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若长梦不醒

　　长发浸着月华，亮晶晶的，发尾扫过姜汐脸颊，那点痒意里裹着沁人的凉。

　　曼耶华伸出手，指尖缓缓抚上姜汐脸颊：“我送你的，都是美梦，怎么还不开心？”

　　“哪里美了，”纯纯睁着眼说瞎话，“第一个梦里面我的朋友们都死了，第二个梦里面我死了。”

　　曼耶华喟叹道：“人类可真是贪心。”

　　“第一个梦里面我给了你力量、自由和永生，第二个梦里面我保全了你爱的人们，你还想要什么？”

　　姜汐没好气：“我想回到现实中去。”

　　曼耶华凑近，美丽脸庞放大，她连睫羽都是银色的。

　　“梦里多轻松，陪我在这里，不好吗？”

　　“我打九个神侍，不、是八个——两个梦加起来有十六个神侍，打得累死累活的，怎么就轻松了？”

　　姜汐吐槽道：“连在梦里都是牛马，你有人性吗？这种梦怎么让人喜欢得起来。”

　　曼耶华陷入沉思，半晌，缓缓道：“我并不是人。”

　　“……”

　　姜汐叹了口气：“算了，不说那些了。跟你商量一下，放我出去行吗？”

　　“最后一个梦，”曼耶华一抬手，星河两岸红色彼岸花蔓延生长，“做完你就可以离开了。”

　　“什么规则？”

　　曼耶华的笑容温柔缱绻。

　　“我为你织的梦，没有规则，只是希望你开心哦。”

　　这是姜汐昏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再醒来时，正是黄昏时分，姜汐从摇椅上坐起身，粉色晚霞铺散在海面之上，点点渔灯飘向远方，浅灰色纱帘摇曳。

　　“咚咚——”

　　敲门声忽地响起。

　　姜汐走过去开了门，来人乌发酒红眼眸，面容柔和，鬓边簪了朵云樱花。

　　“千寻姐，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昨天我们约好要去逛夜市的。”

　　无数记忆涌入大脑，原来是曼耶华直接把她传送到了打败虫皇后。

　　这一梦里，曼耶华终于把自己加了进去，姜汐获得了完整的九个神侍力量，打败虫皇，又成为了神明。

　　这次，因为九个神侍齐全了，姜汐终于获得了完整的扭转乾坤的力量，随后便复活了所有牺牲的人。

　　“哦哦，我想起来了。”

　　姜汐露出微笑，起身和孟千寻一块去了夜市。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安珀和叶流苏、萧紫沅和楚墨水、孟章和莉莉……

　　都活得好好的。

　　这下真是美梦了。

　　姜汐从夜市回来，躺在摇椅里，晚风拂面，携来云樱花淡淡的香气。

　　她却觉得怅然若失。

　　这下她真是什么都有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哪里不痛快呢？

　　难道真的如同曼耶华所说，她贪心吗？

　　逆转乾坤、逆转乾坤……

　　时空也在乾坤之内吗？

　　姜汐心脏一阵狂跳。

　　她掌心光芒闪动，眼前景象瞬间变幻。身上的衣服变成了蓝白条纹校服，顶着齐刘海加马尾。

　　不对。

　　姜汐掂了掂书包的重量。

　　坏了，倒过头了，到高中了。

　　可不能回到高中，高中累死了，996都不止，完全地狱生活。

　　姜汐找了个僻静地方，再次发动神力。

　　这回身上的装束终于变成了大学生经典皮肤——t恤牛仔裤。

　　她特地穿到了放暑假前一天，坐上火车，窗外景物倏忽变化。

　　姜汐往后一躺，拿出手机，开始在“汐汐小家群”里点菜。

　　——我要吃盐水鹅、夫妻肺片、萝卜圆子。

　　——糖醋排骨明天吃。

　　——后天吃黑鱼汤面。

　　妈妈很快回复。

　　——没问题。

　　爸爸也回复了。

　　——我们提前去接你，就在出口那个门。

　　姜汐满意地沉入梦乡。

　　一觉醒来，天亮了，火车到站，姜汐拿着行李匆匆跑出闸机口。

　　父母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她，立即接过她手里的行李。

　　“你要吃的都买好了，还有单位发的水果和酸奶。”

　　“好耶！”

　　姜汐坐在后排，开始盘算大后天吃什么。

　　她回到家中，大快朵颐一番，然后便靠在床上打游戏，游戏打累了开始刷短视频，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约了朋友逛街吃饭唱歌，回到家里继续吃了玩、玩了睡。

　　生活简直是无忧无虑，姜汐偶尔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渐渐的，她忘了在梦里。

　　那天，她约了好友去看电影。

　　好友路上堵车，姜汐点了个冰淇淋，坐在店里边看手机边等她。

　　一抬头，对面坐下了男人。

　　……？

　　姜汐捏紧手机，看过去。

　　黑发黑眸，面容绝美，感觉像二次元里走出来的。

　　姜汐迅速起身，剩下一半巧克力冰淇淋也不吃了，匆匆往外走。

　　正撞上赶来的好友。

　　“汐汐，往哪走呢。”

　　“我才看到你，”姜汐拉着她，“电影要开场了，我们走吧。”

　　“等下。”

　　“怎么了？”

　　“那个冰淇淋店里的小哥哥好好看哦，我去要个微信。”

　　“哪里帅了，就很一般啊，你小说看多了吧，走啦走啦，电影已经开场一分钟了。”

　　姜汐把好友掰过去。

　　好友恋恋不舍地转过头。

　　姜汐和好友在电影院里的座位上坐下，一转头，像噩梦一般，又对上那个人的眼睛。

　　怎么阴魂不散呐！

　　为了不引起好友怀疑，姜汐只好待在原地，如坐针毡地看完了两小时电影。

　　电影一结束，她立即用身体挡住好友视线，硬拉着好友去了另外一头的韩料店，吃了晚餐后各回各家。

　　天色已沉，飘起了小雨。姜汐出了商场，在公交站台上时，再次遇见了那个男人。

　　她想上公交车摆脱他，被他直接拉了下来。

　　“姜汐——”

　　姜汐一把甩开他：“你谁啊，拉我干嘛？骚扰我啊，我要报警了！”

　　“你认识我的。”

　　“我不认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雨越下越大了。

　　姜汐和男人面对面，站在雨地里，谁也没说话。

　　远处的霓虹光穿过雨幕，散成一片模糊的光斑，视野里只剩蒙蒙雨雾，再看不清更远的轮廓。雨珠不断砸在衣物上，顺着布料缝隙往内里渗，贴在皮肤上的衣物愈发沉重。

　　男人掌心凭空出现了一把伞，罩在姜汐头顶。

　　半晌，他终于开口了。

　　“姜汐，你做了那么久的梦，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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