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战后温存与坦白

　　县医院简陋的监护病房里，空气中是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

　　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块。

　　林辰是在一阵剧烈的干渴和胸口闷痛中醒来的。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天花板和悬挂着的半瓶点滴。

　　记忆如同破碎的潮水，缓慢而疼痛地回流——黑暗的后山、冰冷的匕首、灼热的火焰、韩泽那双充满了极致恐惧和痛楚的眼睛、还有自己肩上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茫然。他试图移动一下，肩膀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别动。”

　　一个沙哑至极、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和疲惫的声音立刻在床边响起。

　　林辰微微侧过头，看到韩泽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身子前倾，眼镜后面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水……”林辰艰难地吐出这个字，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万俟泽立刻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地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林辰的上半身，将杯沿凑到他干裂的唇边，一点点喂他喝下。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温水流过喉咙，缓解了灼烧般的干渴。林辰靠在韩泽坚实的手臂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昨晚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愈发清晰，尤其是自己最后扑上去挡刀的那一幕，让他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韩泽。

　　“还……还疼吗？”万俟泽将他轻轻放回枕头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他包扎着厚厚纱布的肩膀附近，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辰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好多了……”沉默了一下，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怯生生地抬眼，看向韩泽，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后怕，“韩……韩同志……那个坏蛋……他……”

　　“他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万俟泽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一切都结束了。”

　　林辰似乎松了口气，但眼中的不安并未完全散去。他犹豫了一下，声音更低了：“那……那你……你没事吧？你身上好多血……”他记得昏迷前，韩泽后背似乎也被火烧伤了，还吐了血。

　　“我没事，都是小伤。”万俟泽摇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辰儿，看着我。”

　　林辰听到韩泽的称呼，下意识地抬眼，对上韩泽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眼睛。

　　“你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吗？最后的时候。”万俟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

　　林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眼神闪烁，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记得……他拿刀刺你……我……我就……”

　　“为什么？”万俟泽打断他，目光紧紧锁住他，不容他回避，“为什么那么做？你不知道那样可能会死吗？”

　　林辰被问得愣住了，他似乎从未深入思考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角，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其小声地、带着点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就是……就是不能看着你受伤……不能……”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万俟泽心中最柔软也最酸楚的那个角落。

　　所有的试探、所有的犹豫，在这一刻都显得多余。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辰没有打点滴的那只微凉的手，掌心温暖而坚定。

　　“辰儿，”他凝视着林辰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温柔，“你介意我这样叫你吗？”

　　林辰再次听到韩泽这样叫自己，脸颊再次泛起红晕，耳朵也一直发麻，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不……不介意，韩同志想怎么叫我都，都可以。”

　　“嗯，辰儿，你喜欢我吗？”万俟泽认真的看着林辰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咳咳……”

　　林辰听到韩泽的话险些呛到，脸色瞬间爆红至脖颈，他眼神躲闪，不敢看韩泽。

　　“辰儿，看着我，你喜欢我吗？”万俟泽现在急需要确认这一信息，他目前还没有搞清楚为什么在辰儿灵魂上做的印记没有反应。

　　辰儿既然能跟来小世界，必不是因为烦了他，但是，他还需要确认一下。

　　“我……我是喜欢韩同志的，韩同志人很好，很照顾我……”林辰依旧不敢看韩泽的眼睛，他低着头小声回答。

　　“不是这种喜欢，辰儿……”万俟泽见林辰还不明白，索性直接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亲了上去。

　　“唔~~~？”林辰感受到唇上传来的温热，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他，他被韩同志亲了？！

　　韩同志怎么可以亲他？男人与男人是不可以这样的！

　　林辰眼里充满了慌乱和震惊，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恋。

　　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反抗，只是内心中却在不停地呐喊不可以这样做。

　　“是这样的喜欢，你明白吗？”万俟泽依旧捏着他的下巴，与他近距离对视，他能看到林辰眼里的慌乱和迷恋。

　　“韩，韩同志，我们不可以这样。”林辰有些结巴，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现在的情况。

　　“辰儿，你听说我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但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林辰茫然地看着他，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不只是韩泽。或者说，‘韩泽’只是我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万俟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目光沉静却蕴含着巨大的情感力量，“我来自……另一个层面，一个可以穿梭不同世界的地方。”

　　林辰的眼睛微微睁大，里面充满了震惊和迷惑，但没有害怕，只是专注地听着。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执行一个任务：阻止一个来自未来的杀手‘夜枭’——也就是陈老四——破坏这个国家的发展轨迹。”万俟泽简要地解释了夜枭的罪行和危害，但没有提及更复杂的快穿局设定。

　　“而我，在漫长的旅途和任务中，一直在寻找一个人。一个无论我前往哪个世界，都会跟着我、找到我的人。” 他握紧了林辰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手背上细微的伤痕和薄茧，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在他的灵魂上留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无论相隔多远，我都能感应到他。可是，这个世界很奇怪，我的印记感应……失灵了。我以为他没有跟来，我以为我弄丢了他……”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些寻找的艰辛和绝望仿佛再次浮现。

　　林辰的心跳得飞快，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呼吸都屏住了。

　　“直到昨天……直到你为我挡下那一击……”万俟泽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才明白，不是印记失灵，而是它一直都在！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着！辰儿，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我的小家伙，是我跨越了无数世界，一直在寻找的爱人。” 病房里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只有点滴液滴落的声音。

　　林辰彻底呆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泽，仿佛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另一个世界？任务？灵魂印记？爱人？这些词汇远远超出了一个七十年代农村青年的认知范围。

　　他看着韩泽那双深邃的、盛满了真挚、痛苦、爱意和期待的眼睛，那里面的情感是如此汹涌澎湃，如此真实不虚，让他无法怀疑。

　　而且……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依赖感……

　　那种每次见到他时的心跳加速……

　　那种不顾一切想要靠近他、帮助他的冲动……

　　原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了林辰的眼眶，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茫然、委屈、释然和巨大安心的复杂情绪。

　　“所以……所以那些奇怪的感觉……都是真的？”他哽咽着，声音破碎，“所以我……我其实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在等你？”

　　“对！是真的！”万俟泽用力点头，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极其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辰儿，是我来得太晚了……是我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让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对不起……”

　　这个拥抱温暖而坚实，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无限的心疼。林辰僵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将脸埋进韩泽的肩窝，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对方的衣襟。

　　没有前世记忆的完全复苏，没有轰轰烈烈的场景，但灵魂深处那份亘古的羁绊和吸引，却在此时此刻，发出了强烈而清晰的共鸣。

　　他相信了。

　　或者说，他的灵魂早已认出了对方，只是此刻才得到了确认。

　　“我……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林辰在他怀里闷闷地说，带着一点鼻音和哭腔，“但是……但是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我这里……”他微微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知道。”

　　万俟泽抱紧他，心如刀绞又充满感激：“没关系，不记得没关系。只要我们找到了彼此，就好。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可以创造新的记忆。”

　　两人静静相拥了许久，病房里弥漫着一种温馨而宁静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林辰像是想起什么，小声问道：“那……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嗯。”万俟泽轻轻松开他，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痕，语气缓和下来，“夜枭解决了，该送出去的东西，也以‘合理’的方式送到该送的地方了。这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虽然还有扫尾工作，虽然世界线的彻底稳固还需要时间，但对万俟泽而言，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

　　“那就好……”林辰乖乖地应了一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精神冲击和身体虚弱让他很快又感到了疲惫，但这一次，他的嘴角是带着一丝浅浅的、安心的弧度睡去的。

　　万俟泽小心翼翼地将他在床上放好，掖好被角，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目光贪婪地流连在他安静的睡颜上。

　　历经磨难，跨越时空，他的珍宝，终于再次回到了他的怀抱。

　　虽然前路或许还有挑战，但此刻，他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力量。

　　【大佬，】花小千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带着欣慰和一丝疲惫，【恭喜您，终于找到他了。虽然过程曲折了点……】

　　“嗯。”万俟泽在心中轻轻回应，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林辰，“谢谢你，小千。”

　　【哎呀，突然这么客气我都不习惯了！】花小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大佬，世界规则的反噬还在，您最好也休息一下，林辰同志这边我会持续监测生命体征的。】

　　万俟泽点了点头，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紧紧握着林辰的手，仿佛要将过去错失的所有时光都弥补回来。

　　阳光暖暖地洒在病床上，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宁静的光晕之中。

　　战后短暂的温存，与跨越世界的坦白，终于让两颗历经磨难的心，紧紧的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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