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章 略过13

　　殿内死寂。

　　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闷响。瑶台镜彻底黯淡，像一只闭合的、冰冷的眼睛。镜梭滚在脚边，硌着赤足的边缘，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爬。

　　披香殿……大姐……那幻化成二姐模样的东西……

　　它不止是蛰伏的阴影，它是活的，它能动，它能精准地找到每个人的恐惧，然后……掐住喉咙！

　　母后知道吗？她知不知道这东西已经能幻化形态，在她眼皮底下行事？！

　　我必须……

　　刚一动念，试图凝聚一丝仙力，仙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眼前金星乱冒，险些再次栽倒。鲜血顺着唇角滴落，在冰冷的玉砖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不行。根本动不了。

　　连最简单的传讯仙诀都捏不出。

　　怎么办？怎么办？！

　　目光死死盯住那面沉寂的瑶台镜。它是神器，是母后亲赐，它与三十三天法则相连……或许……

　　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毁的念头猛地窜起！

　　我猛地扑到镜前，顾不得剧痛，用尽最后力气，将染血的掌心死死按在冰冷光滑的镜面上！

　　神识以前所未有的决绝姿态，疯狂撞向镜中深处那一点与天庭法则核心相连的微弱感应！

　　不是窥探，不是监察。

　　是共鸣！以我重创的仙魄为祭，引动法则本身的震荡！

　　“呃啊——！”难以想象的剧痛从仙魄深处炸开，仿佛整个神魂都被投入熔炉煅烧！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变色！

　　瑶台镜剧烈地震颤起来，镜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道道裂纹以我的掌心为中心，蛛网般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

　　嗡——！！！

　　一声低沉却足以撼动整个三十三天根基的法则悲鸣，以瑶池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无形的波纹瞬间扫过所有仙宫神殿！

　　……

　　璇玑府（原司法天神府邸）深处，一道正在翻阅卷宗的身影猛地一僵，手中玉简啪嗒落地。他骇然抬头，感受着那源自法则深处的、带着血腥味的震荡，脸色骤变：“这个方向……是瑶池？！七公主她……”

　　……

　　丹霞宫（四姐居所），丹炉炉火骤然一窒。正对着药杵出神的四姐猛地站起身，指尖一颤，仙草跌落。“小七……这波动……不对！”

　　……

　　演武场（三姐居所），凌厉的剑罡猛地劈歪，将云霞斩得粉碎。三姐收剑而立，眉宇紧锁，感受着那不同寻常的震荡，眼中锐光一闪：“出事了！”

　　……

　　织云坊（五姐居所），织机戛然而止。五姐捂住心口，脸上血色尽褪：“我的心……好慌……是小七吗？”

　　……

　　静思斋（六姐居所），周身流转的道韵骤然紊乱。六姐睁开眼，眸中闪过惊疑不定的推演之光：“天机再变……血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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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天河戍边之地，正在巡视的天蓬元帅都猛地按住腰间钉耙，愕然望向瑶池方向：“嘶……这动静……”

　　……

　　一道道或强或弱的神念，瞬间被惊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鸟群，惊惶又急切地扫向瑶池！

　　成功了！

　　我力竭地松开手，身体软软向后倒去，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瑶台镜镜面上裂纹遍布，中心还印着我那个血手印，触目惊心。

　　值了……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最后模糊的视野里，看到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率先冲进来的，是离得最近、速度最快的三姐！她一身劲装，手持长剑，剑锋上仙力未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怒与焦急：“小七！”

　　紧随其后的是四姐和五姐。四姐手中还捏着几株灵草，看到殿内景象——碎裂的瑶台镜，倒在地上的我，以及满地鲜血——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白了。五姐直接哭出了声，扑过来就想抱我。

　　“别动她！”四姐急忙拦住五姐，快步上前，指尖颤抖地探向我的腕脉，仙力刚一涌入，她脸色更加难看，“仙魄……快要散了！”

　　更多的脚步声传来。

　　六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看着殿内，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与推演不及的茫然。

　　甚至……天蓬元帅那壮硕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殿外，被守门天将拦住，正焦躁地探头张望。

　　姐姐们围在我身边，焦急、恐惧、愤怒、无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怎么回事？！”三姐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目光如电扫过碎裂的瑶台镜，“是谁干的？！母后呢？！”

　　没有人能回答她。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

　　一股浩瀚无匹、却带着难以言喻冰冷威压的仙力，骤然降临！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姐姐们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喉咙，惊恐地看向殿门方向。

　　母后，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凤眸之中沉寂如万古寒冰，目光扫过碎裂的瑶台镜，扫过地上的血迹，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复杂得令人窒息。有震怒，有审视，有极度冰冷的威严，甚至……还有一丝极其隐秘的、被强行压下去的惊悸？

　　她知道了。

　　她一定知道我做了什么，知道了那法则震荡因何而起。

　　四姐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母后！小七她仙魄濒临溃散，急需……”

　　母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

　　她走到我身边，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指尖拂过我的脸颊，带着一种绝非关怀的、探查般的触感。

　　我竭力想睁开眼，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却只能模糊地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整个宫殿静得可怕，所有仙神都屏息凝神。

　　母后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纹，却带着冻结一切的寒意：

　　“瑶台镜乃天庭重器，竟如此不知轻重，强行催动，以致反噬自身。”

　　她将一切，定性为“不知轻重”和“反噬”。

　　只字不提西陲，不提那镜中的注视，更不提披香殿可能发生的一切。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七公主伤势过重，需即刻送入瑶池心源闭关疗伤，任何人不得打扰。”

　　瑶池心源？！

　　姐姐们齐齐变色！那是瑶池最核心的禁地，也是仙力最浓郁之地，但一旦进入，几乎与外界彻底隔绝！

　　这哪里是疗伤？分明是……彻底的囚禁！

　　“母后！”三姐忍不住急声道，“小七她……”

　　“嗯？”母后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带着滔天的威压，瞬间将三姐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无人再敢出声。

　　母后俯身，亲手将我抱起。她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制。那浩瀚的仙力包裹住我，不再是疗愈的温暖，而是冰冷的禁锢。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我感觉到她的唇瓣贴近我的耳畔，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冰冷至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低语：

　　“你……果然……一点都不听话……”

　　那声音里，听不出是失望，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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