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人脂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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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梅雨时节,淅淅沥沥的雨已经下了半月有余。书生柳青源背着书箱,踏着泥泞小路,急匆匆向前赶路。他此行是要前往省城参加秋闱,不料途中遇上连绵阴雨,耽误了行程。

  天色渐暗,雨势不减反增。柳青源举目四望,见前方山脚下隐约有座庙宇,心下稍安,加紧脚步向那处走去。

  近前一看,是座荒废的古庙。门楣上匾额歪斜,字迹模糊,勉强可辨“山神庙”三字。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内杂草丛生,殿堂破败,神像蒙尘,蛛网遍布。柳青源叹了口气,虽知这不是上佳歇脚处,但雨夜难行,只得在此暂避。

  他寻了处较为干净的角落,放下书箱,取出火折子,点燃随身携带的半截蜡烛。微弱的烛光在风中摇曳,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阿弥陀佛,施主可否行个方便,让老衲也借此处避雨?”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柳青源吓了一跳。他转身看去,见一老僧站在庙门口,身形瘦削,披着破烂袈裟,手持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

  “大师请进。”柳青源忙道,“这庙非我所有,大师自便便是。”

  老僧缓步走入,在柳青源对面坐下,将那盏油灯放在两人中间。柳青源好奇地打量这灯,见它通体漆黑,似铁非铁,似石非石,灯盏较寻常油灯深许多,灯芯却比平常粗上一倍有余。

  “雨夜寒凉,施主可要借火暖身?”老僧问道,声音沙哑却温和。

  柳青源点头称谢。老僧从怀中取出火石,啪啪两声,点亮了那盏油灯。刹那间,一股异香弥漫开来,那火光竟是诡异的青白色,照亮了整个殿堂,比柳青源的蜡烛明亮数倍。

  “好香的灯油,”柳青源不禁赞叹,“不知是何物所制?”

  老僧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此乃人油灯。”

  柳青源闻言一惊,不禁向后缩了缩:“人...人油?大师莫要说笑。”

  老僧凝视着跳动的火焰,缓缓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灯油确是以人脂炼制而成,且已燃烧了整整四十年。”

  柳青源背脊发凉,心想这老僧莫非是妖邪所化,欲加害于他?他悄悄将手伸向书箱中的防身匕首。

  老僧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低声道:“施主不必惊慌。老衲并非恶人,此灯亦非害人之物。其中缘由,若施主有兴趣,老衲可细细道来。”

  柳青源见老僧面目慈祥,不似邪祟,稍稍安心,好奇心却油然而生:“愿闻其详。”

  老僧凝视着跳跃的灯火,眼中映出青白光芒,缓缓开口:“此事须从四十年前说起...”

  一 失踪的举子

  乾隆二十三年,清河县出了件蹊跷事。

  年轻举子李文渊赴省城乡试,一去不返。李家派人沿途寻找,杳无音信,仿佛人间蒸发。三个月后,正值寒冬,有樵夫在后山发现一具被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身旁散落着李文渊的书箱和行李。

  李家老母悲痛欲绝,认定儿子遭遇不测,报官请求彻查。然而当时证据寥寥,县衙以“遭野兽袭击身亡”结案。

  唯有李文渊的未婚妻林婉清不肯接受这结果。她与李文渊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直觉告诉她,文渊之死必有隐情。

  “伯母,文渊绝不会无故上山。”婉清坚持道,“他赴考心切,定是走官道直奔省城,怎会绕到后山那种偏僻地方?”

  李母叹息:“官府已定案,我们又能如何?”

  “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婉清眼中含泪,语气却坚定。

  次日,婉清来到县衙求见知县,陈述疑点。知县赵大人却以“妇人之见,不足为凭”为由,不肯重查此案。

  婉清不甘心,变卖首饰,雇人四下打听。有车夫称,当日曾见李文渊与一同乡举子结伴而行;还有客栈伙计说,李文渊原本订了房间,却突然改变主意,说是另有住处。

  线索零零散散,拼凑不出完整图像。直到半年后,事情才有了转机。

  那日婉清到城外寺庙为文渊祈福,偶遇一游方僧人。僧人见她愁眉不展,问其缘由。婉清如实相告,僧人沉吟片刻,道:“女施主,贫僧云游至此,曾听得一桩奇闻。城西有户张姓人家,本是穷困潦倒,近来却突然暴富,添置田产,扩建宅院。邻里相传,这张家公子张世荣与李举人同期赴考,却高中举人归来,而李举人下落不明。世间巧合之事虽多,但贫僧以为,此中或有蹊跷。”

  婉清心中一震。张世荣她知道的,与文渊同乡,也曾向她家提过亲,被她拒绝。此人学问平平,怎会突然高中?

  谢过僧人后,婉清立即着手调查张家。果然发现张家近半年来的暴富极不寻常。更令她生疑的是,张世荣中举后并未谋求官职,反而深居简出,少见外人。

  婉清设法托人从张家下人那里打探消息。有个婢女偷偷告诉她,张家后院原本有间书房,张世荣返乡后却命人将其封锁,不许任何人靠近,连每日饭菜都只让放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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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房可有异常?”婉清问。

  婢女犹豫片刻,低声道:“有时深夜路过,能听见里面似有人声,但又不像公子的声音...还有,总是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像是什么油脂燃烧的味道。”

  婉清越听越疑,决心要查个明白。她找到当年与文渊、世荣一同赴考的另一位书生王明远。王生起初支支吾吾,在婉清再三恳求下,终于道出实情:

  “那日我们三人同行,至岔路口,文渊本要按原计划前往预订的客栈。世荣却说他认识附近一处清静院落,主人是他远亲,可提供食宿,比客栈舒适许多。文渊起初推辞,但世荣极力相邀,最后文渊碍于情面,只好同意前往。”

  “后来呢?”婉清急切地问。

  “我因与友人有约,未能同去。次日我到那院落找他们,却见大门紧闭,叩门无人应答。我以为他们早已启程,便自行上路了。”王生面露愧色,“现在想来,确实可疑。若文渊那晚果真遭遇不测,我...我难辞其咎。”

  婉清得到这些线索,再次求见知县。赵知县仍不以为然,但架不住婉清日日来衙门前跪求,加上李家在地方上也有些声望, finally 答应重新调查。

  衙役随婉清来到张家,张世荣初时抗拒,后来见官府来人,只得开门接受询问。他声称那日与文渊同住一晚,次日清晨文渊便先行离开,不知所踪。

  “那处院落现在何处?”知县问。

  “已转卖他人。”张世荣答得流利,“远亲家道中落,变卖家产,早已搬离。”

  调查陷入僵局。就在众人以为又将无果而终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证人出现了。

  是日黄昏,衙门外来了个疯癫乞丐,口中断续喊着:“举人老爷...灯油...好香...”

  衙役欲驱赶他,却被婉清拦住。她走近乞丐,柔声问:“老人家,您说什么灯油?”

  乞丐呆呆地看着她,忽然激动起来:“人油灯!人油灯!举人老爷变的灯油!”

  在场众人皆骇然。婉清强忍心悸,继续问:“您在哪见过人油灯?”

  乞丐指向张家方向,哆哆嗦嗦地说:“夜里...书房...亮着青白灯...张举人对着灯读书...说是用李举人炼的油...”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张世荣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知县立即下令搜查张府。在那间被封的书房中,衙役们发现了一盏造型奇特的油灯,灯盏中还剩半盏油脂,散发着异香。此外,还在墙角发现了暗褐色污渍,经仵作查验,确为人血。

  张世荣见事情败露,瘫软在地,对罪行供认不讳。

  二 骇人真相

  公堂之上,张世荣交代了骇人听闻的犯罪经过。

  原来他对婉清倾心已久,提亲被拒后怀恨在心。更嫉妒李文渊才学出众,料定其必中举人。乡试前夕,他心生恶念:若李文渊失踪,自己不但少了个竞争对手,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接近婉清。

  那日他谎称有远亲宅院可住宿,将李文渊骗至自家别院。夜间在茶中下药迷晕李文渊,而后用刀将其杀害。为毁尸灭迹,他竟将尸体肢解,以大锅熬煮,分离人油。

  “为何要这样做?”知县惊问。

  张世荣面如死灰,喃喃道:“我曾得一古书,记载邪术:以聪明人之脂肪炼油点灯,灯光明亮异香,于灯下读书可过目不忘,文思泉涌...我本想中举即可,但那夜灯下苦读,果然感觉头脑清明,以往难解之文章忽然豁然开朗...于是便带着那盏灯参加乡试...”

  堂外听审的百姓哗然。有人愤怒咒骂,有人恶心呕吐。婉清当场晕厥,被紧急送医。

  “那尸体残骸在何处?”知县强忍恶心,继续审问。

  “熬油后的残骸...埋在后院树下...”张世荣机械地回答,“但后来我怕被人发现,又挖出来...扔到后山喂狼了...”

  案件水落石出,震惊朝野。乾隆皇帝亲自下旨:张世荣罪大恶极,判凌迟处死,家产抄没,赔偿李家。知县赵大人因先前失察,被革职查办。

  处决那日,刑场人山人海。张世荣被千刀万剐,惨叫终日不绝。百姓皆言此乃罪有应得。

  唯有那盏人油灯不知所踪。有人说被官府销毁了,有人说被张家人偷偷藏了起来,还有人说那灯本就不是凡物,自行消失了。

  李母得知儿子惨状,一病不起,月余后辞世。婉清处理后事,变卖家产,离开了这伤心地。有人说她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也有人说她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四十年光阴荏苒,这桩骇人听闻的惨案逐渐被世人遗忘。唯有那盏人油灯的传说,偶尔还在老一辈人的茶余饭后被提及,成为吓唬小孩子的鬼故事。

  三 古庙夜话

  破庙中,老僧讲完这段往事,长叹一声。灯火跳跃,映得他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

  柳青源听得脊背发凉,口干舌燥:“大师...您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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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僧凝视灯火,缓缓道:“因为那林婉清,正是老衲的姨母。”

  柳青源吃了一惊:“原来如此...那这盏灯...”

  “正是当年那盏人油灯。”老僧接口道,“张家被抄家时,我姨母婉清暗中请人将这灯取出。她本欲销毁,却忽得一梦,梦见文渊姨父对她说:‘此灯虽邪,却可鉴人心。留下它,或能警示后人’。”

  “于是她便留下了这灯?”

  老僧点头:“姨母临终前将此灯托付于我,命我守护它,并以自身经历告诫世人:功名利禄不过是过眼云烟,切不可为此迷失本性,行害人之事。”

  柳青源看着那盏灯,心中五味杂陈。青白灯光下,他似乎能看到一个苦读学子的冤魂在其中挣扎。

  “这灯...果真能助人学业?”他不禁问。

  老僧目光如炬:“施主心动了吗?”

  柳青源忙道:“不敢不敢!只是好奇而已。”

  老僧叹道:“邪物之所以为邪,在于它能窥见人心弱点。张世荣初时或也只存一丝嫉妒,却被这灯放大为杀心。这灯确实有些邪门功效,但每用一次,心智便多受一分侵蚀,最终必遭反噬。”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年来,老衲携此灯云游四方,每逢遇到心生邪念之人,便以此灯故事相告。望能以此消除些许世间恶念。”

  柳青源肃然起敬:“大师功德无量。”

  此时庙外雨声渐歇,东方微白。柳青源见天将明,准备收拾行装继续赶路。

  老僧忽然道:“施主且慢。老衲有一事相求。”

  “大师请讲。”

  “老衲年事已高,恐不久于人世。此灯邪物,不可流落世间。施主看似心正之人,可否答应老衲,待老衲圆寂后,将此灯带入深山,寻一处无人幽谷,深埋地底,永绝后患?”

  柳青源犹豫片刻,见老僧目光恳切,终于点头:“晚辈答应大师。”

  老僧面露欣慰之色,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此乃老衲所选之地,山深林密,人迹罕至。埋灯之后,请施主切勿标记位置,以免后人误寻。”

  柳青源接过地图,郑重收入怀中。

  天色大亮,雨完全停了。柳青源拜别老僧,继续赶路。走出很远回头望去,见老僧仍站在庙门口,手持那盏人油灯,在晨雾中宛若一尊佛像。

  四 秋闱风波

  省城考场内,柳青源正襟危坐,展卷答题。

  乡试连考三场,每场三日。首场考经义,次场考诏诰表判,第三场考经史时务策。柳青源自觉发挥尚可,尤其是第二场结束后,他文思泉涌,许多平日难以记全的典故居然信手拈来。

  第三场考试时,他邻号的一位考生忽然暴病昏厥,被衙役抬出考场。柳青源瞥了一眼,觉得那人面色青白,十分骇人。

  考试结束,柳青源回到客栈,疲惫不堪倒头便睡。梦中竟见那盏人油灯悬浮空中,青白灯光照得满室通明。灯光中似有人影晃动,向他招手。

  柳青源猛然惊醒,冷汗涔涔。他摸索火折点亮油灯,却发现自己的灯不知何时已经油尽灯枯。那么刚才梦中的光亮从何而来?

  他心下不安,想起老僧的警告,连忙从行囊中取出佛经诵读,这才渐渐心安。

  放榜那日,柳青源高中举人,名列前茅。欣喜之余,他却听说此次乡试有多名考生突发恶疾,其中三人不治身亡。更蹊跷的是,这些考生都是学问出众,中举呼声极高的才子。

  柳青源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按惯例,新科举人要参加鹿鸣宴,接受学政大人的宴请与勉励。

  宴会上,柳青源注意到学政大人身旁坐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书生,并非本届举人,却备受礼遇。经打听,才知道那是学政大人的外甥,姓赵名文彬,虽未参加本次乡试,却因才学出众被破例邀请。

  柳青源觉得赵文彬面色异常,青白中透着古怪,且周身似乎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这香味让他想起那盏人油灯。

  宴会中途,柳青源因多饮了几杯,欲到园中透气。经过一处假山时,忽听有人窃窃私语。他本能地躲到山石后,见两人正在暗处交谈。

  其中一人是赵文彬,另一人则是个蒙面黑袍客。只听赵文彬道:“...还需三个聪明人的油脂,灯油便够用到会试了。”

  黑袍客声音嘶哑:“风险太大,近日已引起官府注意。”

  赵文彬冷笑:“怕什么?我舅舅是学政,谁敢查我?倒是你,若不想继续合作,那灯就还我来。”

  “灯已认主,岂是你说还就还?”黑袍客阴森森道,“别忘了,没有我,你不过是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废物。”

  赵文彬怒道:“你!”

  黑袍客忽地转身:“有人偷听!”

  柳青源心中一凛,急忙后退,却不慎踩断一根枯枝。声响惊动了那两人,黑袍客瞬间消失在黑暗中,赵文彬则向柳青源藏身之处走来。

  柳青源心念电转,故意摇摇晃晃走出,装作醉醺醺的样子:“咦?这不是赵公子吗?来,再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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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文彬疑窦未消,但见柳青源醉态可掬,且是本届举人,不便发作,只得敷衍几句后离开。

  柳青源回到宴席,酒意全无。他几乎可以肯定,赵文彬与那黑袍客正在用邪术害人,而那邪术必定与人油灯有关。难道老僧出事了?哪盏灯落入了歹人之手?

  鹿鸣宴后,柳青源本应立即返乡,但他决定留在省城调查此事。他先是打听那位黑袍客的消息,却一无所获。又试图接近赵文彬,但赵文彬对他似乎有所戒备,总是避而不见。

  一日,柳青源在茶馆偶遇一位老仵作。闲聊中提起近日考生暴毙之事,老仵作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那几位死去的书生,尸首皆有一个古怪之处:骨髓干枯,似被抽尽油脂。老夫验尸三十年,从未见过这般情形。”

  柳青源心中骇然,更加确信与人油灯有关。他想起那晚在破庙,老僧曾说每用一次人油灯,心智便多受一分侵蚀。赵文彬若是用此灯作弊,必然还会继续害人。

  正当柳青源苦无证据时,转机意外出现了。

  那日他在客栈房中读书,忽听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小乞丐,递上一封信:“有位老先生让我交给您的。”

  柳青源展开信笺,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今夜子时,城西土地庙,事关人油灯。”落款处画着一盏灯的形状。

  柳青源心中一惊,忙问小乞丐送信人模样。小乞丐说是个蒙面老翁,声音沙哑,给了他一钱银子就跑没了影。

  是夜,柳青源如约前往土地庙。这庙比之前那山神庙更破败,早已香火断绝。他手提灯笼,小心翼翼走入庙中。

  庙内空无一人,唯有神像后传来细微声响。柳青源警惕地问:“何人相约?”

  一阵咳嗽声后,转出个黑袍人。柳青源立即认出是那晚与赵文彬密谈之人。

  “是你?”柳青源后退一步,手握剑柄。

  黑袍人揭下面罩,露出一张苍老面容。柳青源失声惊呼:“是您?!”

  五 灯灵之秘

  黑袍人竟是山神庙中那位老僧!

  柳青源又惊又疑:“大师,您这是...”

  老僧苦笑:“施主莫惊,老衲此举实有苦衷。”他点起手中提灯,正是那盏人油灯。青白灯光下,他面色愈发憔悴。

  “那日与施主分别后,老衲本欲寻一处清静地了此残生。不料途中遭遇歹人,欲夺此灯。争斗中老衲受伤,灯也被抢去。”老僧咳嗽几声,继续道,“老衲养好伤后四处寻访,得知灯落入赵文彬手中。此人乃学政外甥,心术不正,正用此灯邪能作弊害人。”

  柳青源忙问:“大师可知他如何害人?”

  老僧叹道:“人油灯之邪,远超想象。它不仅能助人学业,还会操控人心。灯中困着李文渊的魂魄,历经四十年,已化为灯灵,怨气极重。它诱惑持灯者不断添加‘聪明人’的油脂,每添一次,灯灵力量便强一分,最终将完全控制持灯者。”

  柳青源骇然:“那赵文彬...”

  “已是灯灵傀儡。”老僧沉重地说,“那日鹿鸣宴,与赵文彬密谈的并非老衲,而是灯灵幻化的形影!它知老衲在追踪,故意幻化成老衲模样与赵文彬交谈,引你疑心于老衲。”

  柳青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大师今日约我前来...”

  “灯灵力量与日俱增,若不尽快制止,必将酿成大祸。”老僧神色凝重,“老衲得知,赵文彬下一步计划是在会试期间害死三名最有才华的考生,取他们的油脂炼油。届时灯灵力量将达到巅峰,甚至可能脱离灯体,为祸人间。”

  柳青源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如何是好?”

  老僧从怀中取出一卷发黄的纸页:“此乃姨母婉清留下的手札,记载了她多年来对人油灯的研究。据她推测,要彻底毁灭此灯,须得满足三个条件:月圆之夜、灯油将尽之时、以及...李文渊至亲之血。”

  柳青源一愣:“至亲之血?李文渊不是没有后代吗?”

  老僧点头:“正是难点所在。李文渊双亲早已过世,亦无兄弟子嗣。唯有一人...”他顿了顿,“婉清姨母虽未与文渊完婚,但二人心意相通,曾交换血书盟誓,某种意义上也算血脉相连。”

  “林婉清女士尚在人世?”柳青源惊喜道。

  老僧摇头:“姨母已于十年前往生。但她临终前,将一滴血封入玉瓶,交与我保管,正是防备有朝一日需用此血毁灯。”

  说着,老僧取出一个小巧玉瓶,内有一滴暗红色血液,在灯光下微微发光。

  “三日后便是月圆之夜。”老僧道,“据我观察,赵文彬手中灯油只够维持到那日。他必会在那夜再次害人添油。我们须得提前布置,在他行凶时出手,以婉清姨母之血滴入灯中,方可彻底毁灭此灯。”

  柳青源沉思片刻,道:“大师需要晚辈做什么?”

  老僧道:“赵文彬戒备心极重,但对同年举人稍疏防范。老衲需施主假意投诚,接近赵文彬,探明他计划细节。老衲则布置法场,准备毁灯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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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青源心中忐忑,但想到那些无辜惨死的书生,毅然点头:“晚辈义不容辞。”

  二人详细商议了计划。临别时,老僧郑重将玉瓶交给柳青源:“此血至关重要,万不可有失。三日后子时,我们在学政府后花园汇合。赵文彬必会在那里行凶,因为...”

  老僧压低声音:“学政大人也已受灯灵控制,成了帮凶。”

  柳青源震惊不已,更觉此事棘手。他藏好玉瓶,悄悄返回客栈。

  接下来两日,柳青源依计接近赵文彬。他假称自己对功名渴望至极,愿不惜一切代价中进士,向赵文彬请教“秘法”。

  赵文彬初时怀疑,但柳青源演技精湛,加上人油灯对心智的侵蚀已使赵文彬判断力下降,最终信以为真。

  “柳兄果然识时务。”赵文彬得意道,“实话告诉你,我得一宝物,能助人平步青云。今科会试,你我必定高中。”

  柳青源故作惊喜:“何等宝物如此神奇?”

  赵文彬神秘一笑:“届时便知。三日后子时,你来我舅舅府中后花园,自会明白。”

  柳青源心中暗惊,与老僧所料完全一致。他又试探道:“需要小弟准备什么吗?”

  赵文彬低声道:“带一把利刃。届时会有三个‘材料’送来,需你我动手取油。”

  柳青源背后发凉,强作镇定应允。

  离开赵府后,柳青源思绪纷乱。他越发觉得老僧的计划风险极大,但眼下已无退路。

  月圆之夜终于到来。

  六 月圆除魔

  子时将近,柳青源怀揣利刃与玉瓶,悄悄来到学政府后花园。园中寂静异常,连巡夜家丁都不见踪影,显然已被特意支开。

  花园东南角有座假山,山下石室原本是夏日纳凉之所,此刻却透出诡异灯光。柳青源潜行至石室窗外,舔湿窗纸捅个小孔,向内窥视。

  室内情景令他毛骨悚然:赵文彬与学政赵大人正站在一侧,面色呆滞如傀儡。中央石桌上放着那盏人油灯,青白光芒照亮全室。地上躺着三个被缚书生,似是昏迷不醒,正是本届最有才华的三位考生。

  最令柳青源震惊的是,灯光中隐约凝聚成一个人形,模糊不清却令人心悸。那便是灯灵!

  “时候已到。”灯灵发出沙哑声音,不似人声,“赵文彬,取刀炼油。”

  赵文彬机械地拿起一柄怪刀,走向第一个书生。柳青源心急如焚,老僧为何还未到来?

  眼看刀尖就要刺入书生胸膛,忽然室外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老僧破门而入,手持禅杖直扑人油灯。灯灵尖啸一声,灯光大盛,将老僧震退数步。

  “老秃驴,又是你!”灯灵怒吼,“赵文彬,杀了他!”

  赵文彬和学政大人如提线木偶般扑向老僧。老僧禅杖挥舞,勉强招架,喊道:“柳施主,快用血!”

  柳青源急忙冲入室内,掏出玉瓶奔向油灯。灯灵幻化出一只光手抓向他,柳青源侧身闪避,衣袖被扯破一道。

  “无知小辈,坏我好事!”灯灵咆哮着,灯光更加刺目。

  柳青源感到头晕目眩,心智似乎正在被侵蚀。他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奋力拔开玉瓶塞子。

  这时赵文彬已弃了老僧,向他扑来。柳青源急忙闪躲,玉瓶脱手飞出,直落向油灯。

  “不!”灯灵凄厉尖叫,灯光骤然收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学政大人突然挣脱控制,飞身扑向玉瓶——并非要接住它,而是要将其击碎!

  “舅舅!”赵文彬惊呼,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

  老僧禅杖掷出,击中学政大人后背。学政惨叫一声,偏离方向摔倒在地。玉瓶准确落入灯盏中。

  嗤啦一声,如冷水入热油。灯光剧烈闪烁,灯灵发出凄厉无比的嚎叫。青白火焰腾空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张痛苦的人脸。

  “文渊!”老僧惊呼。

  那人脸看向老僧,眼中流露出复杂神情:痛苦、悔恨、释然...最终化为一声叹息,随风消散。

  灯光熄灭,室内陷入黑暗。只有月光从门窗透入,照亮一片狼藉。

  赵文彬和学政大人昏倒在地。三个书生仍昏迷不醒。油灯盏中空空如也,连灯芯都化为灰烬。

  老僧拾起油灯,长叹一声:“尘归尘,土归土。四十年冤孽,今日终于了结。”

  柳青源扶起赵文彬探其鼻息,还好只是昏迷。再看学政大人,已然气绝身亡——老僧那救急一杖,竟无意中取了他性命。

  老僧检查后黯然道:“业障啊业障。赵大人早已被灯灵掏空精气,纵使不死也活不过今日。”

  此时外面传来人声,显然打斗惊动了府中之人。老僧急道:“速速离去,否则解释不清!”

  二人匆匆逃离学政府。回到安全处,柳青源才问:“大师,那灯灵最后似乎是...”

  “是李文渊姨父的残魂。”老僧黯然道,“灯灵本是他的怨气所化,但最后时刻,他终究找回了一丝本性。”

  柳青源感慨万千:“真是可悲可叹。”

  老僧点头:“欲望惑人心智,怨气蒙人本性。这便是人油灯给世人的警示。”

  次日,学政府命案轰动省城。赵文彬醒来后神智不清,只会喃喃“灯油、灯油”。三个被救书生记忆全无。官府查无实据,最终以“赵大人突发恶疾暴毙”结案。

  柳青源协助老僧将三个书生暗中送回家乡,对外宣称他们落第后自觉无颜见人,悄然离去。

  会试如期举行,柳青源不负众望高中进士。但他心中已对功名看淡许多,辞官不受,返乡办学,致力于教化乡里。

  老僧则继续云游四方,那盏空了的油灯被他随身携带,作为警示世人的道具。

  临别时,老僧对柳青源说:“邪物易除,心魔难消。人油灯虽毁,但世间贪欲不止,类似悲剧还会重演。唯望施主保持本心,教化世人,使清明之风吹拂世间。”

  柳青源牢记教诲,余生致力于教育事业,成了有名的学者和教育家。他常对弟子们说:“读书人当以修身为本,功名为末。若为本逐末,纵是高中魁首,亦与张世荣之流无异。”

  而那盏人油灯的故事,也被柳青源记录下来,警示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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