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科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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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刚蒙蒙亮。

  泛着鱼肚白的东方还没透出暖意。

  二月春风似剪刀。

  凛冽的寒风顺着土坯墙的缝隙钻进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方平睁开眼,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尽量不惊动旁边刚咳累了睡过去的爹,和蜷缩在另一头,鼾声如雷的大兄方安。

  方平轻轻解开怀里那个粗布包袱,再次确认那张盖着鲜红府衙大印的童生试文书安然无恙后,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将包裹贴身藏进最里层的破旧单衣里,紧贴着皮肤,心中才踏实了不少。

  “咳咳……二娃子?”方老实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刚醒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咳意。

  “爹,您醒了?”方平赶紧俯身过去,“天还早,您再睡会儿。”

  方老实叮嘱道:“路上小心……咳咳……甭惦记家里。”

  “嗯。”方平用力点头,只感觉眼睛有些酸涩,“爹,您安心养着,等我回来。”

  秦氏也醒了,摸索着从炕尾的破柜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里面几个更小的,同样梆硬的杂粮饼。

  她将小布包塞进方平手里,声音带着不舍:“娃啊,带着,路上垫垫。”

  方平看着那几个小饼,知道这可能是家里最后一点像样的口粮了。

  但没有推辞,而是默默接了过来,塞进怀里,和那个窝窝头放在一起。

  他哽咽着道:“娘,放心。”

  大兄方安也醒了,沉默地坐起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形的手,用力拍了拍方平单薄的肩膀。

  仿佛是在让方平安心考试,自己会在家里照顾二老。

  方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土炕上病弱的父亲,满面愁容的母亲,和沉默坚韧的大兄,转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门外,天色灰蒙蒙的。

  寒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扑面而来。

  远处的山峦光秃秃的,裸露着干旱龟裂的土地,一片死寂。

  三十里通往县城的黄土路,像一条灰黄色的巨蟒,蜿蜒消失在视野尽头,望不到头。

  他紧了紧身上那件根本挡不住寒风的破旧单衣,将怀里装着文书和干粮的包袱又按了按,确保不会在奔跑中掉落。

  然后,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那条冰冷坚硬的路。

  每一步都踏在冻得梆硬的土地上,硌得脚底生疼。

  刺骨的寒风像无数根细针,透过单薄的衣物扎进骨头缝里。

  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一阵阵袭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

  只因时间紧迫,路途遥远。

  他只能咬紧牙关,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奔跑,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

  天色擦黑,方平总算看到了县城那黑黢黢的城墙影子。

  城门洞子像巨兽的嘴。

  进城费又掏走两个铜板,方平心疼无比。

  城里比村里热闹,也更冷,但很是繁华。

  方平站在街道上,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象,第一次知道外面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他心中科考的信念再次变得坚定。

  华灯初上,饭馆飘出的香味勾得他肚子咕咕叫,像有只手在里头使劲掏。

  他缩着脖子,避开那些穿绸裹缎的行人和吆五喝六的衙役,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个破庙。

  庙门半塌,神像剥落,四处漏风。

  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冻得硬邦邦的。

  方平找了个稍微避风的角落蜷进去,把干草往身上堆了堆。

  肚子里空得发慌,像有个洞在吸冷气。

  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娘给的小布包,拿出一个最小的杂粮饼。

  饼子又冷又硬,他小心地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含着。

  冰得牙疼,一股子土腥气和霉味直冲脑门。

  他慢慢用唾沫湿润着,一点点用牙磨。

  磨了半天,才咽下去一点点渣滓,喉咙干得发紧。

  他不敢多吃,只掰了半个最小的饼子,一点点磨着吃了。

  他将剩下的又仔细包好,塞回怀里,紧贴着心口放好。

  至于剩下的窝窝头,他更是碰都不敢碰。

  夜里冷得刺骨,风从破窗户,破门缝里呜呜灌进来。

  干草根本不顶事,方平冻得牙齿打架,浑身哆嗦成一团。

  他抱着膝盖,把自己蜷得更紧,脑子里一遍遍过白天看的书。

  那些之乎者也像一道道微弱的热流,勉强支撑着他不至于冻僵。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考场门口就挤满了人。

  有穿长衫,坐暖轿来的富家公子,有被仆人前呼后拥的少爷。

  更多的却是像方平这样,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脸冻得发青,嘴唇发紫的穷书生。

  衙役们提着水火棍,吆喝着维持秩序,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这些寒酸士子。

  轮到方平验明正身时。

  那衙役捏着他那张盖了红戳,皱巴巴的文书。

  又上下打量他破旧的单衣和冻得通红的双手,随即面无表情道:“青柳村的?进去吧,丙字棚!”

  进了考场大门,里面是一排排低矮的考棚,像鸽子笼。

  方平好不容易才找到丙字棚,立马钻了进去。

  棚子三面透风,顶上的茅草稀稀拉拉,根本挡不住寒气。

  棚里就一张窄板当桌子,一个矮凳,一个便桶。

  寒气从地面,从四面八方涌进来。

  号炮一响,封门落锁。

  试卷发下来,方平搓了搓僵硬的手指,哈了几口白气,才勉强握住笔。

  墨盒里的墨汁都凝了冰碴,笔尖蘸上去,墨汁凝在笔尖,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洇开一大片。

  他只好放下笔,把手拢在嘴边使劲哈气。

  等到搓热了,再赶紧写几个字。

  写不了几个,手指又冻僵了。

  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咕噜声在寂静的考棚里格外响。

  他掏出怀里剩下的半个杂粮饼,小口小口地啃着,冰得他直打哆嗦。

  但那股粮食的微末暖意,好歹支撑着他继续往下写。

  县试为五天,需连考五场。

  在这五天之内,吃喝拉撒全在这方寸之地。

  冻饿交加,困极了也不敢睡死,怕冻僵了再也醒不过来。

  隔壁棚子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被差役拖出去的,冻得脱了形的人影。

  方平死死咬着牙,脑子里只有爹咳血的画面,娘冻裂的手,大兄佝偻的背。

  他把这些年看到的苦难全都化进了文章里,字字都带着血和泪。

  ……

  终于,方平熬到放榜那天。

  县城里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方平个子小,在人堆里被挤得东倒西歪,踮着脚也看不到榜文。

  耳朵里嗡嗡的,全是别人的喊声,哭声,笑声。

  忽然,人群中一道尖锐无比的声音传了过来:“青柳村,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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