来到温达姆，用武力作为后盾，向自己“痛陈利害”，逼迫自己放弃部分改革措施，尤其是那些触及他们潜在利益的政策。

　　这三位伯爵都来自南方，经常与伊苏人往来频繁。

　　他们对火药武器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尤其是火炮，不仅在自己的领地内建立了火药工坊，还投入大量资源研究改良。

　　前线的攻城战役中，总能看到他们率领的炮兵部队发挥关键作用，其战斗力不容小觑。

　　米特兰国王暗自思索，或许是之前提高商业税的举措，让他们彻底坐不住了。

　　南方伯爵的领地商业活动频繁，商业税的上调直接影响了他们的核心收入。

　　之前的利益交换没能安抚住他们，这次兵力空虚的机会，便成了他们发难的导火索。

　　脑海中，一个念头立刻涌上心头，那就是下令温达姆全城戒备，准备打一场守城战。

　　但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清楚地知道，这场仗绝对不能在温达姆城，甚至不能在温达姆附近打响。

　　温达姆是米特兰的首都，是权力的象征。

　　一旦这里遭受军队袭击，无论最终胜负如何，对他的威望都是致命的打击。

　　一个连自己的首都都无法守护的国王，根本无法再掌控整个国家，还是早点让位算了。

　　隔壁路德维希的例子就在眼前，当年路德维希在帝都被围困，虽然最终围困解除，但他的权威已经荡然无存，不久后就被一批贵族联合逼迫退位，下场凄惨。

　　更重要的是，这三位伯爵如果带兵逼近温达姆，即便没有直接攻城，也很可能在周边地区进行劫掠。

　　温达姆周边的领地都是国王直属领地，百姓对宫廷的认可度最高。

　　一旦他们的财产被贵族军队抢夺，生活受到影响，对自己的信任和敬畏之心将会大打折扣。

　　如今，新政在各地的推行已经困难重重，若是连自己直属领地的百姓都不再配合，那所谓的改革就真的成了一场笑话。

　　所以，这场仗必须打，而且必须打赢。

　　不仅要赢，还要在距离温达姆上百里之外的地方打。

　　只有在远离首都的战场取得一场压倒性的胜利，一场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史诗级大捷，才能彻底扭转局面。

　　这样一来，他才能借着胜利的势头大肆宣扬，让所有米特兰的贵族都看清形势。新政带来的不仅是财富和装备的提升，更是中央集权下强大的军事威慑力。

　　让那些心存不满、消极抵抗的贵族明白，对抗宫廷没有好下场，只有顺应改革，才能共享利益。

　　一句话，新政就是好！

　　思绪既定，米特兰国王不再犹豫。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桌前的小霍斯。

　　“立刻去黑色守望，签订一份防卫合同。”

　　小霍斯听到国王发话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合同要包含炮兵队，总规模为千人队。”

　　“再派人去新军军营，让赫尔德兰军官们挑选一支具备作战能力的步兵团，立刻集结待命。”

　　新军虽然还在训练，但部分士兵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作战技能，装备上的更新足以弥补经验的不足。

　　这支步兵团将与黑色守望的千人队配合，组成一支精干的作战力量。

　　小霍斯点头，将命令逐一确认清楚。

　　“还有，派斥候密切关注安德伯爵、克勒兹伯爵和阿列伯爵三支军队的动向，每天都要向温达姆汇报。”

　　“是，陛下。”

　　小霍斯收起纸笔，看国王不说话了，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米特兰国王叫住他。

　　“告诉黑色守望，合同的报酬可以上浮一成，但必须保证部队在两日内集结完毕，开赴指定战场。”

　　时间紧迫，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兵力部署，在三位伯爵的军队逼近温达姆之前，将战场设置在自己选定的区域。

　　“明白。”

　　小霍斯应声，脚步不停，匆匆走出办公室，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内再次恢复安静，米特兰国王重新坐回书桌后。

　　他拿起那份东部急报，再次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关键信息。

　　三位伯爵的军队总人数不少，战斗力也不容小觑，但他并不畏惧。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彩色玻璃投下的光影慢慢移动。

　　米特兰国王的目光投向窗外，越过宫殿的屋顶，望向南方的方向，一场关乎权力格局的较量即将拉开帷幕。

　　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用一场大捷，为自己的中央集权之路扫清障碍，让自己的命令执行到在米特兰的每一寸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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