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曾经的记忆

　　训练场上蒸腾的热浪如同粘稠的树脂，裹挟着砂砾般的尘土，将整个世界烘烤得扭曲变形。

　　阿尔敏清瘦的身影在这朦胧的蜃景中穿透此起彼伏的训练口令，宛如一柄锐利的匕首，在基斯教官恍惚的瞳孔里投下一抹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阴影。

　　当那个带着海蓝色瞳孔的少年轻声唤出“基斯教官”时，基斯握着皮质教鞭的手指骤然收紧，仿佛要将教鞭嵌入掌心。

　　教鞭尾端的铜环在烈日下轻轻相撞，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轻响，却如同惊雷在他的耳畔炸开。

　　基斯喉结滚动了两下，干涸的口腔里仿佛塞满了棉絮，发不出任何音节。

　　眼前这个褪去少年稚气的年轻人，此刻正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审视着他。

　　那道目光像一把生锈的手术刀，带着岁月的钝感，却依然精准地划开基斯精心维系了二十几年的平静表象，直抵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他的余光瞥见阿尔敏身后若隐若现的三个身影：让刻意歪斜的站姿里藏着几分不羁，但脸上的胡茬又为他增加了几分稳重与岁月的沧桑，康尼用小拇指抠着耳朵，而萨莎不知又从哪里偷来了一个土豆，正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这些细节如同重锤，一下下叩击着他尘封已久的记忆，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开始在心底翻涌。

　　“教官，我...”阿尔敏刚要开口，基斯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仿佛是从他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扫过周围，几米外新兵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几个交头接耳的新兵正用肘尖戳着同伴的肋骨，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般传来。

　　基斯抹了把嘴角，沙哑的声音像是从最深的地窖里飘出来的：“跟我来。”

　　穿过回荡着脚步声的走廊，基斯的旧皮靴在教官室的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着他与过去的距离。

　　康尼随手一关门，震得墙上挂着的历届调查兵团画像都微微晃动。

　　看着康尼还是如此鲁莽的动作，基斯在心底暗暗想道：真是个笨蛋啊。

　　基斯瘫坐在吱呀作响的藤椅里，面前四个年轻人呈扇形将他包围，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审判场。

　　阿尔敏递来的问题像把匕首直插要害：“您曾经是第十二任调查兵团的团长吧？我们只是想要知道里奥的事情。”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宛如监狱的铁栏。

　　基斯望着阿尔敏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立体机动装置扣环，喉咙里泛起铁锈般的苦涩。

　　十多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突然在脑海中翻涌，身穿教皇服装，眼神隐秘在黑暗之中的那个男人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伸手摩挲着桌面边缘被岁月磨出的凹痕，那里藏着当年用匕首刻下的“A、N、t”的字样，此刻正灼烧着他的指尖，仿佛那些字母是用滚烫的烙铁刻下的。

　　“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只不过没想到来的会如此之早。”基斯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可长久以往的伪装，早已让他失去了表达情绪的面容。

　　他的头慢慢垂了下来，仿佛被无形的重物压弯了脊梁。

　　窗外传来新兵训练的呐喊声，却掩盖不住他接下来话语里的震颤：“有些真相，比巨人的獠牙更可怕。”

　　他从抽屉深处抽出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干涸的血迹在翻开时簌簌掉落，仿佛那些血从未真正干涸。

　　“在我告诉你们之前，先看看这个。”

　　阿尔敏伸手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基斯后，毫不犹豫地直接翻开。

　　瞬间，一道金色的弧光在脑海中闪过，阿尔敏的意识直接被拉入了书中的世界。

　　……

　　830年…

　　……

　　倾盆大雨如注，仿佛天空被戳出了无数个窟窿。

　　在一间古朴的酒馆里，一位穿着粗麻布制作的主妇装的女人正惆怅地望着窗外。

　　粗麻布的质地粗糙，泛着黯淡的色泽，裙角还沾着些许昨日清洗时留下的水渍，那是她作为平民辛劳生活的印记。

　　“本来酒馆的生意就不好，今天又下了大雨，估计没什么顾客了。”女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

　　酒馆才开了一年，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装修时的痕迹，木质的桌椅也因长时间使用而坑洼不平。

　　惨淡的生意让它如同风雨中的孤舟，离倒闭也不远了。

　　就在她惆怅地看着窗外雨幕之时，一个男人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半截门走了进来。

　　半截门的木质纹理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上半截的木板还留着几道被酒杯碰撞过的划痕。

　　女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脸上挤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开口道：“欢迎光临！”

　　她急忙走了过去，裙摆扫过地面。

　　女人伸手为顾客拿下那把价值不菲的黑色雨伞，伞面的绸缎在酒馆里泛着微光，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一旁的伞桶中，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男人看上去很有钱，身上的皮质大衣泛着油亮的光泽，每一道褶皱都彰显着精致的剪裁。

　　头上戴着的绅士礼帽一尘不染，帽檐下是一张令人惊艳的脸。

　　他长得很美，对，是一种帅与美相结合的欧洲面孔，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同雕塑家精心雕琢的杰作，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让女孩子们无法抗拒。

　　二十多岁，还在青春年少的女老板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如同春日里初绽的樱花。

　　阿尔敏怔怔地站在那里，如同空气人一般，茫然地看着交谈起来的两人。

　　他的目光穿透了时空的界限，却又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

　　从两人互相介绍中，他知道了那位老板娘叫做安诺，而男人叫做阿内特。

　　恍惚间，半截门再次被推开，潮湿的水汽裹挟着寒意涌进酒馆。

　　一个头发茂密留着胡茬，面容憔悴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上，身上的调查兵团制服也沾满了泥浆和血迹，还散发着淡淡的鲜血味道，那是斩杀巨人留下的残酷印记。

　　此人，正是刚出完调查任务惨败而归的基斯团长。

　　阿内特侧眸看了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时间。

　　基斯下意识地躲开了，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看向了满脸笑容，面颊泛着淡淡粉色的安诺。

　　“呀，你来了！”安诺笑着迎接，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欣喜，仿佛驱散了些许酒馆里的阴霾。

　　她将基斯带到了一处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木质的椅子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基斯是老顾客了，每次出完任务，都会来这里喝个酩酊大醉，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那愧疚的内心，那些在墙外失去的生命，如同沉重的枷锁，永远套在他的灵魂上。

　　“卡露菈！快给客官们上酒。”安诺笑着向后厨招呼。

　　“唉，好的！”后厨传来少女清脆的回答，随后便是穿着围裙的一个年轻人，用托盘端着几杯酒走了出来。

　　少女有些羞怯，低垂着眼帘，将酒放在桌子上时，手指微微颤抖。

　　她刚来姐姐的酒馆打工不久，如今还有些怕生，平日里只敢躲在后厨做饭、倒酒，与外界接触时总是带着几分惶恐。

　　安诺正是卡露菈的亲姐姐，因为家境贫寒，15岁的卡露菈便来姐姐的酒馆帮忙。

　　两人每天都在酒馆里同吃同睡，狭小的空间里，她们用相互依偎的温暖驱散生活的寒意。

　　虽然说是因为穷导致没法出去租房，但是这并没有影响两人的关系，反而让她们的情谊更加深厚。

　　安诺含羞带怯地服务着阿内特，眼神里偶尔闪过一丝羞涩与期待。

　　而卡露菈则是冒冒失失地为基斯上着菜与酒，裙摆不时蹭到桌角，惹得酒杯轻轻摇晃。

　　“是艾伦的母亲吗？好年轻。”阿尔敏皱眉看着她，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应该是陷入了过去的记忆。

　　他开始在酒馆里走动，试图去寻找有关里奥身份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酒馆的每一个角落，从斑驳的墙壁到磨损的地板，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然而，专注于观察每个人的阿尔敏，并没有注意到酒馆外，正站着两道身影。

　　一个扎着丸子头，一个留着络腮胡，他们静静地站在雨中，透过模糊的窗户玻璃，看着酒馆内谈笑风生的四人，眼神里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呼的，一道闪电流光划过，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

　　画面在一瞬间，翻天覆地地发生了变化。

　　832年……

　　茫然的阿尔敏晃了晃头，就看到了那个叫做安诺的女人，身着洁白如雪的婚纱，站在洒满阳光的教堂里。

　　婚纱的裙摆拖曳在地，上面绣着精美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诉说着幸福的期待。

　　她和那个叫做阿内特的男人举行着婚礼，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依旧俊朗，眼神里满是温柔与爱意。

　　男女相拥，深情地接吻，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正式成为了夫妻。

　　不远处的台下，基斯正用着复杂的目光看着，那目光里有祝福，有失落，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惆怅。

　　而台上的卡露菈，则是不断地为成婚的姐姐撒着花瓣，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五彩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整个场景是如此的安好与美丽，仿佛时间在此刻定格，让人不禁产生向往。

　　然而阿尔敏知道，这美好的表象下，或许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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