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9 一山还有一山高

　　又过了一天，小枫依旧毫无音讯。

　　尽管隽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能问的人也都问了，却还是毫无头绪，小枫就像从这个世界凭空消失了一样。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他，能走多远，邻近市区都翻了两轮了，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小东，你再想想，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王凯又把希望丢回给小东。

　　他们几个从小生活在美国，自有一套求助方式，只有小东他刚从中国来，人生地不熟，思考方式可能更接近小枫。

　　「要是我，肯定先把身上值钱的东西当掉，换点钱买吃的啊！」小东不假思索地回道。

　　「他身上只有手机……」隽颢重重抹了把脸，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吧？你……你那么有钱，总有送过他什么项链、手表、戒指之类的吧？」

　　「送是送了……但小枫全都不肯戴，他觉得太贵重，怕弄丢，通通被他锁在家里收藏着……」

　　小东急得跺脚：「那…手机是什么牌子的？如果是新款的，总能卖点钱吧！」

　　「那支手机是我订制的，双人限量款，上面还镶了真钻……卖的话确实能换不少钱，可就怕他宁死也不愿拿去换。」

　　隽颢苦笑，眼底满是焦急与心疼，「以前他为了保住手机，被醉汉打了一拳，还死不松手……我现在真的只希望，他能想开一点，赶快把手机卖了，至少能换点食物填肚子……」

　　就在此时，隽颢的手机突然响起，整间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那声音来源——谁都希望电话那头，就是他们着急寻找的人。

　　隽颢飞快划开屏幕，一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瞬间一沉——不仅不是他盼望的人，反而是让他立刻火冒三丈的罪魁祸首。

　　怒火直冲脑门，他毫不犹豫地接通，声音又急又冷：「你们还敢打来？！」那声怒吼如雷，电话另一头吓得噤住了声，沉默半晌，只听见几声吞吐与推搡声，谁也不敢率先开口。

　　隽颢不耐地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浪费我时间！」

　　办公室里的人全看向隽颢，满脸错愕与好奇——究竟是谁，竟惹得隽颢连形象都不顾了。

　　「隽……隽颢，是……是舅舅……」电话那头终于传来结巴声。

　　「什么事？！快说！！」他几乎是咬牙问道。

　　「就是……我们想问问，小枫找着了没？！」两人明明是隽颢的舅舅，但根本不敢跟隽颢对上话。

　　这话一出，隽颢当场冷笑：「你们问我？！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吧？人是你们花钱请人劫的，局也是你们设的，现在还好意思问我找到了没？」隽颢被他们的问题，气得快吐血。

　　他的语气冷到极点，像是字字裹了冰渣子，连王凯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真的很后悔……我们……」两人又支吾着不敢说下去。

　　「后悔有屁用？！你们打来到底想干什么？！不要浪费我时间？！」

　　电话那头再度一阵迟疑，直到高茂艰难地说道：「我们……我们是想告诉你……你母亲……」

　　隽颢瞬间皱起眉头，心中莫名出现不好的预感。

　　「我们…我们…警察来公司盘查…你母亲因为小枫的事，一直愧疚不已，整天以泪洗面……她她………」高茂和高盛突然又沉默了，一句话在嘴里半天不敢发出声音。

　　「她怎么了？！」隽颢的怒火突然平息下来，以往的经验，他这两个鼠辈舅舅这一辈子从来没打过电话给他，今天会冒着被侄子羞辱的风险，也要打这个电话，显然事态严重。

　　「她……她……」

　　「她到底怎么了？！快说啊！！」隽颢一阵暴怒。

　　「她……那天你一飞去英国，歹徒威胁说小枫已经奄奄一息，她听到后就昏了过去……」高盛声音发颤，「她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告诉你，怕你分心……」

　　隽颢听到这消息，震惊不已。

　　「但…但是……她……今天医生刚刚宣告病危通知……」

　　「……什么？！」隽颢嗓音一哽，连手都微微发颤。

　　「她其实…早就查出癌症，一直瞒着你。这次……小枫的事，我们利用她，骗了小枫，刺激太大，她受不了…身体一下子就……她很自责，病情恶化得太快……」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哽咽声：「你……你你…还是快点回来吧…我们不敢打给姊夫…就怕姊夫也受不了……你赶快回来处理，我怕晚了……晚了就……」

　　隽颢脑袋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检查出癌症，他竟然一无所知……

　　「这次都是舅舅不好……是我们贪图钱财，才会害得小枫被歹徒抓走……这一切跟你母亲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被我们骗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高茂的声音越说越低，哽咽难言，「你不要怪她……舅舅求你了，快回来一趟……不然……不然就……呜呜呜……」说到最后，他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从未想过姊姊的病情会如此严重——从小他们没有母亲，就是姊姊一手把他们带大，既当姊姊，又像母亲一样，凡事都护着他们，纵着他们。也正因为有她的庇护，他们从不知天高地厚，游手好闲，终日只知挥霍享乐，招惹是非，早已失去了分寸。

　　这回他们真的大错特错。若姊姊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会愧疚一辈子……

　　隽颢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他从没想过正当他焦头烂额地寻找小枫的时候，母亲会跟着倒下——

　　母亲，从未提起过患病的事，病入膏肓，竟选择沉默。他恨他的母亲，从小就是，小枫出现前，母子间积压多年的裂痕，早就无法修补；小枫的出现，就像洒进冰窖里的阳光，紧张关系在他的努力下好不容易稍稍融化，却又被她亲手破坏——将小枫引入危险中，害他如今生死未卜。

　　父亲也因小枫的失踪而病倒，本就层层复杂的亲子关系，向来就是他最不愿被碰触的伤口，却在这紧要关头一起爆发。

　　此刻，隽颢胸口像被一块像被一块千斤巨石压着，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一边是他倾尽所有，都想守护的爱人，一边是他无法割舍的母亲，即使坚强如他，也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无力感。

　　听到这样不幸的消息，即使一向将他视为情敌的杜轩和小东，也不免要同情他。平日里，他们总因隽颢在小枫心中无可取代的位置而暗自咬牙，对这位强大的对手怀有深深的忌惮与不甘。

　　但再怎么敌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隽颢的确有值得敬佩的地方——尤其在小枫被劫持后，他临危不乱、调度有方的表现，更令他们折服。

　　此刻，面对接踵而至的打击，即便身处绝境，他依然努力扛起整个局面。他的冷静、坚毅与责任感，让他们明白，有些人，注定无法取代。

　　隽颢双手撑着桌子，沉痛地闭上双眼，像是要将所有悲伤与混乱暂时屏除。他必须冷静，身为横跨五洲的集团总裁，什么危急的场面，他没见过，这点难关别想撂倒他。

　　几秒后，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刃，神情间已有了决断。但此刻，王凯却悄声上前，揽住了他，附耳低语。

　　「隽颢，我觉得这事有蹊跷……」王凯神情严肃地说：「你不觉得太巧了吗？高茂和高盛偏偏在这个节骨眼打来电话？夫人明明在家里，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以老爷精明的程度，为什么他会不知情？！」

　　「我看高茂高盛的话，不能全信，以前我们就吃过很多次亏了……」

　　隽颢眉头一紧，眼中瞬间浮起怒色：「你的意思是……他们又在骗我？」

　　「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王凯语气更低，「但他们也可能被利用了。别忘了，这场局，从头到尾操盘的根本不是高茂高盛……」

　　隽颢猛然睁大眼，几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名字：「你是说……小杰？」

　　「没错！」王凯目光锐利，「现在看似高家落败，风波已平，可真想让你身陷两难、痛苦抉择的，是你那位好表弟。我看这回是你言家那些三姑六婆吞不下这口气。别忘了，你那一脚，踢的他差点回苏州卖鸭蛋……」

　　一语惊醒梦中人。隽颢心头怒火翻涌，猛地一甩手，将手机狠狠摔向地面——「啪」的一声炸裂，屏幕与机壳分离。

　　零件散落一地的同时，一枚与手机颜色完全不符的红色芯片赫然滚落，显得格外刺眼。

　　众人齐齐愣住，瞬间将目光聚焦于那枚不应该存在手机的芯片上。

　　王凯对众人做了个噤声手势，蹲下身，小心翼翼从地毯上拾起那块不起眼的红色芯片。

　　小小一片，如绿豆般大小，掐在指间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却在灯光下闪现出精密复杂的微电路纹路——这可不是一般监听团队的手笔，而是经过长期布局、蓄意渗透的证据。

　　众人一瞬间神色骤变。所有一切发生过的事情，终于说得通了。

　　机场突发状况、人车遭劫，本该成功的营救行动，却功败垂成……而这一连串的变故，偏偏都发生在王凯跟隽颢通完电话后。

　　小东瞪大眼睛，突然想明白了，刚想冲口而出，却被王凯眼捷手快地捂住嘴巴，将他拖离房间，避免再泄露更多风声。

　　隽颢则悄无声息地把那枚芯片安插回手机，将碎裂的零件迅速复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转身与杜轩一同走进另一间办公室。

　　门一阖上，小东就憋不住了，「原来……被监听的，不是小枫的手机，是隽颢你的手机！」

　　杜轩沉声接道：「怪不得小枫不敢主动联络，他一定早就发现了……而且不是普通窃听，是装了芯片，随时能远程监控我们所有行动。」

　　「混账……！」隽颢低吼一声，眼神泛出怒焰。一脚踢翻了桌子。

　　王凯皱着眉，提出他的疑惑：「可既然小枫发现你的手机被监听，不能联络你，那他总还能打电话回家吧？为什么连老爷那边，他都不敢求援？」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凝重：「除非……不只是你的手机出了问题，连家里……甚至整个公司内部，都已经被渗透了。」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冷凝了下来。

　　隽颢呼吸一滞，眼神骤冷。他想到办公室曾遭人潜入，轻易盗走保险箱的数据，言邸的卧室明明设有重重关卡，竟也曾被小杰潜入——那些他原以为只是警备上偶发的小疏漏，此刻却像拼图般一一嵌入，勾勒出一幅令人胆寒的蓝图。

　　——他引以为傲的警戒网，早已溃散，敌人甚至可能潜伏在最信任的人之中。

　　如果连言邸这道最后的防线都不再安全，那这场劫持，早已不是谁保护谁的问题，而是敌人已经侵入到核心，所有人都有危险。

　　「隽颢，我看你就将计就计，顺便回去看看夫人，把卧底和监视设备通通彻查一遍，否则万一小枫试图回家求援，反倒泄了行踪，恐怕会更加危险。」

　　「那这里怎么办？」隽颢问道，目光如寒刃扫向众人。

　　「我会加派人手，继续全面搜寻，不放过一丝线索！」王凯立即表态。

　　杜轩也紧接着说：「小枫，我们一定会找到！」

　　小东狠狠点了点头，眼里多了一份决然。

　　隽颢缓缓扫过三人，眼神深沉锐利，彷佛要将他们的承诺刻进心里。他低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一趟——这里，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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