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8章 抱歉，我撑不起未来

　　约阿希姆没有丝毫犹豫，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质的名单交给了云峰，云峰愣了一下，他还以为约阿希姆会给他一份虚拟屏幕的名单。

　　不过他还是接过了那份纸质的名单，并且从那张纸上感受到了格外的敬重感。

　　云峰凝神向名单看去，目光快速扫过那些陌生的名字，试图从中找出任何规律或熟悉感。

　　然而，大多数名字对他而言都如同随机组合的字符。

　　有一件事，云峰知道双方应该都已经心知肚明，那就是在这场名为【崩坏】的灾难中，自己身边的那些人……

　　万分之一再加上万分之一，这样的几率让云峰真的很难说服自己。

　　他自己能在这样的概率下保全自身都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奇迹了，再在这样的灾难中祈求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幸运”的成为那“天选者”……

　　实在是过于贪婪。

　　云峰甚至不敢去奢求这样的“奇迹”真的发生，他敢妄想的也不过只是约阿希姆，或者说未来城有能在这场灾难中强行保下几个人的手段。

　　他勉强算个好人，但绝不是圣人。

　　约阿希姆目前有求于他，而他不敢“居功自傲”，因为他更需要约阿希姆手中那个“保护身边的人”的手段。

　　……真的有这样的手段吗？

　　云峰不会去想，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因为事情的结果很可能会是“就算没有，对大局，对你要做的事情又有什么影响呢？”

　　没有任何影响。

　　大崩坏之后，多一个云梦溪，多一个陈事成会有什么影响？让人们在末世中多一个劳动力，让人们在末世中多一个能听歌的地方？

　　这种答案说出来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在秩序崩坏的未来，云梦溪的存在对于外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云峰个人的全部，而不是所有人的。

　　世界不会因为没了云梦溪而不继续旋转……

　　包括他也是。

　　自杀？随着云梦溪等人一起离开？去不负责任的将自己本可以救下了那一百四十三个人重新丢给世界？

　　世界不会因为没了云梦溪而不继续旋转，但那一百四十三个人没了自己……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那么事情回到最开始的，云峰对自己的定义。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无欲无求，可他觉得自己勉强算是个好人，他也做不到让那么多人为自己的妹妹，为自己的朋友而“陪葬”。

　　云峰知道自己思考下去只会留下一个痛苦的选择题，而更痛苦的是他知道自己会怎么选。

　　那是一个几乎成了定局的未来，所以云峰只能祈求“奇迹”的存在。

　　可随着云峰的视线在那张名单上扫视，他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看见了几个他眼熟的名字，这些名字在这份名单中的占比居然意外的高。

　　这些熟悉的名字像黑暗中的灯塔，微弱却坚定地证明着这份名单的真实性，也像锁链，一步步将他拉向那个已知的、充满牺牲的结局。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目光变得越来越快，几乎是在名单上疯狂地搜寻着，掠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直到他将名单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每一个笔画都几乎要刻进脑海里……他始终没有找到那个他最想看到，也最怕看不到的名字——

　　【云梦溪】

　　果然……没有奇迹吗？

　　一瞬间，云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从脚底蔓延至头顶，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名单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随着他的心脏一起颤动着，发出了哗啦啦的回响。

　　云峰的理智……或者说，他感性的一面终于还是崩溃了，没能支撑起他对“约阿希姆一定有办法”的盲目信任。

　　他需要答案，他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来支撑他接下来的一切行动。

　　可云峰的理智明白，这个问题更大可能是会迎来一个只有反作用的否定答案。

　　他不希望约阿希姆为了稳住他而欺骗他，他需要的是云梦溪她也能活着……

　　可云峰的理智明白，此时此刻，约阿希姆只有选择撒谎才是对双方都好的。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

　　知道当下的最优解，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要怎么做，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可是他不想做那个背负一切走下去的人。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哪怕他能！！

　　名单在手中簌簌作响，如同他碎裂的心跳。

　　云峰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约阿希姆，那眼神里混杂着最后的希冀、濒临崩溃的恐惧，以及一丝不顾一切的疯狂。

　　“杨先生……”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告诉我……实话。在你看到的那个‘未来’里……梦溪……我妹妹她……到底有没有……”

　　他问不出口。

　　他不敢问出那个词。

　　是生？是死？还是变成了那种灰色的、只知破坏的怪物？

　　任何一种答案都足以将他彻底击垮。

　　理智一直在警告他，不要问。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只会增加痛苦，甚至可能动摇合作的根基。

　　他应该像个合格的“奠基人”一样，冷静、克制，以大局为重，为了那一百四十三人，甚至更多人的生存，咽下个人的悲恸。

　　可他做不到！

　　他不是冰冷的机器，他是云梦溪的哥哥！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承诺要永远保护她的哥哥！

　　而她也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死亡数字”，那是自己的妹妹，是从小就唯唯诺诺跟在自己身边，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妹妹！

　　是那个承接过了自己的梦想，选择代替了自己成为“万众瞩目”之人的妹妹！！

　　所有人都说，是他让妹妹选择了一条最适合她的路。

　　可唯有他们两人清楚，站在那万众瞩目的舞台上尽情的表演自己——是他云峰的愿望。

　　那份沉甸甸的名单，那一百四十三条生命的责任，此刻都化作了巨大的枷锁，勒得他喘不过气。

　　他背负不起……真的背负不起……他甚至不能以失去梦溪……

　　约阿希姆看着眼前这个几乎被痛苦和绝望吞噬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摇摇欲坠的理智和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期盼，心中充斥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完全可以理解云峰的崩溃，这不是软弱，而是人性在最残酷考验下的真实反应。

　　他知道，此刻一个轻率的、哪怕是善意的谎言，都可能在未来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信任一旦出现裂痕，在末日环境下是致命的。

　　而万幸——！

　　他不需要撒谎，而云峰要面对的也绝不是那绝望的未来！

　　“云峰先生，关于你妹妹的事情，我无能为力，因为她的未来并非掌握在我的手中。”约阿希姆深吸一口气。

　　云峰的瞳孔骤然收缩，然而，还未等他有太多的思考，约阿希姆就借着那深吸的一口气，斩钉截铁的抢过了接下来的话语权。

　　“因为在这份名单产生之前，沧海市的幸存者庇护所中登记的人数为——一百四十七位！”

　　约阿希姆的话语如同利剑，瞬间刺穿了笼罩云峰的绝望浓雾。

　　“一百四十七——”

　　云峰猛地抬起头，连质问的话都戛然而止。

　　他眼中的疯狂和痛苦瞬间被难以置信的震惊取代。他死死盯着约阿希姆，仿佛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一百四十七……真的……可这名单上……”

　　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手中那份仿佛重若千钧的名单，上面清晰地列着一百四十三个名字。

　　“名单上是一百四十三人，没错。”约阿希姆肯定地点点头，他的眼神锐利而清澈，没有丝毫欺骗或敷衍。

　　“这份名单，是在庇护所秩序初步稳定、进行第一次人口登记时统计的，记录的是最初聚集起来的核心成员。

　　“而在那之前，在更早的、最混乱的时期，实际受到庇护所保护，并最终存活下来的人数，是一百四十七人。”

　　他迎着云峰急切、探究的目光，缓缓解释道：“有四个人，他们在庇护所建立的最初阶段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但在第一次正式登记前，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或者牺牲了。

　　“他们的名字，未能留在这份象征着‘稳定’和‘延续’的名单上，但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牺牲，同样是庇护所历史的一部分，是‘逐火之蛾’得以点燃的基石之一。”

　　这个消息像一道强光，瞬间照亮了云峰被黑暗笼罩的心田。

　　一百四十七！比名单多出四人！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个看似注定的、失去梦溪的“未来”并非唯一的选择！存在着变数，存在着名单之外的可能性！

　　“他们……那四个人……”云峰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他几乎不敢问下去，但又迫切地需要知道，“他们是谁？里面有……有梦溪吗？！”

　　约阿希姆用笑容回复了云峰的疑惑。

　　“那四个人的名字，你心知肚明。”他伸出手，拍了拍云峰的肩膀。

　　这一刻，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云峰紧绷的身躯在瞬间松懈下来的全过程。

　　长舒一口浊气，仿佛要将刚刚积累的所有郁气与不甘全部吐出，取而代之的是在经历过“拆掉屋顶”后显得没那么可怕的“打开窗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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