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太子薨4

　　王瑾仪早就适应了这种监视式的保护，毫不理会地专心抄写：

　　……世尊告摩诃迦叶及诸大弟子。迦叶，善说如来真实功德。如来复有无量无边阿僧只功德，汝等若于无量亿劫说不能尽……

　　突然，寺里钟声大作，庙里所有的钟都敲响了，王瑾仪奇怪地抬头环顾，玉清轻声道：

　　“太子薨了，这是……”

　　“丧礼！？”

　　骤然响起的钟声沉闷悠长，瞬间冲破寺庙的宁静，般若堂里众人还在迷茫，王瑾仪匆忙收拾好准备离开了。

　　丁一丁二的脸上明显有了悲色，几人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个穿着半旧短褂的年轻人。

　　几人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了定数，想趁着寺里还没忙乱时，赶回云水堂。

　　大殿门口各家下人已经行动起来，跑到各处打问。

　　知客僧脚步匆匆，进门提高了声音：

　　“各位施主，太子殿下薨逝，本寺即日起暂停一切讲经说法！”

　　般若堂内顿时响起惊呼声，有香客悄悄低语：“这、这如何使得？老身特意从青州赶来听法……”

　　“还请施主体谅。”

　　知客僧双手合十，面容平静地说：

　　“接下来，庙中会为太子殿下诵经超度。自此刻起，寺门暂闭，还望各位施主尽快离寺。”

　　说完话，低头起手默默诵经。

　　廊下的沙弥们捧着竹筐入殿，将供桌上的香烛果盘，迅速撤走，佛像前艳丽的幡幔被撤下。

　　佛龛顶的鎏金装饰被素色薄纱盖住，烛台旁的红绸结快速换掉，连供桌上的香插都从朱漆换成了素陶质地。

　　王瑾仪带人匆忙赶回云水堂，一路上庙里一片肃穆，白幡已经立了起来，大雄宝殿里响起诵《法华经》超度亡灵的声音。

　　往日庄严华贵的佛堂，一息之间褪去色彩，只余肃穆凝重的灰白，连神像都敛去了慈悲笑意，垂目为逝者默哀。

　　钟声伴着香客收拾出山门，一个时辰不到，云水堂就安静下来。

　　王瑾仪回到客房依然默默抄经，只是把《妙法莲华经》换成了《金刚经》。

　　那个被放射性物质折磨得虚弱无比的人，苍白的脸上挂着刺眼的腥红……

　　自己帮不了他，只能抄几卷经文烧给他，不枉他生命垂危还来解北宁之围，也算聊表心意吧！

　　知客僧和沙弥开始清理香客房间，唯独到王瑾仪住的院子，被丁一挡了回去，整片云水堂只剩下她们几个人。

　　七七四十九日，寺庙成了一座巨大的法坛。

　　晨钟暮鼓间，三百僧众身披缁衣，分作七班轮值。

　　大雄宝殿里，铜炉中沉香混着柏子的气息氤氲不散，二十四盏长明灯昼夜不熄，将素白幡幔染成朦胧的光晕。

　　僧众齐声诵念《法华经》的声浪，漫过梁间藻井。

　　夜里隔着纸窗，能清楚地看见禅房微光下，僧人正用朱砂在素绢上抄写《地藏经》……

　　第四十九日清晨，法事达到高潮。

　　百名僧人手持七宝莲花灯绕寺而行，灯焰在晨雾中明明灭灭。

　　王瑾仪随着人流来到大雄宝殿，只见住持将太子生辰八字的黄纸投入火盆，青烟腾起的刹那，三十六声钟鸣震得檐角铜铃齐响……

　　法事结束山门大开，净土寺迎来一阵山中急雨，

　　王瑾仪站在云水堂檐下，望着天河泄水，内心感慨万千。

　　生死对于这个世界的生灵皆为寻常，哪怕贵为天子也终究是过客，能告慰自己这一生没白来一世的，只有感受。

　　俗世中的红男绿女都有纠葛千千万，可终究想要的不过圆满二字。

　　自己的圆满是什么？——爱我所爱，与子成说……

　　房檐下，王瑾仪不合时宜地哼唱出声，丁一丁二都瞪着眼看着这个不正常的女孩，可低沉的哼唱还是传进耳朵：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歌声越来越清晰，尽管声音不大，却声声入耳，直击人心，大家都默默猜想，这是王家小姐怀念太子，在吟唱诗歌。

　　只有餐风露宿赶回来的风姐风妹知道，小姐心情不好时才会唱起这首歌。

　　“小姐，风姐（风妹），幸不辱命，北屿关危机已解，特向小姐复命！”

　　两人恭恭敬敬地抱拳施礼……

　　陈三郎已经带着两个账房，在北宁城的泰丰总店待了一个多月了。

　　无论查账还是核验库存都做过不止三遍了，以至于掌柜都认为是小姐怀疑自己监守自盗，才反复查账！

　　可北宁总店确实有没法核准的部分，自己又说不清楚。

　　那是小姐让自己为城防出钱出粮，后来还把库存的粮食全都平价卖给了北宁城的平民百姓，尤其是为了平定民心，还在店门前开展各种游戏，那些奖励的玉米和红薯……

　　哎！都是围城时小姐出的点子，可现在小姐不在，账上面有亏空，还没有小姐的签字，连个人和除自己以外的经手人都没有，当时为了保密…

　　掌柜这会儿吓的语速都快了，嘚吧嘚吧解释，

　　“陈先生，我敢担保，这些账目小姐都是知道的，只是小姐走的匆忙，我还没来得及让小姐过目和签字，不过我敢起誓……”

　　掌柜的脸都急绿了，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懵，不知道从哪开始为自己辩护，这么多年，自己还没发生过账目不清的事。

　　陈三郎把茶杯往掌柜面前推了推，开解道：

　　“掌柜，不急，我们把事情说清，慢慢讲，

　　究竟是哪个东家跟你说的，让你挪用了泰升的物质，有没有交待你办事的文字记录？你想想，和我们说细致一些。”

　　边说还不忘看了一眼同来的两位账房，两人给力地直点头，表示赞许。

　　“我们了解清楚才能把这些事回去汇报，您说是吧？”

　　掌柜深以为然，认为陈先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

　　他哪知，陈三郎自从在店门前看到那幅巨型竖轴——夜空中最亮的星，正在征集下联。

　　就确认了这仍然是王瑾仪为寻找自己开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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