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道歉

　　芹泽迦楠背靠天台栏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夕阳正沉向远处的天际线，橘红余晖将云层染成熔金，却暖不透她眼底的沉郁。

　　晚风卷着些许凉意掠过发梢，她轻轻叹了口气，弯腰拎起脚边的啤酒罐——拉环被指甲扣开的瞬间，“滋啦”一声，雪白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顺着罐身蜿蜒滑落，沾湿了她的手背。

　　她浑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转身将双臂搭在栏杆上，目光越过错落的楼宇，精准落在军械库的方向。

　　正要抬手将啤酒凑到唇边，手腕却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攥住。

　　芹泽迦楠一怔，指尖的啤酒罐微微晃动，她缓缓转头，撞进稻叶虎二郎沉静温和的眼眸里。

　　“师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惊讶与失落像潮水般漫上来，让她下意识地垂下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稻叶虎二郎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沉稳而安抚。

　　随后，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啤酒罐，弯腰放在脚边，又用脚尖轻轻推远了些。

　　“小玥啊，”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靠着栏杆，目光同样投向军械库的方向，语气像晚风般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通透。

　　“就像我昨晚跟小蛇说的，你总爱把自己困在思维的死胡同里。你那么聪明，能解开宇宙间最精密的科技，能为困境想出千百种办法，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偏偏这么笨拙呢？”

　　芹泽迦楠的肩膀猛地一颤，指尖蜷缩起来，她依旧沉默着，只是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你知道，我第一次听你的名字，是在什么时候吗。”稻叶虎二郎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些遥远的回忆。

　　芹泽迦楠一愣，猛地转头看向他。

　　他却没有看她，依旧眺望着远方，眼眸里映着残阳的光晕：“那次我跟着雷欧尼桑去光之国找赛文尼桑，无意间听科技局的人闲谈，说出了个万年难遇的天才，只小小年纪，未来要接希卡利的班，甚至能撑起整个宇宙科技的半边天。”

　　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他们说，那个天才的名字，叫希迪玥。”

　　芹泽迦楠的呼吸微微一滞，眼眶莫名有些发热。

　　“那时候我没见过你，却在想，能被光之国那样称赞的孩子，一定既聪慧又通透，既能勘破星辰运转的规律，也能体谅人心的柔软。”

　　稻叶虎二郎的声音放得更轻，他摇了摇头，“可我也早就料到，这样的人，会偏偏在自己的心事上，像蒙了层雾，怎么也看不清，怎么也挣不脱，毕竟，医者不自医。”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继续说道：“小蛇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没有错。”

　　芹泽迦楠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他轻轻打断。

　　“你觉得他不相信你？”稻叶虎二郎语气笃定，“他信不信你，在不在意你，那些年你们并肩走过的路，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他不是不想说，只是过往像刻在骨头上的伤疤，他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摆脱了以前的颠沛流离，你该为他开心才对，怎么能想着把他再拉回过去的泥沼里呢？”

　　“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稻叶虎二郎拍了拍她的后背，力道温柔却有力量，“它能留在记忆里，却不能决定未来，你总觉得他不相信你，其实是你自己不相信自己，不相信你在他心里的位置有多重要。”

　　他望着军械库的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期许：“小蛇不会一直待在地球上的，他终究要回到宇宙去，到那个时候，他身边能依靠的，能真心待他的，或许就只有你了。你现在这样困住自己，又何必呢？”

　　芹泽迦楠没有说话，却缓缓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肩膀的颤抖也渐渐平息。

　　街角的路灯骤然亮起，暖黄的光瀑倾泻而下，漫过街道，也漫进芹泽迦楠的眼底。

　　她的心，仿佛也跟着这路灯一起被点亮，多了几分清明与暖意。

　　稻叶虎二郎的身影被拉得温和而沉稳，他看着芹泽迦楠略带怔忪的模样，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你中毒的那晚上，猜我为什么能刚好在街角接住你？”

　　芹泽迦楠浑身一滞，长睫猛地颤动了两下，像她抬眼望向师父，瞳孔里映着路灯的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恍然，声音轻得发颤：“是……是他？”

　　稻叶虎二郎缓步走近，抬手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就知道你不会怪他。不然，你也不会费力复活他的那颗盆栽，再悄悄把那颗盆栽，还有你怪兽的能量徽章，都放在小蛇的位置上。”

　　“师父……”芹泽迦楠的脸颊泛起一层薄红，连忙扭过头去，声音嗫嚅。

　　满心藏着的小心思被彻底戳破，窘迫里裹着难以言说的柔软。

　　“好了，”稻叶虎二郎收起笑意，语气愈发温和，“你可以在这儿再静静想想，累了就回军械库——师父给你煮味增汤。”

　　他俯身捡起脚边那罐开了口的啤酒，指尖轻轻叩了叩罐身，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关心：“这个我没收了，你毒刚解，白天又受了伤，喝这个太伤身子。”

　　说完，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暖黄的光里愈发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芹泽迦楠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晚风拂过，心底的迷惘也似乎随着风，烟消云散。

　　军械库。

　　蛇仓翔太指尖重重揉了揉眉心，眼底泛着掩不住的红血丝，昨晚替大田结花顶了半宿夜班，白天又被影歧的事缠得焦头烂额，连口气都没喘匀，今晚的夜班还得他扛着。

　　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让他脚步都沉了几分，打着哈欠推开指挥室大门时，连抬眼的力气都透着勉强。

　　可下一秒，视线却被一抹突兀的绿意攥住了。

　　是他桌角的小生命之树。

　　本该是枯萎沉寂的盆栽，此刻竟抽出了鲜嫩的新叶，翠色欲滴的叶片在指挥室冷白的灯光下泛着柔光，猝不及防撞进他疲惫的眼底。

　　蛇仓翔太瞳孔微缩，倦意瞬间被惊散大半，他几乎是快步上前。

　　走近了，才发现那抹绿意旁还静静躺着三枚徽章——是他白天用过的怪兽能量徽章。

　　他记得清清楚楚，白天他是通过芹泽迦楠的怪兽胶囊提取的一次性能量，按理使用后便会彻底消散，可眼前这三枚，边缘流转着温润而持久的能量光晕，分明是能反复使用的永久款。

　　蛇仓翔太的指尖悬在半空，片刻后才轻轻捏起徽章。

　　冰凉的金属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属于芹泽迦楠的能量波动。

　　他心头猛地一沉，瞬间便想通了——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她。

　　知道这些事，能替他复活已经枯萎的小生命之树，还能重构出这三只怪兽的永久型能量徽章……除了白天刚受了伤的芹泽迦楠，再无第二人。

　　她明明自己都还没痊愈，却偏偏要耗费力量替他复活盆栽，还要额外损耗能量再次提取徽章。

　　蛇仓翔太捏着徽章的手指微微收紧，说不清是酸涩还是动容。

　　他低头凝视着桌角重焕生机的小生命之树，片刻后，他将三枚徽章小心翼翼地收进掌心攥紧，叹了口气，转身，脚步沉稳地朝着指挥室外走去。

　　暖黄的台灯在桌面投下一圈柔和的光晕，芹泽迦楠单手撑着额头，眉头微蹙，眼底拢着一层化不开的凝重。

　　想要道歉，又该怎么开口呢？

　　芹泽迦楠胡乱挠了挠头，思绪正缠成一团乱麻，突兀的敲门声轻缓地响起，“笃、笃”两声，清晰地打破了房间里的静谧。

　　芹泽迦楠猛地回神，指尖一顿，眼底的迷茫尚未散尽，便下意识应道：“来了。”

　　门栓转动的声响里，她抬眼望去，看清门外身影的瞬间，动作蓦地顿住。

　　原本紧绷的神色瞬间染上几分意外与局促，喉间滚出的呼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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