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夕

　　佐佐木美咲推开门，五岁的女儿小百合跟在身后。

　　“妈妈，今天幼儿园有画画课！”

　　“是吗？那百合要画什么？”

　　“画妈妈和社长叔叔！”小百合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还有薰弟弟！我们三四个人！”

　　美咲的脸微微发红，步伐顿了一下。

　　“百合……”

　　“怎么了吗？”小女孩歪着头。

　　“没什么。”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画得漂亮一点。”

　　“美咲小姐，早。”

　　熟悉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美咲迅速调整表情，转身鞠躬：

　　“社长，早安。”

　　“说过多少次了，不用鞠躬。”新二无奈地笑了笑。

　　“但这是礼貌。”美咲的语气依然恭敬。

　　薰看到小百合，立刻跑过来：

　　两个孩子手拉手，笑着跑向儿童活动室。

　　新二看着他们的背影。

　　美咲也在看。

　　但她看的不只是孩子们，还有新二的侧脸。

　　她想起伊豆海边的那个夜晚。

　　（为什么……）

　　（为什么在那个女孩面前，他能笑得那么轻松？）

　　（而在我面前……）

　　（永远隔着一层玻璃？）

　　“美咲小姐？”

　　新二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啊，抱歉，走神了。”

　　“没事。”新二看了她一眼，“昨晚又加班到很晚？”

　　“没有，十点就回去了。”

　　“十点还叫没有？”新二皱眉，“下次八点必须走。”

　　“可是资料……”

　　“资料可以明天做，但健康不能明天补。”

　　美咲的心脏又跳了一下。

　　“是，我明白了。”

　　“还有……”美咲停顿了一下，“十二月很快就到了，要准备年末总结和预算报告。”

　　“嗯。”新二点点头，“那段时间会很忙，你注意身体。”

　　说完，他转身离开。

　　美咲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阳光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的影子。

　　她的影子。

　　平行，但不会相交。

　　上午九点，管理层会议

　　长桌两侧坐满了人。

　　部长们坐在这里，一线工人代表也坐在这里。

　　清洁工代表、食堂阿姨的代表、甚至实习生代表都在场。

　　“本月生产效率提升15%。”生产部长汇报。

　　“原因？”新二简洁地问。

　　“工人小田提出的改良方案。”部长指了指旁边有些局促的中年工人，“他发现装配线上有一个冗余步骤，每台设备可以节省2.3分钟。”

　　新二转向小田：“详细说说。”

　　小田站起来：

　　“我……我只是觉得，从传送带到工位这段路，如果把工具箱挪到左边，就不用绕圈子了……”

　　“很好。”新二点头，“奖金五十万日元，下个月发放。”

　　“五十万？！”小田瞪大眼睛，“社长，太多了……我只是……”

　　“你所创造的价值远不止这些。”新二打断他。

　　会后，营业部长找到新二：

　　“社长，这样真的好吗？让工人参与决策……”

　　“你觉得不好？”新二停下脚步。

　　“不是，只是……不符合常规。”

　　“常规。”新二冷笑，“按照常规，你现在应该在前公司加班到深夜，然后回家发现妻子已经睡了，孩子已经睡了，你的人生也睡了。”

　　营业部长的脸色变了。

　　“社长……”

　　“我不需要常规。”新二看着他，“我需要的是人，而不是可以随时替换的零件。”

　　“……我明白了。”

　　“去吧，做你认为对的事。”

　　营业部长离开后，美咲走上前：

　　“社长，下午两点的汇报，我已经准备好了。”

　　“嗯，辛苦了。”

　　“不辛苦。”美咲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也是……）

　　（也是我能待在你身边的唯一理由。）

　　新二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那待会儿见。”

　　“是。”

　　（差一点……）

　　（差一点就说出来了。）

　　（“我想说什么？）

　　（想说“生日快乐”？）

　　（想说“我为您准备了礼物”？）

　　（还是想说……）

　　（“能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你……）

　　她想起抽屉里那个还没包装好的礼物。

　　一条围巾。

　　她从九月就开始织了。

　　深蓝色。

　　像夜空，像海。

　　像他眼睛的颜色。

　　她在围巾的一端，用白色的线绣了一个很小的图案。

　　一颗星星。

　　旁边是一弯新月。

　　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么小的图案。

　　除非很仔细地看。

　　她想，如果他真的戴上了，如果他真的仔细看了围巾……

　　如果他问起那个图案的意义……

　　她会怎么回答？

　　（“星星和月亮，代表守护。”）

　　（“希望它能为您带来温暖。”）

　　还是……

　　（“星星是我。”）

　　（“月亮是您。”）

　　（“即使距离很远……”）

　　（“星星也永远在夜空中，陪伴着月亮。”）

　　（但我不敢说，永远不敢。）

　　傍晚，佐佐木美咲的公寓

　　小百合已经睡着了。

　　美咲坐在客厅的小桌前，面前摆着那条织好的围巾

　　旁边还有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

　　“致敬爱的社长：

　　祝您生日快乐。

　　感谢您这一年来的照顾。

　　您的善良改变了很多人的生活，

　　包括我和小百合。

　　希望新的一岁，您能更加幸福。

　　——佐佐木美咲”

　　她看着这些字。

　　工整，礼貌，得体。

　　没有一丝逾越。

　　没有一点私心。

　　但她知道，这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

　　她真正想说的是……

　　美咲拿起笔，在另一张纸上写：

　　“新二君，我爱你。

　　我知道我不该爱你。

　　我比你大十三岁。

　　我离过婚，我有孩子。

　　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一个平凡到尘埃里的女人。

　　而你是光。

　　你是那种会改变世界的人。

　　你的眼睛看向的是未来，是所有人的未来。

　　我凭什么站在你身边？

　　但我还是爱你。

　　爱你对孩子的温柔。

　　爱你对人的尊重。

　　爱你在深夜加班时揉太阳穴的样子。

　　爱你偶尔露出的，那种……好像随时会碎掉的脆弱。

　　我看得出来，

　　你的过去一定很痛。

　　痛到你不愿提起。

　　痛到你把自己关在一个壳里。

　　我多想问你。

　　多想拥抱你。

　　多想告诉你：

　　“没关系的，你可以不那么坚强。”

　　“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休息一下。”

　　但我不敢。

　　我怕我一旦说出口，

　　就会失去现在的一切。

　　失去每天见到你的机会。

　　失去站在你身边的资格。

　　失去这份，哪怕只是作为秘书，

　　也能靠近你的幸福。

　　我看到那个金发女孩了。

　　伊豆海边，你们坐在一起的样子。

　　你在她面前笑得那么自然。

　　像……像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的孩子。

　　我嫉妒她。

　　嫉妒得发疯。

　　但同时，我也……

　　也希望她能让你幸福。

　　因为你值得幸福。

　　你值得被爱。

　　值得被一个没有那么多负担的女孩爱着。

　　而不是我这样的……

　　一个只能躲在暗处，

　　一个只敢把爱藏在工作里，

　　一个连表白都不敢的懦夫。

　　所以，这封信，你永远不会看到。

　　这条围巾，我会送给你。

　　但我不会告诉你，

　　那些针脚里，织进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

　　那个星星和月亮的图案，

　　代表着我永远不会说出口的心意。

　　生日快乐，新二君。

　　愿你找到真正的幸福。

　　即使那个人不是我。

　　——永远爱你的美咲”

　　写完。

　　她看着这封信。

　　泪水落在纸上，晕开墨迹。

　　她笑了笑。

　　然后，很慢很慢地……

　　把信撕碎。

　　最后，她拿起那张正式的卡片。

　　和围巾一起，装进礼盒。

　　同一时刻，东都精密地下停车场

　　高桥正雄打开后备箱。

　　里面有个盒子。

　　他拿出来，看了看。

　　是一块手表。

　　不贵，但很实用。

　　防水、防震、夜光。

　　适合经常工作的人。

　　旁边还有一张卡片。

　　他笑了笑，把盒子放回后备箱。

　　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妻子：

　　“遥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妻子秒回：

　　“好了！她画了一幅画！”

　　“说是要送给‘新二哥哥’！”

　　“画得可认真了！”

　　高桥笑着摇摇头。

　　阿一正在和孩子们排练。

　　院长站在一旁笑着。

　　“阿一先生，孩子们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他们。”阿一摸了摸孩子的头。

　　“对了。”院长说，“听说新二先生的生日快到了？”

　　“是的，十二月二十五日。”

　　“孩子们想给他准备个惊喜。”

　　同一时刻，都立西高中

　　晨光社活动室里。

　　“所以……”山田说，“我们要给新二君办生日会？”

　　“对！”田中兴奋地说，“他为我们做了那么多，我们总得表示一下。”

　　“但是……”美香犹豫，“新二君可能不喜欢太热闹……”

　　“那就办得温馨一点。”渡边说，“不要太夸张，但要用心。”

　　“我们可以做个视频！”田中提议，“每个人说一句话，剪在一起！”

　　“好主意！”

　　“还可以送礼物！”

　　“送什么？”

　　“不如……”美香小声说，“我们一起编一本相册？”

　　“相册？”

　　“嗯。”美香点头，“把这一年的照片收集起来，伊豆的，乡村的，活动室的……”

　　“然后每张照片下面，写上我们想说的话。”

　　“这个好！”大家都同意了。

　　“那我负责收集照片！”

　　“我负责设计！”

　　“我负责写文案！”

　　大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美香坐在角落，看着他们。

　　脸上带着笑。

　　同一时刻，赤木律子的房间

　　律子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本书。

　　《银河英雄传说》全集。

　　她在书的扉页上，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给bb鸟：

　　杨威利说，‘人类最大的武器，

　　不是核弹，而是想象力。’

　　希望你永远不要失去想象未来的勇气。

　　——歪心狼”

　　她看着这行字。

　　然后，犹豫地拿起橡皮。

　　擦掉，重写：

　　“给神永新二：

　　生日快乐。

　　——赤木律子”

　　像……像给一个不太熟的同学的祝福。

　　她盯着这几个字。

　　然后叹了口气。

　　b.b.跳上桌子，蹭她的手。

　　“b.b.……”赤木律子抱起猫，“我该送吗？”

　　“喵。”

　　“送的话……他会觉得奇怪吗？”

　　“喵。”

　　“不送的话……”

　　b.b.用爪子拍了拍她的脸。

　　像在说：那就送啊。

　　“可是……”

　　赤木律子看向窗外。

　　东京的夜景璀璨。

　　千万盏灯火。

　　其中一盏……

　　是不是他家的灯？

　　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工作？

　　还是在和别人在一起？

　　赤木律子握紧了书。

　　“算了。”

　　她把书放回抽屉。

　　“不送了。”

　　“就当……就当那个夏天，真的只是偶遇。”

　　“就当……”

　　她闭上眼睛。

　　b.b.跳到她腿上。

　　傍晚六点，东都精密

　　神永新二叫来了高桥。

　　“加强警戒。”

　　“所有核心员工，24小时保护。”

　　“特别是他们的家人。”

　　“您觉得JcL会动手？”

　　“不是觉得，是一定。”

　　“当一只野兽感到威胁时，它会露出獠牙。”

　　“明白了。”高桥点头。

　　“还有，准备一个安全屋。”

　　“给山本英树和他的家人准备。”

　　高桥离开后，神永新二看了眼收拾文件的美咲：

　　“美咲小姐，你该下班了。”

　　“马上就好。”美咲说，“明天的收购谈判资料……”

　　“明天再说。”新二轻声说，“百合在等你。”

　　“是。”

　　“还有暴风雨要来了。”

　　“做好准备。”

　　美咲点头。

　　她知道社长的意思。

　　与JcL的战争，即将打响。

　　“社长。”

　　她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选择JcL？”

　　“它那么大，那么强。”

　　“正因为它大。”

　　“倒下的声音才够响。”

　　“响到让整个日本都听见。”

　　“让所有人都知道——”

　　“旧的时代，要结束了。”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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