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跪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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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人“啪”地把资料合上,纸页碰撞的声响在院子里格外清晰。他抬眼瞅着李老伯,嘴角勾着点似笑非笑,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您老这资料,比侦探小说还带劲啊。”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店记录,纸角“哗哗”作响,“连人家在床上换了几个姿势都记着,这心思细得能穿绣花针——怕是私家侦探见了都得喊声师父。”说着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黄龙寺的和尚干这勾当,就不怕佛祖半夜托梦敲他脑袋?”

  路人那点调侃的话,像是被秋风卷过的火星子,“噗”地灭了,没在李老伯脸上留下半分涟漪。老人家慢慢抬起头,原本松垮垮挂着的脸颊此刻绷得像块浸了水的帆布,每道沟壑里都像藏着冰碴子,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却透着股千斤重的寒霜。

  他双手死死攥着那沓资料,指腹用力得泛出青白,几乎要嵌进纸页的纤维里,连带着手腕上那道弯弯曲曲的陈年刀疤都被扯得发白——那是当年拼刺刀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倒像是条绷紧的弦。“细节决定成败!”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滚出来,沉得像井里的水,砸在青石板上能溅起火星子,每个字都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震得路人耳朵嗡嗡响。

  “要是连对手的底细都摸不透,”李老伯往前倾了倾身子,浑浊的眼珠里迸出点狠劲,像是要把这话钉进对方心里,“别说打仗,就是将来我闭了眼,到了地下都没脸见那些牺牲的弟兄——他们临死前还攥着枪喊冲锋呢!更没脸对那些枉死的老百姓,人家好好过日子,凭啥被这邪祟祸害?”说到最后几个字,他的牙帮骨狠狠咬了咬,腮帮子鼓出个硬疙瘩,连下巴上的白胡子都气得发颤。

  他往前挪了挪,枯瘦的膝盖在石板上磨出轻微的声响,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路人,里面翻涌着说不清的痛楚和执拗:“路高人,算我老头子求您,这忙您一定得帮——得让那些冤死的人闭得上眼啊。”说到这儿,他的声音突然打了个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好半天才续上,“为了查这档子事,我们前前后后没了几百个弟兄……远的不说,就这十年里牺牲的二十四名同志,好多连块骨头渣子都找不着啊!”

  李老伯抬手抹了把脸,可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刚擦去又涌出来,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们跟您差不多的年纪啊,”他哽咽着,声音里裹着浓浓的酸楚,“本该在花前月下处对象,下班回家有口热饭吃,周末带着爹妈逛公园……可他们啥都没要,一头扎进了这没硝烟的战场里。”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有团火在烧:“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那是打仗的时候!可这是和平年代啊!”他的拳头狠狠砸在地上,“咚”的一声震得石桌上的空茶杯都晃了晃,“让弟兄们死了连个牌位、连个能让后人烧柱香的土堆都没有——这是我的耻辱!是我这个当队长的一辈子都洗不掉的耻辱!”

  话音未落,李老伯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又闷又沉,惊得院角的麻雀“扑棱”飞起。他花白的脑袋几乎要碰到地面,脊梁却挺得像杆老枪,浑浊的泪水混着脸上的皱纹往下淌,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水渍,嘴里反复念叨着:“求您了……求您发发慈悲……”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听得人心头发紧。

  李老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又闷又沉,像块浸了水的巨石砸进深潭,震得路人耳膜嗡嗡发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猛地一缩。

  路人吓得浑身一激灵,后背的汗毛“唰”地竖了起来,手脚瞬间跟被扔进乱麻堆里似的,怎么都顺不过来。他嘴里“哎哟喂”地怪叫着,慌忙往前抢了两步,不料脚底下被自己的裤脚绊了一下,膝盖“咚”地撞在青石板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半边腿麻得像是不属于自己了,连带着牙床都跟着发酸。

  可他顾不上揉膝盖,双手跟风车似的乱挥,想去扶又怕碰着老人家那把经不起折腾的骨头,急得鼻尖直冒冷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浸湿了,贴在脑门上黏糊糊的。“老伯您这是干啥呀!”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点被吓破胆的颤音,“这可使不得!真使不得啊!”

  路人蹲在地上,膝盖还在隐隐作痛,手忙脚乱地去拽李老伯的胳膊,指尖触到老人胳膊上松弛的皮肤,能摸到那层薄薄皮肉下硌人的骨头。“您这一跪,我后半辈子的阳寿都得折进去——”他急得直跺脚,另一只手在膝盖上胡乱抹了把汗,“有啥话咱起来说,坐着说,您要是累了,躺着说都行!咱正常交流,好好交流还不成吗?您快起来,快起来啊!”

  李老伯却像是生了根似的,脊梁挺得笔直,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只有紧抿的嘴角透着股执拗,任路人怎么拉都纹丝不动,青石板上还留着他膝盖砸出的浅痕,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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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重要的是,他肩膀一抽一抽地颤,像是被风刮得发抖的老树枝。浑浊的泪水顺着满脸的沟壑往下淌,在下巴上汇成水珠,“吧嗒吧嗒”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混着地上的沙砾,看着格外扎眼。“路人啊……”他哽咽着,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股撕拉的疼,“老朽这把老骨头,活不了几年了。后半辈子就一个念想——把张仕奇那帮畜生一网打尽,让他们给死去的人抵命!”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肿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白上爬满了红丝,泪水糊在脸上,把皱纹里的污垢都冲了下来。“可从咱见面到现在,你吞吞吐吐的,没给过一句准话。”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绝望的沙哑,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拳头而泛白,“我知道,你们修道的有自己的章法,道亦有道……可我实在是没辙了啊!”

  老人突然往前一探,枯瘦的肩膀猛地耸动,额头“咚”一声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那声响闷得像敲在空木头上,震得路人耳朵里嗡嗡直响,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颤了颤。

  他趴在地上,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铺在石板上,沾着尘土和刚才没擦干的泪痕,后颈的皮肤松弛地堆着,随着哽咽微微起伏。“你就体谅体谅我这个老头子吧……”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秋风里快被吹断的芦苇,哭腔里裹着化不开的酸楚,一字一句都带着血沫子,“我这辈子,妻子走得早啊……”

  说到这儿,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死死攥着地上的尘土,指缝里都嵌进了沙砾:“是被他们逼死的!她咽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怎么掰都掰不拢啊……”

  “两个妹妹,一个被他们折磨得疯了,整天抱着块石头喊‘哥救我’,被锁在柴房里,头发都跟草似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气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另一个性子烈,受不了那份屈辱,跳河的时候,怀里还揣着给我写的信,信纸都泡烂了,字都糊成一团……”

  “兄长弟弟,当年跟着我出生入死,枪林弹雨里没怕过……”老人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通红,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往下淌,砸在石板上洇出小水痕,“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全!烈士名册上就那么一行字,连块能让人祭拜的石碑都没有啊……”

  “儿子儿媳,新婚不到一年,红绸子还挂在房梁上呢……”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噎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半晌才挤出一句,“就被那伙人害了性命……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还有那些战友啊……”老人瘫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一个个都是鲜活的小伙子,笑起来能震得帐篷响,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没了……连名字都没人记得……”

  风从巷口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老人的白发,那呜咽般的哭声,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割在人心上,又酸又涩,疼得人喘不过气。

  他抬手抹了把脸,却越抹越花,泪水混着鼻涕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大片深色的痕迹。“他们死的死,疯的疯,连个能让人祭拜的坟头都没有啊!”他拍着地面,指关节磕得通红,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近乎嘶吼的哀求,“你就让我了了这桩心愿,给他们讨个公道,行不行啊?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最后几个字被哭声绞得支离破碎,听得人心头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作为修道人,师门早就定下规矩,不得轻易插手世俗间的恩怨纠葛,免得沾了因果、乱了道心。可路人眼下的任务,偏偏就是冲着张仕奇父子来的——这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牵绊。他低头瞅着匍匐在地的李老伯,老人家花白的头发被泪水浸得一缕缕贴在头皮上,后颈的褶皱里还沾着点青石板的尘土,脊梁骨像根被压弯的老松木,明明佝偻着,却透着股不肯折的硬气。

  想起刚才老人哭着说的那些话:妻子被逼死时眼睛都没闭上,妹妹们一个疯癫癫被锁在柴房、一个跳河时怀里还揣着没寄出去的家书,兄长弟弟的名字只在烈士名册上占了行小字,儿子儿媳的婚房红绸子还没褪色就空了……连那些牺牲的战友,到现在连块能刻名字的石碑都没有。路人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酸意顺着嗓子眼往上涌,眼眶也跟着发热。

  他赶紧哈腰伸手,指尖刚碰到老人的胳膊,就觉那层松垮的皮肤下,骨头硬得像块风化的石头。“好,您老先起来,”路人的声音有点发紧,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我答应就是了。”

  李老伯猛地抬起头,满脸的泪珠子还在往下滚,挂在花白的胡须上亮晶晶的,可嘴角却“唰”地咧开,露出两排被烟熏黄的牙,竟是又哭又笑的模样,眼尾的皱纹里都透着股死灰复燃的光。“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手脚并用地往起爬,膝盖在石板上磨出两道白痕,沾着的尘土混着泪水蹭在裤腿上,抓着路人的胳膊就不肯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只要路老弟需要,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闯,枪子儿来了我替你挡,绝不含糊!”

  谁知他刚站直身子,膝盖一弯又要往地上蹲,看那样子是想再磕个响头谢恩。路人赶紧往旁边躲了半步,眉头皱得老高,语气里带了点真急了的火气:“老伯,您又来了!”他拍开老人的手,往石桌上一坐,故意板起脸,指节在桌面上敲得“咚咚”响,“不是说好要讲洪泽府的规矩,互相敬重就行?您这动不动就下跪,是想让我折寿吗?”

  李老伯这才像是突然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猛地反应过来,赶紧直起腰,抬手就往自己光溜溜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哎哟”一声,那力道不轻,听着都替他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冻住的蜡像,嘴角还保持着上翘的弧度,眼里的急切却先一步泄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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