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讽

　　这几天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但是萝莱在律师事务所请的一周假期很快就到头了。

　　这周日晚上她痛哭流涕，看起来比死了爹妈还难受，克莱恩却无动于衷地看报纸。

　　其实他十分钟前已经试图劝萝莱冷静，结果被她一把抱住埋肩痛哭，

　　本来克莱恩觉得没什么，还想安慰对方，直到他发现萝莱偷偷把眼泪和鼻涕抹在他衣服上，还擦了两三下手。

　　克莱恩陷入沉默：“……”

　　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放弃了狠狠地敲她脑袋这个想法。

　　时间回到现在，克莱恩在噪音干扰下，平静地翻过一页报纸。

　　应该让塔利姆看看她现在什么样子。

　　她这幅模样要是让塔利姆看见了，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喜欢她。

　　这个念头在克莱恩心里面一闪而过。

　　虽然很能理解她不想上班的心情……上辈子周一时候我同样悲痛，区别在于我不会真的哭出来，成年社畜周明瑞这么想。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啊。

　　克莱恩还是放下报纸，准备用曾经社畜的经验跟她聊两句，让她明白这个社会就是如此。

　　还没等他起身，萝莱的哭泣——实际上是哀嚎，就停了。

　　克莱恩抬头，看见是邻居家的黑猫布罗迪跑来了。

　　这猫蹲在沙发背上，正在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拍萝莱的头，好像在安慰她。

　　克莱恩惊了一下：她都哭到邻居家黑猫都知道了么？

　　“谢谢你布罗迪！”萝莱一把抱住了黑猫，用下巴蹭它的头。

　　感谢布罗迪，克莱恩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用在持续的女高声背景音之中看他的报纸了。

　　“不像是某些人——”她一边说一边瞥了克莱恩一眼，发出气音。

　　“哼！”

　　克莱恩：“………”

　　就是这幅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你怎么不说刚刚你往我衣服上抹眼泪？

　　他继续一声不吭地看报纸。

　　布罗迪在萝莱手里面跟在他手里面简直判若两猫，面对他时候冷漠地像于尔根律师一样严肃，但是面对萝莱就……很慈爱。

　　克莱恩想了想，找到恰当形容词。

　　就是慈爱……虽然我最近也有这种倾向……

　　“某些自由职业者根本没办法理解我的痛苦呜呜呜。”

　　萝莱一边撸猫一边道。

　　“人都是会变的和不可信的！这个世界上还是布罗迪你最好啦。”

　　她把黑猫高高举起来，黑猫没有乱动，只是轻轻喊了一声喵。

　　克莱恩心想几天前你还在喊夏洛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非凡者，现在就开始内涵他不可信，所以到底是谁在多变啊？

　　“自由的代价是没有那么多金钱。”

　　他回答道。

　　他可没有萝莱有钱。

　　“也是哦，感觉你想买什么衣服都要思考好久，真的是很不方便。”

　　萝莱放开布罗迪，黑猫走了两步，垂着尾巴卧在她旁边。

　　克莱恩沉默。

　　她这句话绝对是嘲讽。

　　然而他并没有什么话能说，因为正装真的很贵。

　　就算他现在穿的是睡衣，也不能让萝莱随意糟蹋！

　　克莱恩的衣服大部分都是自己手洗的，洗衣服很麻烦。

　　而萝莱的衣服是花钱找女仆给洗的，她当然不觉得把衣服弄脏有什么麻烦的地方……

　　这样想着，他听见萝莱小声道。

　　“不就是拿你衣服擦了下脸吗？小气鬼。”她嘀嘀咕咕。

　　克莱恩翻报纸：“我听见了。”

　　萝莱愣住，觉得有点尴尬，于是立刻反驳道：“你骗人，你没有！”

　　克莱恩看报纸的停顿一下，抬头看萝莱，嘴角勾起笑了一下，道：“……好，我没有。”

　　萝莱：“……”

　　这不是很明显在敷衍她么！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啊啊啊你不回答就行了吗？你明知道这样做会让我更纠结的！”

　　萝莱指责道。

　　“你不是我喜欢的男妈妈了！”

　　对此克莱恩见怪不怪，平静看报。

　　他已经不再去纠结萝莱的称呼问题。

　　反正纠正了她也不会改，克莱恩在内心吐槽。

　　*

　　时间很平静地过去，萝莱天天准时上下班，克莱恩装作很忙的样子天天跑俱乐部，两个人一天之内主要活动时间错开，每天见面和说话也就那么几句。

　　克莱恩总是很忙，他在忙自己的事情，而萝莱则一直上班。

　　因为进入这个世界之后就不能在看剧情，而原有的剧情因为自己这只蝴蝶翅膀不一定能作为参考，所以萝莱只能大概推测他最近又做了什么。

　　萝莱每天晚上回去就能看见克莱恩坐在沙发那边看报纸，这里的消遣很少，两个人没办法打牌，克莱恩又对她看的小说不感兴趣，他总是在看报纸。

　　萝莱有时候会在一边看小说，有时候会跟邻居家黑猫布罗迪玩耍——它常常自顾自跑过来，但是从来不吃萝莱投喂的鸡胸肉。

　　更多时候她趴在沙发上，假装懒洋洋什么也不干，实际上就当着克莱恩的面，跟直播间聊天，看一眼，瞅一眼他。

　　还别说，这种感觉还蛮奇妙，不过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克莱恩会注意到她的视线，然后要么转身，或者走人换个地方。

　　……喂喂，没必要这样吧，萝莱对后一种做法表示不赞同。

　　她会偶尔生出一种就这么过下去似乎也不错的感觉，但是萝莱知道这是错觉。

　　时间是往前进展的，克莱恩注定会在命运的推动下登临神位，成为诡秘之主，陷入沉眠。

　　而萝莱则会开启下一段在其他世界的旅程，或许能找回她的记忆，或许不能，她的未来始终是未知的。

　　【其实如果长时间不跟你们交流，没准我真的会沉浸在这种氛围里面……】

　　晚上的时候，萝莱趴在沙发上跟直播间闲聊。

　　【因为我是失忆状态，现在的生活很轻易地就能塞满我所拥有的全部记忆，成为塑造我人格的重要部分。】她有些悲伤道。

　　【恩，我有时候居然会觉得生活在这里也挺好。】

　　【可是这里不是我原生世界，只是我看过未来发展的某个世界，我也不是原住民，是注定会走的旅行者……】

　　——【听上去有点恐怖，沉浸式坏处。】

　　直播间跟她闲聊。

　　——【醒醒啊主播，你可是励志穿越1000个世界的女人。】

　　【我没说过那种话吧！1000个世界开直播想想就累的要死，那时候早退休了！……不过也说不定，毕竟我现在的状态应该算是某种不死生物，只要我自己不作死不违反条例就能一直一直活着下去。】

　　【要是能一直活下去的话我没准会比克莱恩活的还长呢，他成为诡秘之主之后人性会在漫长的岁月里面被天尊侵蚀最后完全消失，这是必然的最终结局……但是我的未来应该是没有尽头的，永生……嗯。】

　　【这样一想好悲伤啊，他也就现在是人性最充足的时候了，还能跟我开玩笑。】

　　——【主播你意志坚定一点呗。】

　　【说话别那么轻巧，对你们来说可能只是高高在上的旁观，但是对我而言，这是生活。】

　　萝莱闭上眼睛，换个姿势躺着。

　　【我现在有点难以把他们看成我曾经浏览剧情里面的那些纸片人……书里面没有提过的或者只提起几次的那些人物切实影响我现在的生活，比如……我不知道塔利姆会对我产生好感，我也不知道我那个该死的上司为什么最近总是让我加班。】

　　【这些边边角角的人都能切实影响到我，更别说作为时代主角的小克，真的，当时看剧情的时候觉得他很好，现在来了之后觉得他更好了，他真是一个大大大好人！】

　　【我之前看剧情时候就很喜欢他，现在一接触简直就更喜欢了。】

　　【我最近不停地用直播间和你们聊天……就是在提醒我自己，这不是我应该停留的现实，我不应该对他抱有多余的感情，这样很干扰我做决定，会影响我的生存。】

　　【我应该时刻保持理智，不然到头来受伤的只会是我自己……】

　　——【要不你休息一下？精神状态已经不太对了吧。】

　　【好主意……那就暂时隔离一段时间吧，阿兹克先生送我的那个礼物我朝平台兑换来着，换了序列6还有一份旅行家特性制造的神奇物品，叫旅者罗盘，用这个的话我就能进行灵界旅行到处跑了。】

　　还有一点萝莱存成了积分，不过这个没必要和直播间交代太多

　　【去拜亚姆或者东拜朗，随便找个小岛给你们上演荒野求生怎么样……其实避开他的话，也会增加我对这个世界的割裂感，有利于我维持主播属性。】

　　——【这算什么？防沉迷措施？】

　　——【因为防止自己变得太喜欢他所以要远离？我搞不懂主播的逻辑。】

　　【或者加入海盗团？我对弗兰克的蘑菇很感兴趣其实，还是去神弃之地转转……】萝莱已经开始碎碎念地选择旅游地点。

　　——【主播，主播，贝克兰德的邮差阿蒙！】

　　——【我们去看阿蒙吧主播。】

　　【才不去咧！！！我是觉得有点迷茫并不是想找死啊！！！】萝莱叫道。

　　阿蒙是恐怖的偷盗者唯一性成精，战绩是把未来的诡秘之主玩弄于手掌之中，还在最终成神决战里面逼得克莱恩不得不主动放弃人性提升神性，是个非常可怕的对象。

　　萝莱一点都不想和他接触。

　　因为阿蒙是真的能弄死她的勒！

　　阿蒙的寄生可以深入灵体，萝莱就是纯粹的灵体生物，阿蒙完全可以抓住她的命脉污染她，那她小命就不保了，

　　更何况，她现在还在克莱恩周围混着，提前引入阿蒙的话会给他带来风险的吧……克莱恩他想被阿蒙玩弄还是等到晋升古代学者之后吧！现在就算了！

　　萝莱内心在直播间聊天，表面上却缓缓平静呼吸，看上去像是睡着。

　　一片闭眼带来的黑暗。

　　过了几分钟，萝莱忽然睁开眼睛，直视看见着站在旁边的克莱恩。

　　他刚刚还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报纸，此刻却拿着棕色羊毛毯子站在她旁边，从上方俯视她。

　　我就说克莱恩人很好吧……萝莱心想，虽然知道作为非凡者不会着凉不会感冒，还是会在她在沙发上睡着时候给她盖小毯子——这种行为还不止一次。

　　而且这只是很小一个地方，还有其他方面，比如会打扫房子里面的全部卫生，还有给她做饭，刷碗，提醒她今天变冷了要多穿衣服，在书店遇见新出的小说也给她带一本新的，晚上给她讲睡前故事……和他一起生活方方面面都会感觉到，他人真的很好。

　　虽然她平时经常喊“妈”喊的起劲，实际上她心里面自认为和克莱恩是没有什么特殊关系的，他们两个非亲非故，最多算是室友或者朋友，但是有时候克莱恩做的事情总让她感觉有些超出他们之间朋友关系的程度。

　　萝莱没有关于朋友应该如何交流这方面的记忆，她搞不懂遇见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朋友关系会这样吗？

　　会吧，应该会吧。

　　萝莱没觉得她对克莱恩有多好，她认为人与人交流是相互的，可是克莱恩对她好的超过她对对方的投入值，所以她才觉得别扭，好像欠了无法还上的债。

　　他对我态度好的超过我的预期值……都让我有点动摇了。

　　但是实际上他这样对我，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并不是因为他是喜欢我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是好人而已。

　　好烦啊，要不然我还是离开他一段时间找点别的东西玩玩吧。

　　她胡思乱想了几秒钟，最后决定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把目光定格在克莱恩下巴处。

　　“唔，夏洛克你该减肥了，从这个角度看下巴有赘肉。”

　　萝莱道。

　　“……”克莱恩没说话，把毯子扔在她身上，转身又去看报纸。

　　“生气了吗？”萝莱坐起来，认真询问道。

　　“我就说你天天在俱乐部吃自助餐长胖了吧。”她补充道。

　　克莱恩在报纸后面发出声音：“我最近食量没有变化。”

　　在萝莱看不见的地方，他伸手摸摸下巴，心想真的胖了吗？

　　“大侦探没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可不行，我没见过过分肥胖的小丑。”萝莱继续道。

　　“呜呜说到这里就开始烦了！！好羡慕你是自由职业，我却还要上班可恶！”

　　萝莱横躺在沙发上，说到激动处开始滚，由于沙发太窄她直接滚到了地毯上，仰着脸看天花板。

　　克莱恩：“人活着就是要工作的。”

　　“那我不做人了！我不想上班……我要是只猫猫就好了，不用上班，不用工作，也不用担心钱和未来的事情，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吃饭睡觉就好。”

　　她懒得起来，也就一翻身，随意地趴在地毯上道。

　　克莱恩放下报纸看她一眼：“祝你今天晚上心想事成。”

　　意思是梦里面什么都有。

　　萝莱：“你这是祝福么？”

　　来自诡秘之主的祝福耶！

　　作为未来的诡秘之主，他的嘴可是很灵的，说好听点是言灵，说难听点就是乌鸦嘴了……有了这句话，没准她真能变成猫也说不定！萝莱兴致勃勃想。

　　克莱恩：“……”

　　不……这句话怎么看都像是吧？

　　算了。

　　她就当成祝福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不过，人怎么会变成猫呢？就是克莱恩再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下意识就觉得是萝莱又在异想天开了。

　　然而等到第二天，他才知道，所谓非凡者和神秘世界的水之深，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序列8能认知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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