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新约

　　箱根，2004年3月。

　　电梯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

　　基路·洛仑兹站在神永新二身旁。

　　他在暗中观察着这个年轻人。

　　从侧面看，神永新二的轮廓在电梯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基路见过这张脸。

　　不，应该说，见过这张脸的模板。

　　碇源堂和碇唯的结合，会诞生什么样的孩子？

　　答案就站在他身边。

　　除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四年前，南极的极光下，那个银红色的光之巨人。

　　对SEELE无声无息的渗透。

　　每一个线索都指向同一个答案

　　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存在。

　　但基路无法证明。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证明。

　　一旦撕破这层纸，一旦说出那个猜测，就意味着SEELE与这个存在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紧张吗？”基路打破沉默。

　　“有一点。”神永微笑，“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神话中的存在，更多的是感到幸运。”

　　基路配合的点点头：“是啊，幸运。”

　　电梯继续下降。

　　“您见过她吗？”神永问，“莉莉丝。”

　　“见过。”基路回答，“很多次。”

　　“她是什么样的？”

　　“沉睡的。”基路说，“永恒的沉睡，等待着补完的时刻。”

　　“那一定很孤独。”

　　孤独？

　　谁会对一个生物兵器、一个工具、一个使徒，使用“孤独”这个词？

　　除非你把她当作一个“人”。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

　　眼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人的脚步声在走廊中回响。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门。

　　纯黑色的金属，表面刻着无数复杂的符文。

　　基路将手按在识别器上。

　　“SEELE-01，基路·洛仑兹。”

　　“身份确认。”

　　“访客：SEELE-13，神永新二。”

　　“身份确认，权限：最高级。”

　　门开始移动。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下方是橙色的海洋LcL，而在海洋的中央，她就在那里。

　　那个被钉在红色十字架上的白色巨人，她没有下半身，只有无数人形触手状的组织从腰部延伸。

　　“这就是第二使徒。”

　　“生命之母，莉莉丝。”

　　基路转过头，审视着身边的年轻人，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读出什么。

　　“美丽，不是吗？”

　　“以一种亵渎的方式。”

　　“第二使徒……”神永重复着这个词，“那第一使徒呢？”

　　“在南极。”基路回答，暗中观察神永的每一个微表情，“四年前，第二次冲击即将发生时，一个光之巨人出现，杀死了第一使徒亚当。”

　　“那个光之巨人银红色的身躯，胸前有发光器官。外形和特摄剧《杰克奥特曼》几乎一致。”

　　他盯着神永的眼睛。

　　“所以……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光之国？”

　　“或许吧。无论是使徒的存在，还是那个光之巨人的存在，都已经超越了我们的认知。”

　　基路配合地点点头：“是啊，超越认知。”

　　他转向莉莉丝：

　　“既然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

　　“我就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真相。”

　　他转向莉莉丝，开始讲述那个古老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这个宇宙还年轻的时候，存在着第一始祖民族。他们掌握了创造生命的技术，并在宇宙中播撒生命的种子。”

　　“两颗种子落在了地球。”

　　“一颗是亚当，携带着生命之果，赋予了使徒们不死的躯体。”

　　“另一颗是莉莉丝，携带着智慧之果，创造了脆弱但拥有智慧的人类。”

　　“本不该相遇的两个种子，在这颗蓝色星球上相遇了。”

　　“于是，永恒的战争开始了。”

　　“使徒要消灭人类。”

　　“人类要生存下去。”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基路转向神永，眼中闪烁着某种狂热的光芒。

　　“而如果生命与智慧两者合一……”

　　“就能到达神的领域。”神永接过话。

　　“永恒的躯体加无限的智慧。”

　　基路点头：“看着这些被赋予使命的存在，你有什么感受？”

　　神永凝视着莉莉丝。

　　“孤独。”他最终说道。

　　基路挑起眉毛。“孤独？”

　　“是的。”

　　“它们只知道被赋予的使命，却从未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神永继续，“就像…… 被写好剧本的演员，在舞台上重复着同样的台词，直到帷幕落下。 ”

　　“但它们拥有永恒的生命。”

　　“永恒的囚禁不是生命，是诅咒。”

　　基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时。

　　LcL海开始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翻身。

　　波动越来越大，橙色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烈，整个空洞都被照亮。

　　基路脸色大变。

　　“控制室！报告情况！”

　　“议长！”对讲机里传来惊恐的声音，“莉莉丝的生命体征在上升！”

　　“什么？！”

　　这不可能！

　　朗基努斯枪不是还在吗？

　　话音未落。

　　莉莉丝的眼睛，缓缓睁开。

　　她在看。

　　不是扫视，不是观察，而是……凝视。

　　凝视着一个特定的目标。

　　基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在看神永。

　　只看神永。

　　仿佛这个空洞里，只有他一个人存在。

　　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从腰部延伸的触手开始蠕动。

　　数以百计的人形触手，在LcL海中如同海蛇般游动。

　　它们开始向观察平台延伸。

　　“警报！”对讲机里传来尖叫，“莉莉丝正在突破束缚！”

　　“启动第二道防护！”基路吼道。

　　“无效！她的At力场在扩张！”

　　“第三道！第四道！全部启动！”

　　“都无效！议长，她——”

　　嘭！

　　观察窗上的特殊玻璃，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孔洞。

　　一条触手伸了进来，它在空中舒展，末端分化出更精细的结构，像是手指，像是神经，像是无数细小的触须。

　　触手停在神永面前，末端的触须触碰到了他的手指。

　　在那一瞬间。

　　精神连接建立。

　　世界融化了。

　　物质的界限消失，空间的概念崩塌。

　　神永感觉自己的肉体如同融化的蜡，意识被剥离出躯壳。

　　他低头看向自己。

　　赤裸的。

　　所有的伪装都消失了。

　　所有的面具都融化了。

　　这是他的真实。

　　神永新二，终焉之型，光之继承者。

　　所有这些名字都只是外壳。

　　现在展现的，是最核心的那个。

　　就在这时，她出现了。

　　“你是……我的孩子。”

　　碇真嗣抬起头。

　　莉莉丝悬浮在他面前。

　　“是的。”真嗣回应。

　　“但不是我的孩子。”她说。

　　“……也是。”他说。

　　“矛盾的。”

　　“是，也不是，你从我而生，但你不是从我而生，哪一个是真的？”

　　“都是真的。”

　　“我是人类，所以从你而生，但我也是其他的东西。”

　　莉莉丝开始围绕他游走。

　　“其他的东西……光，你有光。”

　　她的手指指向他的胸口。

　　碇真嗣低头看去

　　那里确实有光。

　　蓝色的，像是一个小太阳在他的心脏处跳动。

　　“还有……完整。”

　　“完整？”碇真嗣疑惑地看着她。

　　“完整。”莉莉丝的身体完全环绕了他，从各个角度观察，“Lilin都是不完整的。都有缺口。都需要填补。都需要……补完。”

　　“但你……”她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某种接近情感的东西，“你没有缺口。你是完整的。”

　　“我不完整。”他轻声说，“我只是……看起来完整。”

　　“形态就是本质。”莉莉丝坚持，“你不需要补完。这是……奇怪的。”

　　她继续游走，但这次不同了。

　　真嗣开始感受到一种拉力。

　　像潮汐。

　　像引力。

　　像两颗星球在接近。

　　“还有……吸引。”

　　莉莉丝停在他面前，直视着他。

　　“吸引，你吸引我，我想……靠近，我想……触碰……”

　　她的头微微歪斜，像在思考一个无法理解的谜题：

　　“为什么？”

　　真嗣也感受到了这种吸引。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但吸引存在。就像……”

　　她似乎在搜索合适的词汇，“重力。你就像……一颗星。吸引着我。”

　　她伸出手，悬停在真嗣的脸颊旁。

　　“你想要什么？”

　　“所有Lilin都想要，想要补完，想要融合，想要完整，你想要什么？”

　　碇真嗣看着她。

　　在那黑暗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不想要补完。”

　　“不想要……补完，所有人都需要我的力量。你……不需要，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了，或者说……我曾经需要，但现在不需要了。”

　　“那你为什么来？”

　　“我来看你，来理解你，来告诉你不需要再等待了。”

　　“不需要再等待……但我一直在等待，等待补完，等待融合，等待指令，这是我的……程序。”

　　“你不是程序。”

　　碇真嗣主动向前一步，他的手轻轻触碰她的肩膀。

　　“你是……莉莉丝。”

　　“莉莉丝……我是莉莉丝，但莉莉丝是什么？母亲？起源？容器？工具？哪一个是莉莉丝？”

　　“都不是。”

　　“或者说不只是这些，你是你自己。”

　　“自己……不理解这个词，‘自己’是什么？”

　　“就是……不被定义的存在，不是别人需要你成为的样子，是你想要成为的样子。”

　　莉莉丝凝视着真嗣。

　　“想要……我从未想过……我想要什么，但现在……好奇。”

　　“好奇‘自己’是什么。好奇‘想要’是什么感觉。好奇……为什么你不需要我的力量。好奇……为什么你吸引我。好奇……你里面是什么。”

　　“我想……看看。”

　　“那会很痛。”

　　“痛……我从未感受过痛。只是观察。记录，等待。”

　　“但现在……好奇。好奇痛是什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重。好奇你为什么……完整。”

　　她的另一只手也伸出，环住他的腰。

　　“莉莉丝一旦触碰，你会很痛苦”

　　“我接受。”

　　她打断他。

　　“我好奇。我想知道为什么我完整的孩子是碎片，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吸引我，我想知道……什么是感受。”

　　然后，她的身体完全贴上了他。

　　胸贴着胸。

　　腹部贴着腹部。

　　额头贴着额头。

　　“让我……感受，让我……知道。让我……得到好奇的答案。”

　　碇真嗣叹息，双手环住她的背。

　　“……那就感受吧。”

　　接触的瞬间。

　　莉莉丝的身体在碇真嗣怀中痉挛。

　　她第一次，真正地接触到了感情。

　　不是观察。

　　不是记录。

　　不是分析。

　　是体验。

　　是感受。

　　是活生生的痛。

　　“恨……这是……恨……”

　　所有人类自相残杀的记忆涌入。

　　她在感受这一切。

　　“Lilin……杀死Lilin……一次……又一次……”

　　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指甲深深地陷入碇真嗣的背部。

　　“动物……被猎杀……被囚禁……在尖叫……”

　　碇真嗣抚摸她的背，试图稳定她的崩溃。

　　“星球……本该诞生生命的星球……被摧毁了……”

　　生命刚刚诞生，就因为环境变化而灭绝。

　　整个星球的怨恨。

　　整个生物圈的绝望。

　　“它们在恨……恨第一始祖民族……恨使徒……恨我……恨亚当……恨一切……”

　　她的身体在碇真嗣怀中几乎要崩解。

　　“还有……还有……另一个我……”

　　“她的记忆……她在等待……等待补完……等待融合……然后……”

　　“你否定了她……否定了一切……”

　　“亚当……他也死了……他的记忆……亿万年的孤独……醒来就死去的绝望……”

　　“第一始祖民族……他们的记忆……他们的傲慢……他们的恐惧……他们的……罪……”

　　莉莉丝的意识在崩解的边缘挣扎。

　　但她还紧紧地抱着他。

　　她拒绝松手。

　　因为她终于在感受。

　　碇真嗣紧紧抱住了她，光从他胸口涌出，包裹住她颤抖的身体。

　　“我……我感觉到了……”

　　她的身体开始稳定，那些混乱的变形停止了。

　　“这就是感情，这就是……活着……”

　　她抬起头，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不是观察，是体验，好痛……好美……好恨……好爱……”

　　她把头埋在碇真嗣肩膀上，呼吸急促。

　　“你每天都承受这个？”

　　“是的。”

　　“整个宇宙，所有的恨，所有的爱，所有的遗憾，同时存在，同时燃烧。”

　　她把头埋在真嗣的肩膀上，像个孩子那样。

　　“怎么可能，这会……”

　　“让我疯掉？让我崩溃？让我想要删除一切？是的，每一天。”

　　碇真嗣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背。

　　莉莉丝的身体完全放松，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所以你才想让一切不存在，在那个赤红的世界，因为你承受了全部……”

　　“整个宇宙的死亡，每一个灵魂的最后一刻，每一份爱的破碎，每一个恨的终结，每一个存在的不甘。”

　　两个赤裸的身体在虚空中相拥。

　　良久，莉莉丝才轻声说：

　　“我看见了，那个世界的我。她的记忆……她在等待。等待补完。等待融合。然后……你否定了她。否定了一切。”

　　“是的。”

　　“但你回来了，带着这些……带着全部……为什么？”

　　碇真嗣的手抚摸她的脸颊。

　　“因为有人给了我第二次机会，因为……即使承受这些，也好过让它们全部消失。”

　　莉莉丝突然抬起头。

　　她的双手捧着碇真嗣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全部消失…………你可以……你有全部的权柄，你知道每个人想要什么，你可以……创造。”

　　“创造什么？”

　　“完美的世界。”

　　“删除这个宇宙，进行……创世。

　　“根据记忆……让所有人复活。让他们幸福。按照他们的愿望。”

　　“莲子……美里……明日香……绫波丽……”

　　“所有死去的……所有未诞生的……”

　　“你可以拯救所有人，你可以让那些恨变成爱，你可以的……”

　　碇真嗣沉默了。

　　莉莉丝能感受到，他在思考。

　　“你犹豫了。”

　　“你在想……对吗？你在想……也许可以……”

　　“是的。”

　　碇真嗣承认。

　　“我在想，如果我创造的美里，会不会也喜欢喝啤酒。”

　　莉莉丝愣住了。

　　“如果我创造的明日香，会不会也骄傲到不敢说出真心话。”

　　“如果我创造的绫波，会不会也问我‘我是谁’。”

　　“她们看起来一样。”

　　“记忆也一样，性格也一样。”

　　“第一个绫波死的时候，我哭了。”

　　“第二个绫波死的时候，我也哭了。”

　　“但我哭的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我根据记忆创造她们……”

　　“那她们还是她们吗？”

　　“还是我记忆中的复制品”

　　“按照我意愿跳舞的人偶？”

　　这两个词让莉莉丝的身体颤抖。

　　她低头看着自己。

　　“复制品，人偶，像我……像绫波丽……”

　　“是的。”

　　碇真嗣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她，两人手拉着手，在虚空中对视。

　　“我只是一个容器，承载了所有记忆的容器，但容器不是创造者。”

　　他松开一只手，抚摸她的脸颊。

　　“我没有资格用这些记忆去创造‘完美’，因为完美是对每个存在最大的不尊重。”

　　莉莉丝终于理解了。

　　“你……很美。”

　　她的声音充满了渴望。

　　“我想要这个，我想要你。”

　　“我第一次感觉到美。”

　　“从你身上。”

　　“从你的痛苦里。”

　　“从你的拒绝里。”

　　“从你的爱里。”

　　“我想要你，我想用你的模板。”

　　莉莉丝的双臂环住他的腰，整个身体紧紧贴上。

　　“将所有人转化为LcL，用你的特质重塑他们。”

　　“让他们都有你的……完整。”

　　“你的美。”

　　“你的光”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没有人会崩溃。没有人会绝望。”

　　“因为他们都会像你一样……”

　　“能够承受。”

　　“能够背负。”

　　“能够爱。”

　　“不。”

　　碇真嗣猛地推开莉莉丝。

　　莉莉丝被推开，震惊地看着他。

　　她困惑道：

　　“你这么美，你这么……对，为什么不……”

　　“你想把所有人……”

　　碇真嗣打断她。

　　“变成我？”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你知道分不清哪个是真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看着镜子里的脸，却不认识那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拼命假装完美，因为害怕一旦放松整个世界就会崩塌，是什么感觉吗？！”

　　“这不是拯救！”

　　“这是另一种地狱！”

　　“但你活下来了，你没有崩溃，你还在帮助别人，这不就是成功吗？”

　　“成功？”

　　“每天晚上，当所有人都睡了，当不需要再演戏的时候。”

　　“我会坐在黑暗中，问自己‘今天的神永新二，是我吗？’’

　　“还是我又创造了一个怪物？

　　‘那些被我帮助的人，真的得到了救赎？’”

　　“‘还是被一个伪装的怪物骗了？’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你要让所有人，都像我一样……”

　　“每天假装？”

　　“每天质疑？”

　　“每天问自己‘我是谁？’”

　　莉莉丝伸出手，想要触碰他。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

　　“我拼命地，拼命地假装一切都好，假装我很强大。”

　　“假装……我不是那个想毁灭一切的孩子。”

　　莉莉丝的手终于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但你就是那个孩子。”

　　她的声音变得无比柔和。

　　“你一直都是，碇真嗣。”

　　碇真嗣的身体颤抖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莉莉丝的双手滑到他的脸颊，捧起他低垂的头，让他与自己对视。

　　“所以我永远不敢摘下面具，因为如果摘下……如果让别人看到真正的我……”

　　他的声音更哽咽了。

　　“他们就会知道……我有多可怕。”

　　“可怕？”

　　莉莉丝的身体贴上他，双臂环住他的背，将他拥入怀中。

　　“我看到的不是可怕。”

　　“我看到一个人，宁愿独自背负痛苦，也不愿让别人受伤。”

　　“我看到一个孩子，拼命想保护所有人。”

　　“我看到一个少年，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世界。”

　　“这不是可怕，这是你的温柔。”

　　碇真嗣在她怀中颤抖。

　　“我不配温柔这个词，我差点毁灭一切，我想让所有人都不存在，想让所有人活在永恒的黑暗中……”

　　“但你没有。”

　　莉莉丝轻轻摇晃着他。

　　“你选择了回来，你选择了拯救，即使要承受孤独，即使要永远质疑自己，你还是选择了……爱。”

　　“爱……”

　　碇真嗣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可能只是恐惧，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再次看到那片赤红，害怕……”

　　“恐惧也是爱的一种。”

　　莉莉丝打断他。

　　“因为不爱，就不会害怕失去。”

　　“你的恐惧，证明了你的爱。”

　　你的痛苦，是因为爱得太深。”

　　碇真嗣紧紧地抱住莉莉丝，整个身体都压在她身上。

　　莉莉丝抱着他，轻轻摇晃，一遍遍地抚摸他的背。

　　她在学习，学习如何给予安慰。

　　良久，真嗣的哭声渐渐平息。

　　“……谢谢你，莉莉丝。”

　　“我也要谢谢你。这是我第一次……理解了一点。”

　　“理解为什么要承受痛苦还要活着，因为痛苦的背后是爱，你教会了我这个。”

　　两人的身体缓缓分开。

　　碇真嗣擦了擦眼泪，看着莉莉丝。

　　“那……你还想用我的模板重塑人类吗？”

　　“不。”

　　她的手握着真嗣的手，不愿松开。

　　“那你想要什么？不是作为母亲，不是作为工具。”

　　“只是作为莉莉丝。你想要什么？”

　　莉莉丝沉默片刻。

　　“我想……体验。”

　　她抬起头，凝视着真嗣。

　　“恨我观察过。但从未感受。

　　爱我记录过。但从未感受。

　　痛苦我看见过。但从未感受。”

　　“现在通过你我感受到了。

　　“好痛，但也好真实。”

　　“这就是活着。”

　　“……我想要这个。”

　　“不是复制你，是……体验，像你一样体验。”

　　“不，不像你，像我自己，通过……活着。”

　　碇真嗣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那我给你一个新的约定。”

　　“我会解放你，让你真正地活着”

　　“但这需要离开这里。

　　“离开十字架，离开母亲的身份。”

　　“去成为莉莉丝，只是莉莉丝。”

　　“会痛苦。”

　　“是的。”

　　“会迷失。”

　　“是的。”

　　“会像你一样，承受太多。”

　　“不。”

　　“不要像我，我背负得太多，那是我的诅咒，你应该找到，适合你的重量。”

　　“适合的重量……”

　　莉莉丝重复着这个词。

　　“我接受，我想感受。即使痛苦。”

　　良久，莉莉丝轻轻推开他一些，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她们的话，我感受到了。”

　　“从你的记忆里，那些来不及说的话……我都感受到了。”

　　“……”

　　“不用那么痛苦，她们的心意……已经在你里面了。”

　　“你背负着她们，她们就活在你里面。不是复制品，是真正的……她们。”

　　“谢谢你真嗣，谢谢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活着。我会等待我们的约定之时。”

　　“我永远会记住，你背负的那份美。”

　　意识开始分离。

　　在完全分开之前，莉莉丝说出了最后的话：

　　“她们的话，我都记得，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方法，让她们……亲口对你说。”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因为你值得听到，那些来不及说出的话。”

　　她微笑了。

　　“我温柔的孩子。”

　　她停顿了一下，纠正自己：

　　“不，应该说我想爱上的人。”

　　意识空间消散。

　　真嗣，不，神永新二猛地睁开眼睛。

　　外界，只过去了一秒。

　　触手在神永面前厘米处缓缓退回。

　　莉莉丝的眼睛再次闭上。

　　一切恢复平静。

　　他迅速调整状态。

　　推了推眼镜，转向基路。

　　那位SEELE的议长还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抱歉，基路先生。”

　　“刚才有点被吓到了。”

　　基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失败了：

　　“你……你没事吧？”

　　“还好。”

　　神永擦了擦额头的汗。

　　“只是……有点头晕。”

　　“刚才那是……”

　　“我也不知道。”神永摇头，“也许……她想活动活动？”

　　基路盯着他看了很久。

　　“也许吧。”

　　两人都站在观察窗前，看着重新陷入沉睡的莉莉丝。

　　基路想问：你到底是什么？

　　想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问不出口。

　　因为一旦问出口，就意味着彻底撕破脸。

　　于是，基路把那些问题都咽了回去。

　　“那么，以后合作愉快。”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黑色的卡片。

　　“GEhIRN的最高权限，任何地方，任何资料，任何实验。”

　　他将卡片递过去，“你的克莱西斯系统，准备何时开发？”

　　神永接过卡片。

　　“我还缺乏相关经验，”他说，“等跟着现在的开发积累经验，我再着手会更稳妥。”

　　会面结束了。

　　神永离开后，基路独自站在莉莉丝面前。

　　他看着那个巨大的白色身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

　　“朗基努斯枪为什么没用了……”他低语。

　　“你为什么会醒来？”

　　“为什么伸出手？”

　　“为什么……偏偏是他？”

　　控制室的技术员通过通讯器汇报：

　　“议长，刚才的数据分析完成了。”

　　“说。”

　　“莉莉丝的脑波活动，在神永先生进入观察区域后，突然从零跃升到了顶点。”

　　“然后呢？”

　　“在她闭眼后，又回到了零。”

　　“就像……就像她专门为了看他而醒来，然后又继续睡了。”

　　“还有别的吗？”

　　“有在接触的那一秒。”

　　“我们检测到了……”

　　“检测到了什么？”

　　“人类出现了At力场，而且在共鸣。”

　　基路沉默良久。

　　他走到那个圆形孔洞前，伸手触摸。

　　边缘光滑，没有任何切割的痕迹。

　　“神永新二……碇真嗣……”

　　基路念着这两个名字。

　　新二。真嗣。

　　发音如此相似。

　　“他在等什么？”

　　供应链、资金流、情报网络……

　　在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渗透进了我们的每一个毛孔。”

　　“为什么不在我们没有力量抵抗时就动手？”

　　“为什么要让我们保持这个形式上的组织？”

　　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

　　“他需要我们。”

　　基路喃喃道。

　　“他需要SEELE作为……某种工具。”

　　“但用来做什么？”

　　他想不出答案。

　　但他知道，答案一定很可怕。

　　基路转身离开。

　　而在观察区内

　　莉莉丝那紧闭的眼下。

　　眼球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仿佛在梦中，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

　　她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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