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沉醉不知归路

　　\"我不要往前走！\"她跪在花雨中痛哭，像个耍赖的孩子，

　　\"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空中传来一声轻叹。

　　灵羊羊最后的声音如同风铃摇曳：\"往前走吧，别再留恋过去...\"

　　\"再勇敢些...\"

　　\"往前走...\"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无边无际。

　　笙羊羊蜷缩在这片虚无之中，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仿佛这样就能抵御刺骨的寒意。

　　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看不见的地面上，溅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被留下？

　　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明明已经触碰到了母亲的温度，明明已经回到了朝思暮想的云楼宫，可转瞬之间，一切又化为泡影。

　　过去像一座沉重的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未来却如同迷雾中的长路，看不清方向。

　　她死死攥着那根连接过去的线，仿佛松开手，就会坠入永恒的虚无。

　　可她知道——

　　她必须放手。

　　\"叩叩——\"

　　寂静中，突如其来的声响让她浑身一颤。

　　笙羊羊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一扇雕花木窗凭空浮现。

　　窗外站着一位少年，蓝色锦袍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宛如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

　　喜羊羊......

　　他手里举着一串鲜红的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见她愣神，他晃了晃糖葫芦，唇角扬起熟悉的弧度：

　　\"你要一直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

　　笙羊羊怔住了。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曾在雪夜里为她寻来这串糖葫芦，说\"吃了甜的就不哭了\"；

　　他总在她睡觉偷懒时，用草叶挠她的鼻尖；

　　他在她每次想妈妈时，变着法子逗她笑……

　　还没等她回应，喜羊羊忽然推开窗，翻身跃了进来。

　　\"真是的，\"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吃痛，\"每次都让人这么担心。\"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与这片冰冷的黑暗截然不同。

　　\"出来。\"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大家都在等你。\"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斑驳的光影中，往昔的画面渐次浮现——

　　盛夏的莲池旁。

　　喜羊羊指尖拈着一朵半开的睡莲，小心翼翼地别在她鬓边。

　　少年呼吸间带着青草的香气，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这样更好看。\"

　　她假装嫌弃地撇嘴，耳尖却悄悄红了。

　　食堂飘散着饭香。

　　懒羊羊鬼鬼祟祟地凑过来，肉乎乎的小手飞快地将半块草饼塞进她袖袋：\"快吃！我特意给你留的！\"

　　草饼上还留着小小的牙印，显然是这孩子忍痛割爱的珍藏。

　　笙羊羊生日前夕。

　　美羊羊熬得眼睛通红，却还在绣帕角的那朵莲花。

　　见她醒来，慌忙把针线藏到身后：\"马上就绣好了...你、你再睡会儿...\"

　　晨光熹微。

　　沸羊羊砰砰砸门：\"起床锻炼了！\"

　　见她赖着不动，竟直接把她连人带被子扛到训练场。

　　结果两人一起被慢羊羊罚抄《养生经》，沸羊羊偷偷帮她抄了大半。

　　后来因为字迹不一样，又被村长臭骂了一顿。

　　午后长廊。

　　暖羊羊的声音温柔似水，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

　　\"...于是小莲花终于明白，真正的家不是一座宫殿...\"

　　她低头，发现靠在自己肩头的笙羊羊已经睡着了，无奈地笑了笑，轻轻为她披上外袍。

　　实验室里。

　　慢羊羊的眼镜片闪着诡异的光：\"把这个混合一下...\"结果炸得两人满脸黑灰。

　　老村长一边咳嗽一边笑：\"不错不错，比喜羊羊那次进步多了！\"

　　狼堡餐桌。

　　灰太狼得意洋洋地端出黑乎乎的蛋炒饭：\"红红特制！\"

　　红太狼的平底锅下一秒就拍在他头上，却悄悄塞给她一个手工娃娃：\"小灰灰非要送你...\"

　　稚嫩的涂鸦上，歪歪扭扭写着\"送给笙羊羊姐姐\"。

　　——这些记忆的碎片如萤火般围绕着她，每一幕都延伸出细弱的丝线，轻轻缠绕在她指尖。

　　起初只是若即若离的触碰，渐渐织成一张柔软的网，将她从虚无中温柔托起。

　　笙羊羊怔怔地望着掌心交错的丝线。

　　原来...

　　我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了。

　　心底那股执拗的念想忽然松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酸涩。

　　像是漂泊已久的旅人，蓦然回首才发现——

　　自己早已有了归处。

　　那些声音渐渐清晰，如同穿过层层雾霭的风铃，一声声叩在她的心上——

　　\"笙笙！\"——这是喜羊羊清朗的呼唤，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

　　\"笙笙...\"——这是美羊羊温柔的哽咽，像春日的细雨；

　　\"快醒醒啊！\"——这是沸羊羊焦急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发颤；

　　还有懒羊羊的抽泣、暖羊羊的祈祷、灰太狼别扭的关心......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细密而柔软的网，将她从冰冷的深渊中温柔托起。

　　她不再是孤独的旅人，不再是飘零的落叶——她的故事里，早已闯入了这么多鲜活的身影。

　　原来......

　　这就是被牵挂的感觉吗？

　　笙羊羊的指尖刚刚触及门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留下来吧，笙羊羊。\"

　　那声音甜腻如蜜，却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所有的温暖喧嚣如潮水般退去，眼前的事务顷刻消散。

　　她猛地转身，发现自己站在一座苍白得刺眼的宫殿中央。

　　明日女王高坐在水晶王座之上，一袭猩红长裙如泼洒的鲜血，在惨白的宫殿里妖冶绽放。

　　她支着下巴，鎏金护甲在虚空中划过一道冷光，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

　　\"你想离开这里？\"

　　笙羊羊仰头望去——

　　穹顶高得令人眩晕，无数冰棱倒悬如利剑；

　　廊柱延伸至视线尽头，每根都雕刻着扭曲的面孔；

　　地面光滑如镜，映出她渺小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这片苍白吞噬。

　　\"留下来。\"明日女王缓缓起身，裙摆拖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像是毒蛇游过枯叶，

　　\"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她伸出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尖萦绕着熟悉的黑雾：

　　\"我最忠实的......\"

　　\"手下？\"笙羊羊突然冷笑，眼中寒芒乍现，

　　\"啪\"地打落那只手，\"你也配？\"

　　黑雾瞬间暴起！

　　笙羊羊转身就跑。

　　猩红地毯在脚下无限延伸，两侧苍白廊柱如森森白骨。

　　她听见身后明日女王的笑声越来越尖锐，黑雾化作利爪撕扯她的衣角——

　　不能停——

　　绝对不能停——

　　黑雾随着她的脚步逐渐散去，露出的不是云楼宫熟悉的回廊，而是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路。

　　寒风卷着雪花呼啸而过，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化作暖意。

　　远处，一扇木门静静伫立在风雪中，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明明微弱得随时可能熄灭，却倔强地亮着，像是黑夜中的灯塔。

　　她跑得越来越快，心跳如擂鼓。

　　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

　　寒风撕扯着她的衣袂，雪花模糊了她的视线，可那盏灯始终未灭。

　　终于，她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前，颤抖的手抚上斑驳的木纹。

　　门的那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

　　\"笙羊羊！\"

　　\"快回来！\"

　　\"我们都在等你......\"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滚烫得几乎要将冰雪融化。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周围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醒了！她醒了！\"

　　懒羊羊的欢呼几乎掀翻屋顶，他拽着灰太狼的尾巴又蹦又跳。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沸羊羊一拳捶在柱子上，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脸上却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暖羊羊的祝福被美羊羊喜极而泣的哽咽淹没，

　　少女的泪水打湿了笙羊羊的衣角，却浑然不觉。

　　但这些嘈杂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

　　喜羊羊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缓缓睁开的、天蓝色的眼睛。

　　——像黎明时分，被第一缕阳光穿透永夜的天空。

　　笙羊羊的视线还有些涣散。

　　她看见头顶破碎的穹漏下天光，

　　看见纷扬的花瓣落在血泊里，最后对上一双通红的眼。

　　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凌乱的刘海黏在额前，

　　脸上还带着血污与泪痕，正死死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

　　\"喜羊羊......\"她声音沙哑，抬手抚上他湿润的眼角，

　　\"你哭了吗？\"

　　指尖触到的瞬间，喜羊羊突然俯身将她搂进怀里。

　　他的手臂勒得她生疼，整个人都在细微地颤抖，

　　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笙羊羊怔了怔。

　　颈窝传来温热的湿意，烫得她心尖发颤。

　　她慢慢抬起虚软的手臂，轻轻环住他绷紧的脊背。

　　\"我回来了。\"

　　喜羊羊把脸埋在她肩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困意如潮水般涌来，笙羊羊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好困......\"

　　\"我带你去休息。\"

　　喜羊羊的声音闷闷的，手臂却收得更紧。

　　\"好......\"

　　她安心地闭上眼，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这一次，终于不再是刺骨的冰渊，而是带着阳光温度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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