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候嘉豪往事

　　因着先前定下的考验，午饭自然是要在老屋这边吃的。

　　早几日，该备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便都齐整妥当。

　　食材也寻常，一些时令青菜、寻常肉蛋，凑的都是些家常菜的模样。

　　可这有什么打紧？他们这屋里，拿得出手的掌勺人，一抓一大把。

　　况且老话说得在理，人间至味往往藏于寻常烟火，一碟一筷的家常菜，最是能熨帖人心。

　　众人各司其职，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陈峰目光一扫，瞧见候嘉豪还坐在原地，蔫头耷脑地发着呆，便抬脚走了过去。

　　“嘉豪！”

　　“峰哥？”候嘉豪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迷茫与无措。

　　“跟我出去走走。”陈峰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实在的，候嘉豪向来是副心宽体胖、天塌下来都能先笑三声的性子，如今露出这般脆弱的模样，倒真让陈峰心里泛起几分好奇。

　　“嗯，好。”候嘉豪点头，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默默跟着陈峰往外走。

　　俩人并肩走在老屋门前的小路上，陈峰没开口，他知道，有些话得等对方自己愿意说出口。

　　又往前挪了几十步，鞋底碾过几片枯叶，候嘉豪终于开了口，声音闷闷的：“峰哥，我跟你说个事——我家是J市的。”

　　陈峰“嗯”了一声，语气平淡：“然后呢？”

　　候嘉豪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惊疑：“嗯？峰哥你……你早就知道了？”

　　陈峰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对啊。”

　　“什么时候发现的？”候嘉豪追问，眼里的迷茫散了些。

　　“同福那次，伯父请吃饭，我做了杂酱面，那会儿就猜着几分了。”陈峰回忆着，“后来见你大哥开的是J牌的军车，这不就对上了？”

　　候嘉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隔了几秒才又问：“那峰哥你知道我家是……”

　　“侯老将军，对吧？”陈峰接过话头，语气依旧淡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这……峰哥，你居然都知道！”候嘉豪这下是真的惊着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半张着，半天没合上。

　　“是你一直瞒着我，我总不能追着你问‘哎，你是不是将军家的孙子’吧？”陈峰被他这反应逗乐了，语气里带了点打趣。

　　……候嘉豪一时语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说什么，又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消化完这个消息，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望着陈峰：“峰哥，我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不过话说回来，峰哥，你都知道我这身份了，还敢这么对我？”候嘉豪说着，顿时支棱了起来，一脸臭屁劲儿。

　　“哟，看把你能的！”陈峰才不惯着他，抬手就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不轻不重。

　　“我跟你交朋友，是看你这人对不对胃口，跟你家是什么门第有关系吗？

　　难不成你是侯老将军的孙子，我就得天天捧着你、哄着你？”他挑眉看着候嘉豪，嘴角带着点冷笑。

　　“嘿嘿，那倒没有。”候嘉豪被踹了一脚，非但没生气，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其实他早就想跟陈峰坦白了，可总怕自己这身份一露，会让峰哥一家觉得不自在，更怕那份纯粹的兄弟情和两家的关系会变了味，染上些别的东西。

　　所以才一直憋着，没想到人家早就看得明明白白，这么一想，心里倒敞亮多了。

　　“怎么，就这点事？”陈峰看着他，眼神里带了点似笑非笑，“没别的想说的了？比如……张晓燕？”

　　听到“张晓燕”三个字，候嘉豪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递给陈峰，自己也点上一根。

　　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缓缓开口：“我跟她……从小就认识，可以说是从小长大的玩伴。

　　然后……”

　　他的声音像是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的，一点一点把往事铺开在陈峰面前。

　　“也就是说，你准备去跟张晓燕表白那天，亲眼看见她跟一个男的手牵着手进了她家？”陈峰听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这里头有点不对劲。

　　按嘉豪说的，他和张晓燕的关系，双方长辈几乎都是默认的，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不为过。

　　就算张晓燕对嘉豪没那意思，大可大大方方说清楚，犯不着用这种方式……

　　况且张家的家世，他也略知一二。

　　虽说比不上侯家势大，但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断不至于做出这种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来。

　　“嘉豪，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陈峰迟疑着，看向候嘉豪。

　　“不可能！”候嘉豪猛地提高了音量，眼里瞬间涌上红血丝，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翻了上来。

　　“要是只是牵牵手也就算了，可我亲眼看见那人……亲了晓燕的手！”他说着，拳头“咯吱”一声攥紧了，指节泛白，脸上是掩不住的痛苦和愤怒，“我当时恨不得冲上去揍那小子一顿……”

　　可话说到一半，他的拳头又无力地松开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颓丧：“可打一顿又能怎么样呢？晓燕的心……”

　　说到这儿，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半天说不出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割着，疼得喘不过气。

　　“峰哥，都过去了，是去年的事了，我早就放下了。”过了好一会儿，候嘉豪才又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是么？”陈峰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锐利。

　　候嘉豪脸上装作坦然，一副“往事如烟我已释然”的模样，可那紧抿的嘴角、泛红的眼角，哪有半分“放下”的样子？陈峰就那么看着他，目光沉静，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

　　候嘉豪被他看得有些发慌，眼神躲闪着，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陈峰终于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了。”

　　“嘉豪，如果事情真像你看到的那样，那损失的人，绝对不会是你。”陈峰看着他，语气很认真。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回去吧。”说着，又拍了拍候嘉豪的肩膀。

　　看着前头候嘉豪故作轻松、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的背影，陈峰暗自摇了摇头。

　　傻小子，真放下了，怎么会一提到张晓燕的名字，就红了眼眶、紧了拳头？

　　他估摸着这里头多半还有别的内情或者误会，可自己毕竟是外人，具体的情况也不清楚，多说无益。

　　再者，嘉豪这会怕是听不进劝的。

　　这小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可骨子里那股子纯真和赤诚，让他对认定的人和事格外执着，甚至有点一根筋。

　　刚刚不过是随口一问，他就激动成那样，这时候说再多，也只能是白费口舌。

　　俩人一前一后回到老屋，候嘉豪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一进门就被几个小家伙缠上了，他也立刻换上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陪孩子们闹在一处。

　　陈峰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厨房，和众人一起忙活起午饭来。

　　十一点半左右，堂弟驾着牛车回来了，车上载着陈恒夫妇，还有张晓燕。

　　果不其然，牛车上堆得满满当当，大包小包的零食玩具、补品、大人小孩的新衣服……但凡能塞东西的地方，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好在陈峰早打过招呼，众人也就没再推辞，七手八脚地涌上去，很快就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

　　让陈恒夫妇带着小家伙们先歇着玩会儿，其他人又在厨房忙活了一阵。

　　十二点十分！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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