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女官之路

　　夜色恬静。

　　谢士津听完谢妧迎的话，心中还是有些酸楚，却也说不上遇人不淑——谢妧迎把这一切归咎于“咎由自取”。

　　“算了，不提他了。”谢妧迎起身离开窗边，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文书递给谢士津。

　　他从女儿手中接过那文书。

　　看清上方的字迹后，谢士津的瞳孔忽然瞪大：“女官？妧迎，你为何忽然想去做女官？”

　　大燕建国以来，四年一次科举，六年一次女官选拔。

　　而今年三月中旬，就是女官选拔的文试之际。

　　“如今你虽然离开东宫，但就以你的才情、样貌和我们谢家的家底，再嫁根本毫无难度——只要你能过了你心中的心结！”

　　“再嫁？”谢妧迎从父亲手中抽回那份文书，“父亲，我不打算再嫁。”她垂眸看着手中那份自己已经看过千百次的文书，“我的才情和相貌，若是一直在嫁娶和离中蹉跎消磨，那倒不如去更大的舞台施展一番。”

　　谢士津还是有些犹豫：“你是女子，不需如此劳累。家中、朝野，万事有父亲在，将来还有你哥哥匡迎……”

　　“谢匡迎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阿斗！”谢妧迎猛然打断父亲的话。提及她那个嫡兄，她眼中是毫不加掩饰的讥讽，“他若不是嫡出，根本不配继承决狱司首辅的位置，可如今尚未承袭，就已经平庸得泯然众人了。”

　　谢妧迎转过身去不看父亲：“将来谢家落入他手……我不信他有为我摆平一切的能力。”她停顿片刻，继续道：

　　“如今朝堂的形势，父亲还当我看不清局势吗？现在只有我找到顺理成章的办法介入朝堂，将来才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去守住谢府，守住决狱司。”

　　谢士津沉默不语，但这也许就是最好的回答。

　　“你确定？你要去参加女官的选拔？”

　　今日无事，二人相约出来游街。路过新开的一家酒楼时，裴逸麟豪掷千金地说要请赵明珠吃饭。

　　这会的裴逸麟本来喝着一壶小酒，听见赵明珠的话差点一口喷出来。

　　他这一惊一乍的，还有忽然拔高的声音，让周围的几桌客人都纷纷侧目。

　　赵明珠赶紧说：“你小声点！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跟你说了……”

　　“别别别，”裴逸麟压下声音，贴近了几分，“人家那些准备参考的女子，可是提前一年半载就开始准备考试的，可现在还有两个月就笔试了，你确定……”

　　“确定。”赵明珠夹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语气笃定，“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陛下想封我为郡主，却没能成功的事情？”

　　裴逸麟点点头：“听燕彻执说过。”

　　“那时我若有了郡主的身份，之后许多事情便不会如此被动。”赵明珠清亮的眸里满是坦然，她看向裴逸麟，“我并非贪图权力或是荣华富贵，只是愈发觉得，在这京城，女子若想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仅仅依靠父兄庇护、或是未来夫家……”

　　赵明珠摇摇头，继续说：“这终究是漂浮不稳的空中楼阁，一旦生出变故，就会变回一棵无根的浮萍。就像……我母亲。”

　　裴逸麟越听越沉默。

　　赵明珠鲜少在他面前提及亡母，此刻谈及，却也是一句带过。

　　“明珠……”

　　他刚开口，就被赵明珠打断——她此刻像是不需要被安慰的模样。

　　“我父亲虽为尚书，但伴君如伴虎，今日是雨露恩宠，明日或许就是雷霆；玉珠虽有才情，但太过理想，还需成长。而我……”赵明珠伸手，勾住裴逸麟的手，“我们将来成亲后，我不想只能困在后宅，眼睁睁看着你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和他们分庭抗礼，我却连和你并肩站立、一起分担的资格都没有……”

　　裴逸麟愣住了。

　　他本以为赵明珠此举只为其母，或是赵家。殊不知，原来自己已经被这个寡言的女孩规划进了未来的人生。

　　一种暖流划过心头，竟然渲染得眼眶都有些……发酸。

　　裴逸麟也伸手回握住赵明珠的手，他宽大温暖的双手，将那双纤纤玉手圈在掌心。

　　“明珠……我不拦你，但你可知这其中的辛苦？”

　　“在我看来，真正的苦，是力不从心，是身不由己。”赵明珠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阵阵发暖，但也更加坚韧，“相比于此，我若能靠我的学识去争一个机会，得到一小片立足之地，那又算什么辛苦呢？”

　　“那你和家里人说了没？”

　　“今天回去就说。”赵明珠抽回手，重新拿起筷子，“所以，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要专心备考，就不能出来跟你晃悠了。”

　　“好！”裴逸麟的目光变得温柔而坚定，“你别担心，我等你考完。但这两个月间，你若需要什么书籍资料，或是什么消息，尽管告诉我。如今我虽然只剩个闲职挂身，但总归有些门路——你只管安心备考，其余的万事有我们。”

　　随后，裴逸麟忽然板起脸，故作严肃道：“但你若考中，千万不许上岸先斩意中人，不许看上哪个年轻的翰林就把我忘了！”

　　“胡说八道什么！”赵明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醋意逗得合不拢嘴，只好佯装嗔怪地捶了他一下，“放心，糟糠之夫不可欺。”

　　裴逸麟送赵明珠回到家后，没急着回如今只剩他一人的那个裴府。

　　他去了东宫。

　　一路畅通无阻，东宫的人知道这位公子哥和殿下关系甚好，便也无人阻拦。

　　裴逸麟穿过长廊，看见花园中的燕彻执在一众女人的簇拥下，仿佛坐在万花丛中般看着台上的戏班子唱戏。

　　“来了？”燕彻执听见脚步声，回头招呼燕彻执过来坐下，“坐这。”

　　围在燕彻执身边的几个女人都识趣地自己退下了。

　　“我等你许久了，怎么天快黑了才来？”

　　见裴逸麟在自己身边坐下了，燕彻执忍不住嘴欠挖苦。

　　“你就在这看了一天戏，其他的什么也没做？”裴逸麟看了看周围，开口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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