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慧眼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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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不是皮肉之痛,而是从气海到神魂的决裂之痛。那碗“淬火重生汤”才一入口,便像一团炼狱火,在经脉里拉开了长驱直入的攻势。它不讲道理,不分次序,只认得一个方向——将旧有的一切轰成废墟。
第一波药力直扑气海。那片本就支离破碎的灵力根基,没有任何回天之机,只在一瞬间发出无声的崩鸣,像被乌云压垮的堤坝,碎成无数看不见的粉末。
“噗——”
腥甜涌上喉头,林渊喷出一口逆血。胸腔像被巨手拧紧,眼前一阵发黑。他强迫自己咬破舌尖,鲜血的刺痛把意识从坠落的边缘拉回半步。
破而后立,不破,何以立!
他把这六个字在心底一遍一遍滚烫地按下。
神魂像被千钧巨斧剖开,他却强行催动天赋——慧眼通神。刹那间,外界的屋梁与药香消失,他进入一种冷冽清明的“内视”状态。
视野里是一个陌生而壮阔的世界:骨为山脊,经脉为河网,窍穴如一枚枚黯淡的星。药力则像洪水,红黑交错,裹挟着灼热与阴毒,沿着断裂的河道乱冲乱撞,所过之处,软弱的经络被成片灼穿,留下黑焦的断茬。
“不行,不能让它们乱窜。”他在心中冷声。对抗是徒劳,唯一能做的是看透与引导。
他让意识沉得更深,像把一柄细到极致的手术刀刺入混乱之中。在慧眼的解析下,混沌的药力迅速分解出三道清晰的“性质”:
——赤色,烈阳般炽热,霸道而锋利,是火阳花的“淬”。
——墨色,阴寒如毒沼,渗透万物,是断肠草的“蚀”。
——白色,清凉如冰泉,温润缠绵,是冰心莲的“复”。
“以蚀为引,以淬为锤,以复为模……”他几乎是本能地捕捉到那条被演天珠推演出的路径。
他“握”住一缕墨色,缓缓引向一条主经脉的断口。痛来得像雷击,断口处的组织在毒性里软化、分解,化成一种黏稠而可塑的原始态。他趁势指挥赤色涌上,如铁匠连环千锤,火星四溅般在经脉断面上“锻打”;每一次“叮”的回响都在神魂里震颤。他再召来白色,覆盖上去,迅速冷却、定形——
一条新生的经脉,在废墟上重铸,质地比旧时更坚韧,直径也宽出一线。
成功。
喜悦在胸腔里炸开,又被他硬生生压下。体内仍是洪水翻卷,他没有资格分心。
他像一位最严苛的匠人,冷酷地重复流程:溶解—锻打—定型。每一次都踩在死亡边缘上走钢丝。
时间被疼痛拉得很长。他几度眼前发白,意识像被浪头掀翻,又被他用一记咬舌拉回。他听见体内发出难以言说的声音:像冰面开裂,像弦线紧绷到将断的瞬间,又像无数细小的火星沿着河道跳跃。
外面,风穿过窗缝,把药房的香气吹成细碎的涟漪。林月靠坐在门边不敢出声,只能握着衣角盯着床上那道浑身通红的身影。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一下一下砸得发疼。她想上前,却清楚记得那句“别过来”。她只能把手指扣得更紧,指节泛白。
内视中,林渊越锻越稳。他发现不同经脉的“韧性阈值”并不相同:有的需要更长的“蚀”,有的必须加快“淬”的频率,否则要么软得塌陷,要么脆得一碰即断。他把这一切像账面一样记下,分配魂力去微调每一处参数。每一次微调,都让成型后的经脉强上些微。
他的魂力被快速燃烧。识海深处,演天珠像一盏油尽灯枯的古灯,时明时暗。偶尔,它会吐出一缕幽蓝的小光,落在他“手术刀”的刀尖上,让那一刀更精准,像把迷雾拨开半寸。
有一次,他的指令迟了半拍,“淬”的火与“复”的冰在节点上打了个照面,轰地爆散,半条经脉崩成齑粉。他险些当场昏厥。强撑着抢回节奏,他把那条经脉从零开始重炼,这一次,他把“蚀”的时长加了两息,把“淬”的落点往前推了半指宽,再用“复”收得更紧。第二次,稳住了。
他开始能在痛苦里听见秩序:药力的呼吸、经络的伸缩、灵气的脉冲。那些原本无序的洪流,被一寸寸驯服成可用的材料。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抹赤色在他指令下敛去,最后一缕白色像霜落般轻轻覆上。他深吸一口气,像从冰水里抬头。他的躯体静了一瞬,然后——
轰。
不是外界的轰鸣,而是体内某个沉寂之处被重新点亮的轰鸣。
他“看见”废墟一般的气海上空,三种药力的残余精华互相牵引,勾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漩涡。漩涡三色同辉,外环淡白,内圈赤红,最中心是一点深蓝,如在深海最底部缓慢转动的瞳。它以一个稳定的角速度旋转,轻轻一吸,屋外游丝般稀薄的天地灵气竟被牵引而来,沿着新铸的经脉缓缓灌入。
新气海,成。
而且,它与旧日不同。旧气海像一口水塘,靠外物填满,溢出则浑浊;这口新生的“三旋气海”,像一台结构严密的泵,自己会“呼吸”,把灵气压缩、澄清,再缓缓释放。它很小,却极稳。
林渊把意识从内视里收回,睁开眼的一瞬,有一道细极的光从他瞳底掠过。他没有立刻动。他躺了一息,等疼痛从山崩海啸退成刺痒的余波,才缓缓坐起。
“渊哥?”林月的声音压得很轻,像怕惊碎什么。
“我没事。”他的嗓音还是沙,却多了点沉稳,“水。”
林月手忙脚乱递上水。他握住的时候指尖还在发抖,但杯中的震颤只是一瞬就稳住了。他喝过,闭目凝神,启动最小周天。三旋气海稳稳转动,灵气沿着新经脉走完一圈,没有漏气,也没有刺痛。那是根基被重新点亮的确证。
他睁开眼,目光沉静。不是重回起点,而是换了一块更厚的地基。
他把这一切迅速压在心底,开始冷静地梳理危险。
第一条:恢复不得露。一个废人最安全,一个死而复生的天才,最容易招来窥伺与肆无忌惮的试探。
第二条:李家不会罢手。那一掌不是“失手”,是要命。活下来的“祸根”,他们必除之。
第三条:林家已把他划出棋局。旁系之身,气海已毁,在他们眼里价值比不上十块下品灵石。指望他们,是把头伸到刀下。
他把手按在胸口,指腹能感觉到皮下那一点细微的温凉——那是演天珠苏醒后留在神魂与肉身之间的一缕回响。它在,弱。它告诉他:若有更纯净的魂力喂养,它还能做得更多。
“渊哥,你……真的没事了吗?”林月终于问出这句话,眼睛里有压了很久的水光,“你刚才……我听见你……像、像在烧。”
“没事。”他看她一眼,语气很稳,“后面的几天,我会只在院里晒晒太阳,偶尔咳两声。别人问起——我能走动,但修为尽废。记住了吗?”
林月怔了怔,随后用力点头。她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她信。她从小就知道,这个哥哥在最糟的时候反而最冷静。
“还有,”他顿了一下,“把你买药剩下的灵石收好。丹炉和杂物,都藏起来。今天晚上之后,别一个人出门。”
“嗯。”她应得很轻,却很快又抬头,“渊哥,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活下去。”他想了想,又补了五个字,“然后,慢慢还回去。”
他没有说“报仇”,因为那是结果,不是路。对他而言,路只有一条:把每一个死局拆开,看见它背后的规律,再按规律反向切入,掀翻它。
他把目光投向桌上那碗被弃置的黑汤。凝血汤的气味已经有点发酸,药脚粗重,像一块浑不择人的泥块,往经脉里一塞就算完事。这不是药,是枷锁。
他忽然想起三长老扶须的样子,想起大长老说“十块灵石”的语气,那语气里没有恶意,只有一本账。他们不恨他,也不爱他。他们只是不需要他。
他没有时间沉溺在情绪里。他需要可用的筹码。
修为,他已重开根基,但灵气还浅,短时间内不可硬碰。
资源,灵石要有稳定来源;他想到了那本残破古籍里的符箓篇,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在内视里练就的“细致控制”。符师——这是条可以把“慧眼”直接变现的路。
隐蔽,他得有避锋的手段。若能推演出一张收敛气息、遮盖灵波的符,至少能让外人把他当作一个“普通人”。
演天珠,它需要魂力。魂力从何而来?除了自然增长,还需某种更纯净的供给。古籍有一处提到过“无垢魂晶”,只是语焉不详。这个词在他脑中停了片刻,又被压下。现在,不急。
他调息半个时辰,等三旋气海运转到不再有任何刺痛,才慢慢站起来。血色还未完全退去,但步伐已经稳了。
“渊哥,你歇着。我去做点吃的。”林月小声说。她看起来比他还疲惫,眼角是红的,衣袖上有一圈不小心抹上的药渍。
“去吧。”他点头,又叫住她,“小月。”
“嗯?”
“以后,见到林动那样的人,不要硬顶,能绕就绕。你要做的,是不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林月“哦”了一声,点头得很重。那一瞬,她忽然觉得,哥哥看她的目光和以前不一样了——更稳,也更冷。那不是对她的冷,是对这座院墙之外的世界的冷。
门扉掩上,屋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坐到桌边,摸出那本古籍。书页发黄,边角卷起。符箓篇有不少缺漏,但一阶下品的几道符文还算完整。“利金符”“轻身符”……他看着那些结构,心里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把它们拆散,再重新组合。慧眼在余烬里复燃,演天珠在识海里吐出一缕微光,光落下去,复杂的线条忽然像被拉直了。
可做。
他把纸铺开,试着以指为笔,在空白处勾出第一道线。指尖有微热的灵流,那是他在新经脉里拨起的丝线。线条略微颤了颤,下一瞬就稳住。他勾完第一笔,停一停,像在听那条线的“回声”。它很圆,说明灵流足;再落第二笔,角度就该更锋利一点。
两笔落定,他突然笑了。这比他想象的更顺。
但他没有继续。他知道现在最该做的不是把符箓一口气画完,而是把身体再推稳一点,把外界的痕迹抹干净。他要把“恢复”的时间线拉长到别人信得过的长度。
他起身,把凝血汤端到门外,倒进门前的枯土里。药水渗下去,留下一片暗色。他拿柴灰盖上,踩了两脚,碎灰混成泥,谁也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药。
夜风从巷口吹来,带着药园里土壤的腥与叶片的凉。他站了会儿,忽然抬头。屋檐下的风铃轻轻一响。他没看见任何人,却在风声里分辨出了一线细微的脚步,极轻,极远,很快又没了。
有人来过。
他转身回屋,把门阖紧。慢慢坐下,像什么也没发生。
“天道为棋,众生为子。”他在心里把这句话又念了一遍,随后加上了自己的尾句:
弃子,不是被捡走就是被丢弃。想活,就得先学会自己落子。
窗外,夜色像一张被缓缓铺开的纸。屋内,三旋气海在无声地转,像一只新做好的小鼓,节拍稳而长。林渊把手放在膝上,闭目,任那只鼓在胸腔里敲出下一步路的节律。
这一步,叫活着。
下一步,叫变强。
再下一步,叫还回去。
他没有问“要多久”。他只在意路径与次序。因为他的道,不在力上,不在速上,而在看见与拆解:看见局,拆解局,再反手落子,叫它照着自己的节奏转。
夜更深了。院墙外远远传来犬吠,又被风刮散。林月端着简单的粥进来时,他正平静地收功。她没有问任何关于修为的问题,只把碗放下,轻声说:“趁热。”
他接过,低头喝了一口。粥很清,入口是米与水的味道。他忽然觉得,这味道不坏。因为它告诉他——他活过来了。
他放下碗,抬头,眼神清亮。那里面没有波澜,却藏着一条向上的锋线。
“从今天起,”他在心里说,“我叫林渊。渊,逆流而上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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