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犒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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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自幼被养在宫中,对于宫外的许多事都充满了好奇心。

  所以听到宋煊说公厕这种事,也是极为好奇的。

  他是真的想要去见识见识。

  “我每日都是从玉清宫来县衙,也没怎么去京城别处转过。”

  赵祯身边人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天子的身份尊贵无比,万一出了点事,对于王朝都是极大的危机。

  尤其是赵祯这种目前还没有后代的帝王。

  宋煊也没多说什么,有些事赵祯自己去体验一下也好。

  “官家闲来无事,也可以体验民情,就当作是微服私访了。”

  “微服私访?”

  赵祯觉得这个词说的好。

  生活在东京城的百姓虽然压力大,但并没有大规模的民变,尽管土地兼并也十分的严重。

  但是大量百姓从事手工业和第三产业(服务业),吸附了许多无地农民,可以让他们存活下去。

  甚至连皇家藏书馆,也允许百姓进入翻阅,就算一年只允许一两天的时间,可也算是一项福利。

  至于孤儿抚育,养老院以及公墓,因为钱财断掉,宋煊收上来税后,又给捡起来了。

  在这片土地上,一般百姓但凡有口吃的,只要饿不死,便很难会生出造反的心思。

  如今距离五代十国彪悍的风气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有些遗风依旧没有完全消失。

  东京城人多,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理,便意味着混乱。

  混乱自然会有人趁机弄点歪门邪道的。

  那对养着许多孤儿的夫妻被抓进监牢,顺便给他们判了个斩刑。

  他们真的会卖孩子。

  把官府设置的地方当成他们自己的,两头吃。

  宋煊的这道判罚不仅让东京城百姓叫好,同时也让许多官员意外。

  因为宋煊并不是主张主观臆断,而是主张物证大于权力,肯定物证以及人证的价值。

  此事在大宋朝很是难得。

  也就是包拯、宋慈在这方面颇有些唯物主义的一面。

  就算大明朝有海青天之称的海瑞。

  他的断案原则那必须要依据三纲五常,律法放在一旁。

  无论对错,只要是父子局海瑞就是父亲胜诉,兄弟局,那就是哥哥胜诉,夫妻局是丈夫胜诉。

  这群孩子直接被合并到了养老院,并且宋煊给拨款,让这帮老头老太太自己选看顺眼的孩子喂养照顾。

  待到合适的年龄,等着跟县衙这帮人的孩子一同上学堂。

  宋煊收税的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

  除了清淤,便是给县衙的那帮人发放福利。

  如今又整出了如此一套。

  少有所养,老有所依,死者还能得到安葬,不至于曝尸荒野。

  自是让他这个“立地太岁”的威名,弱了三分。

  原来宋大官人也是个好官,不光是收税心黑手狠,还有菩萨心肠呢。

  最为重要的是,有人已经放出风声来,宋大官人准备要修缮东京城的河道,到时候免不了要雇佣人去干活。

  倒是让不少东京城百姓动了心思。

  毕竟那帮犯人干活的待遇,这段时间他们早就打探清楚了。

  虽然不是日日有肉,可干够一段时间后,便要供应一天三顿饭,就足够吸引人了。

  尽管宋代商业发达,但是一般百姓也只是吃两顿饭果腹。

  就是不知道宋大官人什么时候动工。

  难不成要等收了秋税后,许多人都有空了?

  那个时候水位也该下降了,兴许更加容易施工。

  有伶俐人去县衙打探消息,避免到时候又是征发徭役。

  不仅没有钱,反倒还要搭钱。

  齐乐成表示这种事他不清楚,最终要以官府发布的公告为准。

  尤其是这种事,绝对不能随便胡说。

  许多人都不死心,盼望着宋大官人能够早日颁布公告。

  如此,才能安排后续的事。

  有人想要从官府这里挣钱,其实更多的便是东京城的这些行会。

  宋大官人结账那可是痛快,刚开始一天一结,后来则是五天一结。

  就这个结钱速度,便让许多行会翘首以盼。

  若是宋大官人主持修缮河道,怕不是要采购更多东西。

  他们唯一担忧的就是,官府会不会有“科税”,强行摊派。

  可是这种决断终究是在宋煊手中,开封县的百姓若是想要伸冤可以,但是若是想要有吃请到宋煊头上,却苦于没有门路。

  宋大官人连樊楼也去的次数少,他不怎么在外面吃。

  这倒是让许多人都感觉到奇怪。

  因为在大宋,在外面吃一口饭,要比在自家生活做饭便宜许多。

  光是烧柴这个损耗,就不是谁都能消费的起的。

  司天监周克明被王曙质问,到底会不会下大暴雨。

  周克明此时已经谢病不出,他疽发背了。

  王曙语气松了下来。

  面对王曙的询问,他摇摇头:

  “去岁太白犯灵台,掌历者悉数被降谴,上天吹响,深可畏也。”

  “今荧惑又犯之,吾其不起乎!”

  “什么意思?”

  周克明咳嗽了两声:

  “王中丞,若是还有疑问,把我徒儿杨维德喊来,请他来观测天象。”

  “我看你还是请求叫来御医吧。”

  王曙瞧着他这幅模样,一般背发疽这种病都好不了,保不住要死了。

  范增、孟浩然、刘表、曹休以及后面的宗泽、徐达都是死于这个病。

  甚至王曙也是死于这个病,只不过患病的地方是脑袋。

  “老夫自是算到自己寿数到了,御医来了也不管用的。”

  周克明咳嗽了几声:“正好他来了,我也有事要交代。”

  王曙在一旁等着,杨维德得到消息后连忙赶了回来。

  “师父。”

  杨维德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虽说师父九十来岁了,可怎么突然就背发疽了?

  周克明精于数术,其余各种五行等皆是有心得。

  他也没顾得上悲伤,而是直接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焚诀”让杨维德拿走。

  杨维德没拿着,他们周家是有家族传承的。

  他如何能拿走。

  但是周克明让王曙作保,就算自己亲儿子在这,也得遵从。

  杨维德哭的泣不成声。

  “待到为师死后,再流着眼泪来哭吧。”

  周克明指了指一旁的王曙:“你还是好好给王中丞窥探天象,近期是否会有大雨落下。”

  “师父。”

  周克明闭上眼睛,不想多说什么。

  他自从窥探失误后,就不怎么管理司天监与天文院了。

  杨维德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现在哪有心思窥探天象啊。

  至于这段时间,他一直都醉心于编纂书籍当中,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可是师父之言,又杨维德不敢不从,但是王曙却道:

  “此事紧急,我两日后再来。”

  杨维德道谢,任由他离去。

  待到人走后,周克明睁开眼睛:

  “今后你勿要再随随便便的应付了事了。”

  “师父,我。”

  周克明知道自己徒弟想要编纂出来一本旷世奇书,所以对工作上能对付就对付。

  “看情况,我没几天能够为你遮掩的了,司天监你可以掌控,但是天文院可不一定能落在你的手里。”

  “编纂书籍之事,自是急不得,你观摩天象之后,再做也不迟。”

  “师父。”

  杨维德痛哭流涕,他想着要在师父有生之年把书籍编纂出来,才如此急切。

  未曾想到时间不等人。

  “何必哭泣,老夫早就心有准备。”

  周克明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的数术很厉害,印证了先前自己算出来的寿数。

  如此准确,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得意的。

  “师父。”

  杨维德只是痛哭。

  “你记住,今后这种窥探天象之事,做的不要过于准确,太宗皇帝对于这些事很在意。”

  “如今官家尚且年幼,不知其脾性,一旦要预测王朝兴衰,是好是坏对我们都是灭族之灾。”

  周克明又把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

  “最终切不可让你窥探的天象,成为臣子攻讦其余臣子以及官家的借口,否则后患无穷。”

  “谁都会拿你当敌人,若是事情败露,只会把你踢出来定罪,说不准岭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杨维德一直都知道师父在这方面天下无人能及。

  却总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故意算错。

  “啊,这?”

  周克明只是拍了拍杨维德的脑袋,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有些教训,总归是要亲身经历更好。

  当年周家就是算出来岭南没有战乱,谋求去岭南的官躲避战乱。

  周克明都没撑过晚上,就驾鹤西去了。

  赵祯还是派人去祭奠了,尽管预测天象并不是那么的准确,但作为四朝老臣还是有着一定的人脉的。

  连曹利用都去祭奠了。

  毕竟宋煊他们夫妻俩的八字都是周克明给合的。

  这股风并没有吹到民间去,因为周家是为王朝服务的,很少给百姓搞这些。

  东京城越来越热,丝毫不见下大雨的情况。

  甚至连汴河水位都有些下降。

  宋煊站在汴河旁边,瞧着裸露的岸,水底的淤泥更多。

  此时汴河内有不少好手拿着竹竿探底,对比当初的记载,下面又存了许多泥沙。

  宋煊蹲下,瞧着平静的河面,如今倒是没有鳄鱼留在其中翻腾,早就被好手给活捉领了赏钱。

  “大官人,我们回吗?”

  郑文焕在一旁撑着伞。

  “回吧,再看看清理淤泥的,我看工程要完事了是吧?”

  “回大官人的话,确实要弄完了,估摸今日不弄完,他们想要再混两顿饭,明日也弄完了。”

  “嗯。”

  宋煊点点头:

  “下令让他们今日都弄完吧,明日我找人做席面款待他们,顺便给他们发工钱,表现不错,能放了的我就给他们放了,待到下次招工再说。”

  “是。”

  “还有最近一直辛苦巡逻的士卒,明日也一同前来吃席吧。”

  “明白了。”

  郑文焕叫人过来顶替自己给宋煊撑伞,他自是去吩咐了。

  周遭看热闹的许多百姓,都被衙役给拦着,不让他们靠近。

  宋煊得到有效数据后,让人给下河的好手们打赏钱财。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官府什么时候需要给钱了。

  “大官人?”

  “我可是知道在河中游泳不是容易事,更何况潜水要耗费不少力气。”

  “这点钱拿去吃喝补充力气,回头有需要我开封县衙还是优先雇佣你们几兄弟来做事。”

  为首之人当即下拜,多谢宋大官人的赏赐。

  宋煊点点头,站起身来摆开架势就要走了。

  汴河是有黄河水进来,带来大批泥沙。

  三五年不清淤,就能在下面搞厚厚的一层,稍微下点雨就河水就上岸了。

  清理汴河等四条河流也是治标不治本,最关键还是要治理黄河。

  只不过目前没什么把握治理黄河。

  “大官人,日后修缮黄河,可是要雇佣大批人手?”

  人群当中有人仗着胆子询问。

  宋煊止住脚步,看向人群:

  “何人发问?”

  但是没有人敢承认。

  就算宋煊做了好事。

  可立地太岁的威名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

  宋煊见没有人回应,也不理会,直接带人走了。

  人群当中几个人又是一阵叹息,他们是真的想要从官府那里挣点钱的。

  这种事需要郑文焕这种官员去传达,方能让人相信。

  毕竟还是要有信誉背书的。

  赵津等人慢悠悠的清淤,准备混饭吃,一听这话,自是干劲十足。

  吃席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尤其还是官府举办的。

  任福等禁军也接到了通知,今日干完,明日就去县衙后院吃席,到时候会撑起棚子遮阳。

  四司人接到通知后,今夜就开始准备,把东西都运过去了。

  只带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忙乎。

  赵津等人躺在梳洗一通后,换了新牢服,旧的被统一收走,洗了之后,再给下一批人穿。

  “秦通判,真没想到您还能坚持这么多天。”

  躺在稻草上的秦应也是有些佩服自己,虽然不如以前白了,但是他感觉自己力气大了许多,甚至走路都不那么嫌累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把他给累成死狗一样,缓了几天之后,就慢慢适应了。

  当真是奇怪。

  “是啊。”

  秦应也不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家里人给送信了,新来的通判到位了,他的案子怕是要被结了。

  秦应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一结案,就准备前往应天书院去教书育人。

  绝不能让穆修去荼毒士子们的思想。

  路线之争,向来如此激烈。

  “秦通判出去之后,还能当官吗?”

  “不当了。”

  秦应嘴里叼了根稻草,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他:

  “为何?”

  “我准备去应天书院教书,绝不能让穆修那个邪修荼毒我大宋士子。”

  秦应被抓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

  就是因为要整治那个姓穆的。

  “教书?”

  “应天书院。”

  “我知道,就是宋状元从哪里考出来的,前几名可都让他们书院的人得了去。”

  “那岂不是天下第一书院?”

  “正是如此。”

  “秦通判纵然出狱了,那也是前途光明啊。”

  众多囚犯倒是没有人敢欺辱他。

  毕竟秦应虽然被关,可是官身尚在。

  宋煊也没有权力罢免他。

  最终决定权在刘娥那里。

  尤其是得了狱卒的叮嘱,谁敢欺辱秦通判,就等着挨板子吧。

  秦应倒是觉得应天书院出名太快,学生太多,而夫子不够用,定然需要自己这个老师去教授。

  穆修,到时候咱们教学事上见真章。

  “秦通判,您能不能给说说宋状元明日可不要给我减轻罪行?”

  “嗯?”这下子轮到秦应坐起来了:“为何?”

  “人人都盼望着能够早日出去,你偏偏不愿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赵津脸上也带着唏嘘道:

  “若不是宋状元搞出这个劳动教育,我赵津液不会有机会喝雪花酒,领赏钱。”

  “我若是出了牢,还要花钱租住,每日吃饭,坐吃山空。”

  “不如暂且在监牢里,还能攒下些钱财。”

  “等到宋大官人开始修理河道,我又能做活了。”

  秦应很奇怪,他是听闻任福说有机会把赵津等人给招纳进禁军。

  当个禁军士卒,可是要比蹲监狱要强上许多。

  “此事,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

  赵津叹了口气:“我若是能攒下些许钱财,也能讨个老婆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原来根子在这里。

  秦应点点头,几条河道的清淤工作时间不会太短。

  若是能挣出一笔钱来,到时候他再加入禁军。

  那可今日不同往日了。

  秦应打量着这群罪犯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宋煊的劳动教育改造之法,是如此的成功。

  此子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解决东京城治安的办法之一,怨不得他能考中状元。

  看样子自己与陈尧佐都输的不冤。

  就算能够改造一小批人,那也是“教化之功”。

  这个知县干的就算是成功。

  “对了,秦通判,您觉得咱们这清淤能用的上吗?”

  “是啊,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听说朝廷都求雨了。”

  “若是不下雨,咱们可不就白干了吗?”

  “不下雨也好。”秦应摸着胡须:

  “一旦下雨了,咱们夜里想睡都睡不了,都得泡在水里。”

  开封县衙四周是有墙可以阻挡洪水,地势又高一些。

  但是聚集在院子里的水排不出去,到时候全都烂脚喽。

  “还是不下雨的好,去年我差点就被水给淹死了。”

  “对对对。”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修理黄河挣钱,要不然洪水一过,东京城又该来了许多人,抢咱们的饭碗。”

  几个人议论着,监牢里倒是不如外面热,反倒凉爽些。

  不一会便有鼾声传来,几乎全都睡着了。

  秦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不过他有预感,应该差不多了。

  接替自己的人都到位了,大娘娘也该判决了。

  第二天一早,县衙内就热热闹闹的。

  几口大锅已经支起来了,众人全都在忙活。

  宋煊过来之后,视察了一群,派人去通知。

  今日是宴请禁军以及监牢里的犯人。

  明日咱们县衙的关起门来吃喝,就当是提前过中秋节了。

  诸多衙役听到后,自然是极为高兴。

  监牢里的犯人一早上也都是空着肚子。

  牢头毛朗亲自巡逻,不断的说着大官人的安排,总之今日早上都没有饭,饿了就喝点水,等着空肚子。

  今日中午让你们大吃大喝一顿,虽说没有雪花酒,但总归不是什么便宜酒。

  你们是沾了宋大官人的光了。

  要是放以前,坐牢哪里去找这种好事的啊?

  “今后要是出去了,就少犯罪,大官人已经透露,你们这段清淤工作表现不错,没有发生逃跑事件,所以会酌情给你们减少刑期,能早日出去。”

  有了毛朗这话,希望早点出去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像赵津这种眼光看的长远的人,还是少数。

  同为底层人,有几个能有抓住机遇的把握?

  倒是让不少重刑犯心生羡慕,他们都没有这种机会。

  待到刑部核实完后,这帮人该发配就发配,该处死就处死了。

  天气越发炎热,棚子内的凉菜也都端上来了。

  宋煊邀请禁军入座,以及去把那些犯人也带出来。

  十个人一桌子,依次排好。

  宋煊站在禁军群里,环顾周遭人员:

  “诸位近日都辛苦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吃了这顿饭,饭后都有赏钱。”

  任福等人未曾想宋煊还会给他们赏钱,自是受宠若惊,连连说不敢要。

  毕竟他们这群人能与宋煊同桌吃饭,到时候有敬酒的机会,就足够让他们拿出去吹嘘了。

  宋煊直接按住任福:“你家里不缺钱,难道其余兄弟家里就没有用钱的地方吗?”

  “我等皆是借了高利贷,短时间内有钱。”

  “哈哈哈。”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倒是忘记这件事了,你们可千万别嫌弃我开封县衙给的赏钱少啊!”

  “哈哈哈,那不敢。”

  众人脸上带着笑。

  禁军虽然收入比寻常人也不少,但能被调过来顶着大太阳巡逻的,想必家里也没什么关系。

  要不然能干这种苦活累活?

  “先同饮一杯。”

  赵祯也坐在宋煊身边,一仰脖,喝了酒,是有些辣喉咙的。

  任福虽然看着宋煊,可眼睛一直落在官家身上。

  乖乖,其余人都觉得与跟宋状元饮酒为荣,殊不知咱们这桌子陪坐的人可是官家。

  如此荣耀,任福又不敢胡咧咧,生怕坏了官家的事。

  宋煊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递给赵祯,让他自己倒。

  赵津等人仰着脖子瞧着宋煊。

  宋煊又走了几步,对着这帮犯人道:

  “尔等做事没有偷奸耍滑,如期完成工程,工钱会付给你们,同样也会有赏钱,刑期也会减缓。”

  “日后整修河道,我开封县衙还是要优先选择雇佣你们这群人。”

  “到时候你们免不了要当个头头脑脑,带着一帮生手去做活,工钱也会比这次多的。”

  宋煊画的大饼,当真是让百十来口犯人面色激动。

  不仅这次干活有了结果,下一次修理河道的活计,怎么都能干上两三年。

  日后的生活也算是有了着落,如何能够不高兴?

  谁不想要稳定干活,有钱赚?

  奈何东京城虽然能让许多人糊口,可架不住来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最终只能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这是显而易见的。

  “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工钱赏钱什么的,待到后天再发给你们。”

  “今日你们痛快喝,免得发了钱,钱丢了,明日我要宴请我县衙之人开席,也没空给你们发钱。”

  宋煊把酒直接喝了,转身就走。

  “多谢大官人。”

  宋煊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示意,让人上热菜。

  四司人对这套流程都是熟悉的很。

  任福十分客气的谢谢赵祯给自己倒酒。

  赵祯虽然没有亮出身份来,但他很兴奋,这是第一次与禁军喝酒。

  若是自己手里也能掌握军队力量,今后说话的份量就会重。

  旁人也都会听的。

  赵祯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公开自己的身份,待到日后有需要再说。

  要不然太扎眼了,反倒是提前暴露了。

  宋煊坐回椅子上:“任都头,酒量如何?”

  “怕是让宋状元失望了,这一桌子都没有我能喝。”

  “哈哈哈。”

  宋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善饮酒,就多吃菜了,你们想痛饮便痛饮,不要顾及我。”

  “就算是拿大碗也成,都不必过于拘谨。”

  在这桌子上吃饭的,那也是基层将领了。

  有了宋煊这话,便放松了许多。

  几杯酒下肚,倒是有人询问:“宋状元,那首破阵子写的可真好啊,用了多长时间?”

  “没用多长时间,脑子一蹦就写出来了。”

  宋煊举起酒杯跟他碰了杯,搞得他受宠若惊。

  “哎呀,当真是文曲星下凡。”

  李禹亨连忙把碗里的酒喝光了,表示敬重之意。

  像他们这群武夫,就算是想与进士同桌吃饭饮酒,那都是妄想。

  宋状元这般屈尊降贵的与兄弟们同桌畅饮。

  他喝一小杯,咱们喝一大碗那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尤其是这酒,乃是宋状元专门给大家买来喝的,他痛饮算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都夸耀着,十分羡慕曹侍中能有这么一个好女婿。

  原来宋状元当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帮武人。

  其余桌的士卒来敬宋状元,他都接着。

  这一场喝的宋煊有些脑子不清醒,虽然酒量好,但也架不住这帮士卒一个一个前来。

  这种事,要么全都拒绝,要么就不能落下一个。

  就算是陪着自己喝酒的赵祯,早就不省人事了。

  宋煊搭着赵祯离席,让他们继续吃喝。

  任福颇为担忧的瞧着官家昏睡过去,再看着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手下,不由的叹了口气。

  李禹亨见宋煊走了:“任都头,宋状元当真是好酒量啊,咱们自己喝!”

  “喝喝喝。”

  任福又重新坐下,颇有些心事重重:

  “这帮没眼力见的,一个个来敬酒不知道一桌子一起敬,非要一个个过来与宋状元碰杯。”

  李禹亨倒是理解这种情况。

  兴许过了这村,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沾一沾文曲星的才气呢。

  “不必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喝。”

  宋煊把赵祯放在床上,也用不着自己照顾,身边的宦官杨守珍颇为心疼。

  据他所知,官家可从来没有喝多过。

  若是被大娘娘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醒酒汤已经熬上了,宋状元可是要来上一碗?”

  “不必了。”

  宋煊靠在躺椅上:“这点酒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歇息一会便能缓过来。”

  他直接踢了脚上的官靴,扯开衣服,闭眼歇息。

  杨守珍让身边的宦官过去伺候一下宋煊,免得他着凉了。

  反倒是把官家给传染上。

  张怀德自是毫无怨言,虽然他是官家的贴身宦官,但是自从杨守珍到来后,这份活就被他给抢了去。

  搞得张怀德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大官人,日头实在是太高了,许多犯人吃喝过后,酒量不行,便想着要回去睡一觉。”

  宋煊睁开眼睛:“嗯,让他们回去吧。”

  “秦通判还想要见您。”

  “来。”

  宋煊喝了口宦官端过来的茶,又掏出金叶子赏给他。

  “宋状元,不必,这是小人该做的。”

  “你是伺候官家的,伺候我能行吗?”

  宋煊让张怀德收下:

  “我给了你钱,就当是雇佣你一会,要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人在朝堂上弹劾,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的。”

  张怀德瞥了一眼杨守珍,便顺从的收下了。

  他只当作宋煊是在说酒话,到时候再与官家说明此事就行。

  谁会相信堂堂状元郎,会在朝堂上拳打脚踢的,一丁点都不现实。

  就在说话间,秦应走了进来,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味。

  他倒是自来熟的直接给自己倒茶喝。

  “宋状元,我这案子什么时候断,你可有消息?”

  宋煊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

  “秦通判,像你这种官职是需要大娘娘亲自决断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就知道接替你位置的人来了,叫做钟离瑾,听闻是拜佛的时候,从眉宇间掉出许多舍利子,被大娘娘所信任。”

  “啊?”

  听到宋煊的话,秦应的酒都醒了三分。

  “这怎么可能呢?”

  舍利子这件事,秦应当然知道。

  那得是高僧专属,寻常僧人都不一定能孕育出来舍利子的。

  他一个官员,何德何能啊?

  “听着像是假的。”

  “我觉得也是,奈何有人相信。”

  宋煊依旧靠在躺椅上:

  “秦通判再耐心等上一等,兴许八月十五之前,大娘娘就会派人处理此事,让你回家团圆呢。”

  “团圆!”秦应悠悠的叹息道:“我的家人说,穆修已经去了应天书院任职去了?”

  “嗯,这件事证据确凿,确实是你冤枉他的。”

  宋煊依旧闭着眼睛:

  “反正他的官职也不高,唯一高的便是学问,前往天下第一书院教书育人,那可是绝佳的去处,总比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强。”

  “穆修若是继续当官,他这辈子能不能升到五品官穿上朱袍,还是个大问题呢。”

  秦应没言语,他感觉到时间的越发急迫。

  尤其是得知穆修这个邪修已经去顺利执教了,这如何能沉得住气?

  自己越晚去,就会让越多的大宋学子,遭到他思想上的污染。

  “宋状元,我这辈子很少求人,你能不能帮我去大娘娘那里递话?”

  不等宋煊睁开眼睛,齐乐成就在外面敲门道:

  “大官人,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到了门口,要来拜访大官人。”

  “请他进来吧。”

  宋煊说完后睁开眼睛:

  “秦通判一会可以与他交流,兴许他能在大娘娘那里说得上话,而且也比我说好用。”

  “怕不是提到通判是假,最终要把他提拔到开封府尹的位置上去。”

  秦应摸着胡须,他承认大娘娘不是一个愚蠢的妇人。

  这番动作,必然是有着她的考虑。

  否则就单凭一个眉宇间往外掉舍利子这种荒唐的事,大娘娘终结了天书运动,她是不相信这种事的。

  钟离瑾在衙役的带领下,走进宋煊的办公房,一推门就闻到强烈的酒味。

  虽说上班时间不能饮酒,尤其是官员。

  但是没有言官弹劾就成,钟离瑾是想要与宋煊搞好关系的。

  谁让他与陈尧佐的关系不好呢!

  那敌人的敌人,便是好盟友。

  将来自己担任开封府府尹,少不了要宋煊的支持。

  钟离瑾也打听清楚了,祥符县的知县是吕夷简的妹夫。

  开封府其余县的知县关系也都盘根错节。

  要是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部下,特别是在东京城,兴许干不了一两个月,就要被赶走了。

  今后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宋状元,你这是?”

  “今日庆功大会,开封县的清淤工作干完了,与禁军和犯人们多喝了几杯。”

  钟离瑾进京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官家,所以不认得床上躺着的人。

  只是觉得在一旁站立的男人,虽然有胡须,可一点也不硬朗,感觉像是阉人。

  再一瞧还有个犯人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钟离瑾当真是看不懂了。

  他指了指犯人:“宋状元,可否先介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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