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集:胜利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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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哀嚎峡谷”方向的天际线,还凝着爆炸后未散的光痕——最初是刺目的亮绿色,像有人将熔化的翡翠泼向天幕,光芒穿透稀薄云层时,把下方连绵的山脉染成一片诡异的青绿,连岩石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半分钟后,绿色迅速褪去,转为深沉的暗紫色,像凝固的血液在天际晕开,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金色余温,那是能量剧烈碰撞后残留的光迹;又过了许久,暗紫色也渐渐淡化,只剩下一缕扭曲空气的余烬黑烟,像一条纤细的黑色丝带,在微风中缓缓飘荡,最终与灰色的云层融为一体,只留下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灼热感。

  指挥中心内,紧绷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神经终于松垮下来。负责监控空间参数的技术员小陈瘫坐在旋转椅上,双手捂着脸,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指缝里渗出的眼泪打湿了袖口,那是后怕与庆幸交织的释放,他的终端屏幕还停留在“空间结构稳定”的绿色界面,上面的参数曲线平稳得像睡着了一样;负责通讯的小姑娘林晓抱着隔壁工位的同事,哽咽着重复“结束了”,她的耳机还挂在脖子上,里面残留着“雷霆”舰队最后传来的、带着电流杂音的胜利报告;连最沉稳的作战参谋老杨,也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一饮而尽,咖啡的苦涩在舌尖散开,他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底的红血丝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格外明显,那是熬了两个通宵的痕迹。

  秦岳独自站在主控台旁,没有加入欢呼的人群。他的右手捏着私人通讯器,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却抵不住指尖传来的寒意——屏幕上那条来自“影子”的信息还停留在界面上:“‘保护伞’根系犹在,索恩不过枝干。小心……‘遗产’。”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扎在他的视网膜上。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指甲盖边缘微微泛青,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生怕惊扰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窗外,天刚蒙蒙亮,第一缕晨光透过指挥中心的防弹玻璃,照在主控台的金属边缘,反射出细碎的光斑。秦岳的目光扫过屏幕上“哀嚎峡谷”恢复稳定的空间参数——红色的警告框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代表安全的绿色——又转向窗外渐渐苏醒的基地:远处的宿舍区亮起了灯光,有人穿着睡衣走向食堂,操场上已经有士兵开始晨练,脚步声整齐划一。这些日常的画面,本该让人安心,可秦岳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冰。

  “将军!我们赢了!”一个年轻的技术员举着平板电脑跑过来,屏幕上是各聚居地发来的庆祝消息,他的脸上带着未经世事的兴奋,“‘蚀骨会’的最后据点没了,内部的蛀虫也抓得差不多了,这下我们终于能好好搞重建了!”

  秦岳勉强牵了牵嘴角,拍了拍技术员的肩膀。他的手掌触到对方年轻的肩膀,能感觉到那股蓬勃的朝气,却也清楚这份朝气之下,藏着对黑暗的无知。“是啊,好好休息几天,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技术员没听出其中的沉重,欢呼着转身跑向人群。

  秦岳重新低头看向通讯器,指尖在“遗产”两个字上轻轻划过,屏幕泛起细微的涟漪,像触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他知道,那份即将发布的胜利捷报,会像一层温暖的纱,暂时遮住人们对黑暗的恐惧,却也会让隐藏在阴影里的敌人更加隐蔽。这场看似结束的战斗,不过是另一场暗战的开端。

  【胜利的权重】

  官方公告的发布,定在“哀嚎峡谷”清剿结束后的第二十四小时。

  总部大楼三层的信息发布中心,四个资深编辑围在弧形控制台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的声音此起彼伏,像密集的雨点。主编辑王姐今年四十八岁,头发里已经掺了几根银丝,她盯着屏幕上的措辞,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摧毁’这个词太绝对,改成‘造成毁灭性打击’——技术部门没找到墨菲斯托的尸体,万一他没死,后面会被质疑公信力。”

  旁边的编辑小李立刻修改:“那‘保护伞集团被彻底铲除’呢?红色名单上还有三个名字没划掉,是不是也得改?”

  王姐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改成‘核心成员落网,内部肃清取得阶段性成果’,留有余地。我们是发布公告,不是写小说,每个字都要经得起推敲。”

  数据核对员老张趴在桌上,面前摊着一份手写的纸质报表——电子数据怕被篡改,这是他连夜手抄的第三份。他指着“阵亡人数”那一栏,声音带着沙哑:“‘铁棺’战役牺牲12人,‘哀嚎峡谷’5人,内部肃反时2人因抵抗牺牲,总共19人。每个名字都和各部队核对过三遍,家属通知也发下去了,没问题。”

  王姐接过报表,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误后,才按下发布键。上午十点整,公告准时出现在全球抵抗势力的所有通讯渠道——基地的电子屏、聚居地的广播喇叭、废弃城市里的临时投影幕布,甚至是幸存者们随身携带的简易终端上,都弹出了这则带着淡蓝色边框的消息。

  在北美重建区的“磐石镇”,公告的声音通过广场中央的老旧广播喇叭传出时,正在修补屋顶的老约翰停下了手中的锤子。他今年六十二岁,左手少了两根手指,是三年前对抗深渊生物时被咬掉的。此刻,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飘着的虚拟公告投影,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泛起泪光。三个月前,他的儿子小约翰在“铁棺”战役的外围警戒任务中牺牲,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找回来,只送回来一块染血的狗牌。老约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狗牌,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和编号,狗牌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光滑,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孩子,我们赢了,你可以安息了。”

  在亚洲东部的“清溪聚居地”,公告发布时,孩子们正在街道上追逐嬉戏。十二岁的小雅扎着羊角辫,穿着一件改小的成人作战服,衣服的袖口和裤脚都缝着补丁。她听到公告里“‘蚀骨会’被重创”的消息,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快速折成一面小旗,上面用彩笔歪歪扭扭地画着“守望者”的徽章。她举着小旗,跑到正在站岗的士兵面前,仰着小脸问:“叔叔,是不是以后再也没有怪物来抓我们了?我可以去山那边采野花吗?”士兵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眼眶有些发红:“是啊,以后都不会有怪物了,你可以去采很多很多野花。”

  在总部的后勤仓库,负责物资调配的张阿姨看到公告后,从抽屉最深处掏出一个铁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包珍藏了半年的水果糖——那是去年她在废弃超市的货架上找到的,糖纸已经有些发黄,但里面的糖果还没过期。她把糖果分给仓库的同事们,每个人都拿到一颗,含在嘴里,甜意顺着舌尖蔓延开来。“今天高兴,”张阿姨笑着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我们也能像以前一样,随时能买到糖吃。”

  最高议会的紧急会议在公告发布后两小时召开。圆形的会议桌旁,二十多名议员讨论着后续计划,最终一致决定:举行一场盛大的胜利庆典暨阵亡将士追悼仪式。地点选在总部广场——这里曾是旧时代的市中心广场,面积足够大,能容纳数万人;广场周围的建筑虽然还残留着战争的创伤,有的墙面布满弹孔,有的屋顶塌陷了一角,但正好可以作为“铭记历史”的象征。

  “这场仪式,不只是庆祝胜利,更是凝聚人心。”议会**敲了敲桌子,声音洪亮,“人们需要看到英雄,需要相信牺牲是值得的,需要知道未来有希望。我们要让所有人明白,黑暗已经过去,光明正在到来。”

  林凡接到授勋通知时,正在病房里整理旧物。他的膝盖上放着一件深绿色的作战服,那是“铁棺”战役时穿的——左胸位置有一个圆形的弹孔,边缘还残留着黑色的硝烟痕迹;右袖被深渊能量灼烧出一个不规则的大洞,布料已经碳化;衣角沾着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那是C组队友小李的血。林凡的指尖轻轻拂过弹孔,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时的画面:小李扑在他身前,子弹穿透小李的胸膛,再擦过他的左胸,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小李最后看着他,嘴角还带着笑,说的那句“凡哥,活下去”,至今还在耳边回响。

  “林顾问,这是庆典的流程安排,您看一下。”工作人员推开门,手里拿着一份烫金的邀请函,邀请函的封面印着“守护者之星”勋章的图案,边缘镶着银色的花纹,看起来格外庄重。“您需要在庆典当天穿定制的礼服,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化妆师和造型师过来,确保您在授勋时的形象完美。另外,授勋感言我们也准备了初稿,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想法修改。”

  林凡接过邀请函,指尖传来纸张的厚重感,却觉得像拿着一块烙铁。他翻开邀请函,里面详细写着流程:上午九点仪式开始,先奏哀乐,再念阵亡者名单,然后是授勋环节,最后是议长讲话。授勋环节被放在了最核心的位置,而他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个。

  “我……能不去吗?”林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我只是侥幸活下来了。”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为难的表情:“林顾问,这是议会的决定,您是‘铁棺’战役和‘哀嚎峡谷’清剿的关键人物,只有您接受这枚勋章,才能让人们相信胜利的真实性。”

  林凡没有再说话,只是将邀请函放在一旁,重新拿起那件旧作战服。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作战服上,血迹的颜色变得更深,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荣光下的暗影】

  庆典的筹备工作,在公告发布后的第二天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总部广场上,十几名工人正在悬挂巨大的投影幕布。幕布是特制的防风雨材质,展开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需要用起重机才能吊到广场周围的建筑上。负责指挥的老周嗓门洪亮,像装了喇叭:“左边再高五厘米!对,就是这样,别挡住墙上的弹孔!”他说的“弹孔”,是广场东侧一栋写字楼墙上的大洞——直径约一米,边缘还残留着黑色的灼烧痕迹,那是去年“蚀骨会”发动自杀式袭击时留下的,议会特意要求保留,作为“铭记历史”的象征。

  幕布上播放的画面,是技术部门精心剪辑的:开篇是旧时代的壮丽山河——雪山巍峨,峰顶覆盖着皑皑白雪;江河奔腾,水面泛着金色的波光;城市繁华,高楼林立,街道上车水马龙,人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画面一转,深渊生物入侵的场景突然出现——黑色的裂隙在城市中心撕开,巨型触手破土而出,建筑在轰鸣声中倒塌,人们尖叫着奔跑,鲜血染红了街道;紧接着,是人类抵抗的画面——“守望者”队员们举着武器冲锋,能量炮的光芒照亮夜空,医护人员在战场边缘抢救伤员;最后,是“铁棺”战役和“哀嚎峡谷”清剿的片段——林凡和队友们潜入地下祭坛的背影,秦岳在指挥中心下达命令的严肃表情,能量爆炸的震撼画面,每一个镜头都经过调色,让画面既真实又充满感染力。

  广场中央,工人们正在搭建高台。高台是木质结构,表面铺着红色的地毯,两侧摆放着白色的花圈——花圈是用人工培育的白色雏菊编织的,花瓣上还带着水珠,那是后勤部门特意从温室里采摘的。负责搭建的小李,是“铁棺”战役中牺牲的小李的弟弟,今年刚满十八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他一边钉钉子,一边偷偷抹眼泪,钉子好几次钉歪了方向。他的口袋里装着哥哥的照片,照片上的小李穿着作战服,笑得一脸灿烂。“哥,我在帮你搭建授勋的台子,”他小声对着照片说,“凡哥会替你接受勋章的,你在天上要看着啊。”

  林凡的礼服试穿,安排在庆典前一天的下午。礼服是深灰色的丝质面料,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花纹,是“守望者”的标志。工作人员帮他穿上礼服时,他能感觉到面料的光滑,却觉得浑身不自在——不如作战服舒服,也没有作战服那样能给人安全感。

  化妆师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名叫小艾,她拿着粉底刷,小心翼翼地遮盖林凡肩胛处的疤痕。那道疤痕是“铁棺”战役时被能量箭矢划伤的,长约十厘米,虽然已经愈合,却留下了明显的淡粉色痕迹。“林顾问,您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小艾的声音很轻,带着好奇,“看起来好深啊。”

  林凡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粉底刷在他脸上滑动,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了“铁棺”战役后,护士给他处理伤口的场景——护士的动作很轻,一边消毒一边说“忍一忍,很快就好”,而现在,化妆师也在做着类似的动作,却只是为了掩盖伤痕,让他看起来更“完美”。

  “好了,您看看。”小艾递过一面镜子。

  林凡睁开眼睛,镜子里的年轻人,穿着笔挺的礼服,头发梳得整齐,脸上的疤痕被粉底遮盖,看起来干净利落,却像一个陌生人。他的眼神里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疏离的疲惫,与礼服的庄重格格不入。

  “表情可以再放松一点,”导演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是预演的流程,“授勋时,您需要先向议长敬礼,然后接过勋章,再转身向台下的人群致意,保持微笑三秒钟。这样镜头拍出来会更有感染力,也能让人们感受到胜利的喜悦。”

  林凡尝试着微笑,嘴角却僵硬得像灌了铅。他想起了小李总说的“凡哥,你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可现在,他怎么也笑不出来——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未解决的危机,像一块石头压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法真正轻松。

  预演结束后,林凡找到了秦岳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林凡推开门,看到秦岳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夹——有关于重建计划的,封面上画着房子的图案;有关于资源分配的,标注着“紧急”;还有几份文件夹,封面没有任何图案,只印着“绝密·遗产调查初步”,边缘已经被翻得有些磨损,显然秦岳已经看了很多遍。

  秦岳的头发有些凌乱,眼底的红血丝比上次见面时更重,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杯冷掉的咖啡,杯子里的咖啡已经见底,只剩下褐色的残渣。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林凡,示意他坐下。

  “将军,我……一定要站在那个位置上吗?”林凡走到办公桌前,目光落在那些“遗产调查”的文件夹上,“我觉得,真正的荣誉属于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不值得被这么多人注视。”

  秦岳放下手中的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的手指划过“遗产调查”的文件夹,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理解你的感受,林凡。你经历的那些,我也经历过——看到战友在身边倒下,却无能为力;明明知道危险还在,却要告诉所有人‘安全了’。但你要明白,现在的你,不仅仅是一个战士。”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正在筹备庆典的广场:“你看下面那些人,他们中有的失去了家人,有的失去了家园,有的甚至失去了四肢。他们支撑下去的动力,就是相信我们能带来希望。你就是那个希望的象征——他们看到你,就会相信,只要有人坚持战斗,就一定能赢。这场庆典,这场授勋,是政治需要,也是稳定人心的基石。”

  秦岳转过身,拿起一份“遗产调查”的文件夹,递给林凡。文件夹里夹着几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单,上面标注着劳伦斯·李的名字:“这里面是我们查到的线索——劳伦斯·李的账户里,每个月都会有一笔不明来源的资金汇入,金额从五十万到一百万信用点不等,最后一笔资金流向了一个旧时代的研究所,地址在城市废墟的深处,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探查。”

  他的手指敲击着流水单,声音变得沉重:“‘保护伞’的根系比我们想的更深,索恩、劳伦斯,都只是可以被舍弃的棋子。而我们,要在人们享受胜利喜悦的时候,悄悄挖出这些根系。你扮演好‘英雄’的角色,就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有时候,扮演好这个角色,比摧毁一个敌人更难,也更重要。”

  林凡接过文件夹,指尖传来纸张的凉意。他翻开流水单,看着上面的数字,心里终于明白了秦岳的意思——表面的荣光,是为了掩盖背后的暗战,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安心地活下去。他合上文件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将军。我会做好我该做的。”

  【仪式与暗流】

  胜利庆典暨追悼仪式,在庆典筹备后的第三天上午举行。

  天刚蒙蒙亮,总部广场就开始有人聚集。人们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有的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领口处缝着补丁;有的年轻人穿着新做的粗布外套,颜色是难得的深蓝色;还有的孩子,穿着大人改小的作战服,衣服的袖口和裤脚都卷了好几圈,手里拿着用废旧纸张折的小旗,小旗上用彩笔涂着各种颜色,有的画着星星,有的画着“守望者”的徽章。

  广场周围的临时摊位上,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在分发热粥和馒头。粥是用大米和燕麦熬的,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馒头是用面粉做的,虽然有些粗糙,却很实在。人们排着队,有序地领取食物,偶尔有人低声交谈,声音里带着期待。

  上午九点整,仪式正式开始。首先响起的是低沉的哀乐,旋律缓慢而悲伤,像在诉说着逝者的故事。广场上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原本喧闹的街道变得鸦雀无声。有人低下头,双手合十,默默流泪;有人从口袋里掏出逝者的照片,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穿着黑色的外套,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盒——那是她孙子的骨灰,在“铁棺”战役中牺牲时只有二十岁。她轻轻抚摸着骨灰盒,嘴唇微动,像是在和孙子说话,眼泪滴在骨灰盒的盖子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哀乐结束后,议长走上高台。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拿着一份阵亡者名单。名单很长,用厚重的纸张打印而成,边缘已经被翻得有些卷曲。他念得很慢,每念一个名字,就停顿一秒钟,让人们有时间记住这个名字。“小李,‘守望者’小队成员,牺牲于‘铁棺’战役。”当念到小李的名字时,林凡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掐进掌心,带来细微的疼痛。他想起了小李最后那笑容,想起了两人在战壕里分享压缩饼干的日子,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赶紧低下头,用手悄悄擦了擦眼角,生怕被别人看到。

  接下来是激昂的进行曲,旋律变得明快而有力,像战士们冲锋的号角。广场上的气氛瞬间变得热烈起来,孩子们挥舞着自制的小旗,大人们鼓掌欢呼。高台两侧的投影幕布上,开始播放缴获的“蚀骨会”旗帜被焚毁的画面——一面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绣着银色的亵渎符号,在火焰中燃烧,变成灰烬,随风飘散。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有人甚至激动地跳了起来,大喊着“胜利了!我们赢了!”,声音里充满了压抑已久的释放。

  授勋环节,是仪式的高潮。林凡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上高台。聚光灯的光线很强,照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让他几乎看不清台下的人群——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人影,像涌动的海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他按照预演的要求,向议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手臂绷得笔直,指尖微微发麻。

  议长接过礼仪兵递来的“守护者之星”勋章——勋章是金色的,直径约五厘米,中间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像一颗小小的星星,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勋章的背面刻着“为了守护”四个字,字体工整而有力。议长将勋章佩戴在林凡的礼服上,然后握住他的手,声音洪亮:“林凡同志,你在‘铁棺’战役和‘哀嚎峡谷’清剿中表现英勇,为人类抵抗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这枚‘守护者之星’,是对你的肯定,也是对所有牺牲战友的告慰!”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林凡按照预演的要求,转身向台下的人群致意。他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庄重,可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这枚勋章的重量,不仅仅是金属的重量,更是战友的牺牲、未完成的使命、隐藏的危机,压得他喘不过气。他能感觉到勋章贴在胸口,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礼服传来,像一块烙铁,提醒着他那些无法忘记的过往。

  就在这时,林凡佩戴的内部通讯耳麦里,传来了技术部门负责人老张沙哑的声音,直接切入他与秦岳共享的保密频道。老张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紧张,还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哒哒”声:“猎鹰,秦将军,紧急情况。我们追踪了发送‘遗产’信息的信号源,经过十七层中继跳转,最后指向……指向劳伦斯·李的私人加密服务器。”

  林凡的身体猛地一僵,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致意的姿势,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劳伦斯·李不是在“铁扫帚”行动中自杀了吗?他的尸体已经被火化,家属也领走了骨灰,一个“死人”,怎么会发送信息?

  “服务器是在他‘死亡’前三天预设的定时发送程序,时间就定在庆典的高潮阶段。”老张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我们还发现,服务器里还有三个未发送的信息包,但加密等级很高,暂时无法破解。另外,服务器的物理位置在城市废墟的旧数据中心,我们已经派人过去探查,但还没收到消息。”

  紧接着,另一个消息传来,让林凡的心脏彻底沉了下去:“还有一件事,我们对‘哀嚎峡谷’残留的深渊能量信号进行了深度溯源,发现其能量频率与之前记录的墨菲斯托核心能量特征,存在7.3%的细微偏移。这种偏移不是自然衰减或干扰导致的——自然衰减的能量频率会随机波动,而这个偏移是系统性的,更像是……有意识的伪装,或者说,进化。”

  伪装?进化?林凡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墨菲斯托没有死?他通过某种方式改变了自己的能量特征,躲避追踪?那缕从深渊之门逃逸的深渊意念,是不是也和他有关?如果他真的进化了,那他的力量会不会变得更强?

  台下的欢呼声还在继续,聚光灯依旧灼热,可林凡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迅速传遍全身。他站在光明的顶点,享受着“英雄”的荣光,却仿佛看到了更深的黑暗——那黑暗藏在庆典的热闹背后,藏在人们的笑容背后,藏在“胜利”的捷报背后,正在某个未知的角落,悄悄酝酿着新的危机。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人群,看到人们脸上的笑容,心里却充满了不安——这份喜悦,能持续多久?

  【未尽的征程】

  仪式在漫天飘洒的虚拟彩带中结束。彩带是淡蓝色的,像天空的颜色,从广场上空的投影设备中缓缓落下,落在人们的头上、肩膀上,带着节日的喜悦。有的孩子跳起来,伸手去抓彩带,抓到后兴奋地举起来,向同伴炫耀;有的情侣并肩站着,让彩带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还有的老人,抬起头看着飘落的彩带,嘴角露出久违的笑容,眼里却闪着泪光。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讨论着未来的计划——有人说要回老家重建房子,把倒塌的屋顶修好,再种上几棵果树;有人说要加入“守望者”,继续战斗,保护更多的人;还有人说要开一家小商店,卖些日常用品,让日子恢复从前的样子。

  林凡走下高台,没有加入欢庆的人群。他穿过广场,走向总部大楼的指挥室。广场的角落,还有未清理的弹壳和碎石,弹壳是黄铜色的,表面已经有些氧化,碎石上还残留着黑色的硝烟痕迹,这些都提醒着人们,战争的创伤还未愈合。

  “叔叔!”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林凡停下脚步,看到一个大约六岁的小男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弹壳。小男孩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脸上带着泥土的痕迹,眼睛很大,像两颗黑葡萄。“这是我在那边捡到的,”他举起弹壳,递到林凡面前,“这是怪物留下的吗?以后再也不会有怪物了吧?”

  林凡蹲下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的头发很软,带着阳光的温度。“这不是怪物留下的,是我们的战士保护大家时留下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以后不会有怪物了,你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玩耍。”

  小男孩笑着点点头,拿着弹壳跑开了,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林凡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充满了愧疚——他说的是谎言,那些隐藏的阴影,那些未解决的危机,随时可能再次带来灾难。

  指挥室内,秦岳正站在主控台前,盯着屏幕上的能量图谱。图谱上,两条红色的曲线正在对比——一条是“铁棺”战役中墨菲斯托的能量特征,曲线陡峭,峰值尖锐;另一条是“哀嚎峡谷”残留的能量特征,曲线相对平缓,但在末端有明显的偏移,两条曲线的重合度只有92.7%。秦岳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偏移的部分,眉头紧锁,眼神凝重。

  “将军,‘遗产’……还有墨菲斯托……”林凡走进指挥室,声音带着急切。他还没从刚才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心里充满了疑问。

  秦岳转过身,看到林凡,示意他过来。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倒了一杯温水递给林凡:“先喝口水,冷静一下。”

  林凡接过水杯,冰凉的杯壁触到指尖,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温水滑过喉咙,缓解了喉咙的干涩。

  “庆典结束了,捷报也发出去了。”秦岳的目光再次看向窗外,人群已经散去,广场上只剩下几个清理垃圾的工人,他们拿着扫帚,慢慢地清扫着地上的纸屑和彩带,“人们需要这场胜利,需要这份希望。这没有错——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人们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他走到林凡面前,语气变得严肃:“但我们不能沉浸在胜利里。‘保护伞’的根系,可能延伸到了议会的高层,甚至其他基地的指挥系统;劳伦斯·李的服务器里,可能藏着‘遗产’的核心秘密,那三个未发送的信息包,或许就是关键;墨菲斯托如果真的改变了能量特征,那他很可能在策划新的阴谋——那缕逃逸的深渊意念,或许就是他的诱饵,用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掩盖他真正的目的。”

  秦岳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新的文件夹,递给林凡。文件夹的封面是黑色的,上面印着“暗战计划”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仅限核心成员查看”。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文件夹:“这是我们接下来的计划。我们要成立一个秘密小组,成员包括你、我、林溪、周锐,还有技术部门的老张。我们的任务是潜入深水区——调查‘遗产’的真相,找到劳伦斯·李提到的那个旧研究所;追踪墨菲斯托的下落,确认他是否真的进化;挖出所有隐藏的‘保护伞’成员,切断他们的联系。”

  “这不再是轰轰烈烈的决战,没有欢呼,没有勋章,甚至可能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们在战斗。”秦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要像影子一样,在黑暗中行动,保护那些享受光明的人。如果我们失败了,后果不堪设想——‘遗产’可能会带来比‘蚀骨会’更可怕的灾难,墨菲斯托可能会再次打开深渊之门,人类的抵抗事业会毁于一旦。”

  他看着林凡的眼睛,眼神里带着信任和托付:“林凡,你的‘真实之眼’能穿透伪装,你的意志足够坚定,你是这个小组的核心成员。你准备好了吗?”

  林凡接过文件夹,指尖传来纸张的厚重感。他翻开文件夹,看到里面的成员名单和任务分工——林溪负责通讯和技术支持,周锐负责行动和安保,老张负责能量分析和追踪,秦岳负责全局指挥,而他,负责用“真实之眼”探查真相,识别伪装。

  他想起了小李的牺牲,想起了赵鹏留下的日志,想起了那些在战斗中逝去的人,想起了广场上小男孩的笑容。心里的犹豫和挣扎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决心。“我准备好了,将军。”他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无论有多危险,我都会坚持下去。”

  秦岳点了点头,拍了拍林凡的肩膀。他的手掌很粗糙,带着老茧,却很有力,传递着信任和力量。

  指挥室内,屏幕上的能量图谱还在闪烁,红色的曲线像一道警示,提醒着他们潜在的危险。窗外,城市的灯光开始亮起,像星星一样,点缀着黑暗的夜空。胜利的捷报犹在耳边,庆祝的歌声隐约传来,可指挥室内的空气却冰冷如铁。

  林凡知道,未来的路会更加艰难,更加危险。他们要面对的,是隐藏在光明下的阴影,是进化后的敌人,是深不见底的阴谋。但他不会退缩——为了那些相信希望的人,为了那些牺牲的战友,为了守护这片来之不易的光明,他会一直战斗下去,直到所有的阴影都被驱散,直到真正的和平降临。

  (本集完)

  第95集 《百姓欢庆》内容提示:

  官方的胜利庆典之后,民间自发的、更加纯粹而热烈的欢庆浪潮才真正开始。各大幸存者聚居点、重建区街头巷尾,充满了释放压抑已久的喜悦人群。酒水重新成为流通物,久违的歌声与舞蹈出现在广场上,人们谈论着未来,规划着生活,战争的创伤似乎在欢声笑语中慢慢愈合。然而,在这片普天同庆的景象之下,资源分配不公的隐患开始悄然显现,不同聚居点之间的摩擦初露端倪,部分在战争中失去一切、心灵创伤过重的人群显得格格不入。林凡行走在欢庆的人群中,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却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潜藏在歌舞升平之下的新危机与社会裂痕。和平的生活,远比战争更加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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