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二幅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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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碇真嗣坐在角落,面前是一杯未动的咖啡。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世界面前了。

  世界因此变得过分清晰,锐利得令人不适。

  没有了那层镜片,他就失去了屏障。

  技术员们在远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神永君和所长……”

  “打得好惨,我路过时看到血迹……”

  “所长夫人亲自出马,那场面……”

  他与碇源堂所长的那场野兽般的互殴,早已传遍了整个GEhIRN。

  一个“实习生”,或者说特别顾问殴打了所长。

  无论理由是什么,这本身就是一场风暴。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对面坐下。

  真希波身体前倾,双手托腮,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

  “哎呀呀,早上好啊,新二君。”

  碇真嗣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没说话,继续喝咖啡。

  “哇哦。”真希波的笑容更深了。

  “没有眼镜的样子……”

  她身体更靠近了些,几乎要越过桌面。

  “简直是毫无防备呢。”

  “就像忘了穿衣服就出门的小狗狗。”

  “让人好想欺负一下。”

  周围的技术员们装作没听到。

  但耳朵都竖起来了。

  碇真嗣放下咖啡杯。

  “你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过剩了。”

  “是吗?”真希波眨了眨眼。

  “但我这可不是好奇心。”

  “这是食欲。”

  “你没有眼镜的样子……”她舔了舔嘴唇。

  “看起来好好吃。”

  “就像刚出炉的面包。”

  “表皮还带着热气,一碰就会留下指印。”

  “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看看是软的,还是硬的。”

  周围传来几声咳嗽。

  几个女性技术员脸红了,但还是忍不住想听。

  “玛丽,看起来你今天的食欲很旺盛啊。”

  “当然。”真希波笑得很灿烂。

  “看到美味的东西,谁能忍得住呢?”

  她站起来,绕到他身边。

  “还有你终于叫我玛丽了?”她歪着头,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打转。

  “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了。”

  “没有眼镜遮着的你。”

  “就像脱了壳的虾。”

  “白嫩嫩的,一口就能吞下去。”

  碇真嗣眨了眨眼。

  然后笑了。

  不是那种礼貌的微笑。

  而是带着点恶作剧的笑。

  “虾啊……”

  他歪着头,像在思考。

  “那玛丽你喜欢怎么吃虾?”

  “生吃?还是……”他也拖长了音。

  “煮熟了慢慢剥?”

  真希波笑得更欢了。

  “没有眼镜的你,果然更……真实了一点?”

  “说真的,你的眼镜是克拉克·肯特那种吗?摘下眼镜就变身?”

  空气突然变冷了。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上班时间,不要在这里发情。”

  赤木直子抱着手臂,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真希波伸手,整理了一下碇真嗣的衣领。

  “别紧张,有姐姐在呢。”随后她转向赤木直子。

  “博士!”她装出无辜的样子。

  “我这是在评估他的恢复情况。”

  “恢复情况?”

  赤木直子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评估恢复情况,需要把舌头伸出来吗?”

  赤木直子的视线转向碇真嗣。

  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漠。

  “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看来你不仅是个会和上司打架的冲动小鬼。”

  “还是个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的实习生。”

  她上下打量着他,语气里满是讽刺。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没关好笼子的公狗。”

  “到处蹭来蹭去,留下自己的标记。”

  “还吸引来了……”她瞥了真希波一眼。

  “同样处于发情期的母猫。”

  真希波在旁边“哇哦”了一声。

  “博士,您对动物交配行为这么了解?”

  “该不会是经常观察吧?”

  赤木直子没理她,继续盯着碇真嗣。

  “下次,记得把你的荷尔蒙留在外面。”

  “我这里不需要散发着雄性气味的动物。”

  “哼!原本你是个聪明人。”

  “没想到只是个头脑简单的类人猿。”

  碇真嗣听到这个评价下意识笑了。

  那个笑容,有点天真,又有点坏。

  “类人猿?有人也这么评价过我。”

  “不过您刚才说我是‘没关好笼子的公狗’。”

  “那您应该是……”

  他歪着头,像在思考。

  “养狗的主人?会给狗戴项圈、拴绳子的那种?”

  “还是说,博士您其实想骑……”

  “够了!”

  赤木直子的脸瞬间红了。

  “你这个混蛋小鬼!”

  “哎呀。”

  碇真嗣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

  “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吗?”

  “可是你刚才一直盯着玛丽的手看。”

  “我还以为……”他眨了眨眼。

  “您是想亲自上手?”

  “毕竟养狗的人,总要亲自……”

  “给狗洗澡、梳毛、摸头什么的。”

  “对吧?”

  真希波已经笑得趴在桌上了。

  “不行了!不行了!”

  “新二君!你太坏了!”

  赤木直子,猛地转过身。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孺子不可教!”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真希波看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啧啧啧,真是个不坦率的女人啊。”

  碇真嗣看着咖啡杯里的倒影。

  “玛丽。”

  “嗯?”

  “你说我是不是做过头了?”

  真希波看着他。

  看着这个刚才还调戏得两个女人落荒而逃的男人。

  现在却露出这种表情。

  她突然明白了。

  这就是没有眼镜的他。

  会玩闹,会调侃,会恶作剧。

  但也会担心,会不安。

  “她会的。”真希波坐下,笑容变得温柔。

  “她会非常非常生气。”

  “气到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气到做梦都在骂你。”

  “但是。”真希波继续说。

  “她也会用三天三夜,给你做出这辈子最完美的眼镜。”

  三天后,赤木直子的办公室室。

  碇真嗣推门进来,赤木直子背对着他。

  “放桌上了。”

  碇真嗣走到桌前。

  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

  他打开。

  和莲子的一模一样。

  但又不一样。

  “别搞错了。”赤木直子的声音 ,但她依然背对着他。

  “我可不是在帮你。”

  “我只是不想你影响我的工作效率。”

  “还有。”她继续说。

  “我不想我的‘搭档’,看起来像个没拴绳的动物。”

  “戴上它,至少看起来像个人。”

  碇真嗣拿起眼镜,仔细端详。

  “‘动物’?没拴绳’?”

  他轻声重复这两个词。

  “这是在暗示,需要给我套上什么吗?”

  赤木直子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什……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变调。

  “毕竟。”碇真嗣继续。

  “您好像对如何驯化‘类人猿,颇有心得。”

  赤木直子猛地转过身,脸颊瞬间爆红。

  “你……你这个……!”她指着他。

  “你竟敢……!”

  “不过。”碇真嗣打断她。

  他把眼镜收进盒子,然后看着她。

  “谢谢你,直子。”

  赤木直子的心脏,像要跳出胸腔。

  “你……你……你这个混蛋!”

  “谁……谁管你想什么!”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我的搭档看起来像个废物!”

  “赶紧戴上滚蛋!”

  “别在这里碍眼!”

  “我不会再让它坏掉了。”他轻声说。

  “随……随你便。”

  “我这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请半天假。”

  赤木直子愣了一下。

  “理由。”她恢复了上司的口吻。

  “私事。”

  “不批。”她立刻说。

  “说清楚理由,否则不批。”

  “而且薰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出口。

  她就后悔了。

  该死。

  我为什么要问这个?

  碇真嗣看着她,然后笑了

  那个笑容有点为难,又有点期待。

  “能拜托直子和玛丽,一起照顾他半天吗?”

  赤木直子愣住了。

  “什么?”

  “我想……”

  碇真嗣挠了挠头。

  “让直子和玛丽一起照顾薰。”

  “这样薰会更开心。”

  “你……”她不敢相信。

  赤木直子走近。

  心跳得很快,很乱。

  “知道了。”她最终说。

  “不准超时。”

  “下午六点前必须回来,否则我真把你当宠物养,给你戴上项圈。”

  这是威胁。

  但语气里,全是别扭的关心。

  “谢谢。”

  碇真嗣认真地说。

  “我会按时回来的。”

  然后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薰就拜托两位了。”

  “虽然他有时候会调皮,但他很乖的。”

  “而且……他一定会很喜欢两位姐姐的。”

  赤木直子的手,攥得更紧了。

  “赶紧滚,别在这里说废话了。”

  碇真嗣转身离开。

  门关上,赤木直子转过身,看着空荡荡的门口。

  “你这个会撒娇的混蛋小鬼……”

  “明明是在调戏我……”

  “还装出那种表情……”

  随后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他信任我们……)

  (把薰托付给我们……)

  (让我们一起照顾……)

  (这算什么……)

  她捂住胸口,深呼吸,擦掉眼泪。

  走到桌前,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真希波。”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

  “下午来我实验室一趟,有事找你。”

  黄昏,墓地

  碇真嗣站在神永莲子的墓碑前。

  周围很安静。

  只有风吹过松树的声音。

  他从怀里拿出那副破碎的眼镜。

  “莲子小姐。”

  他把眼镜放在墓碑前。

  “对不起。”

  “我把它打碎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声。

  还有远处乌鸦的叫声。

  他靠在墓碑上,坐了下来。

  风吹过松树,发出沙沙的响声。

  像有人在说话。

  碇真嗣闭上眼睛。

  然后他听到了幻听。

  或者说,记忆中的声音。

  莲子的声音。

  “真嗣君,你没做错什么。”

  他睁开眼睛,但什么都没看到。

  “而且……说实话。”

  那个声音继续。

  “我还是更喜欢没戴眼镜的你。”

  “那个会哭、会笑、会生气的你。”

  “那个真实的你。”

  “可是……”

  他轻声反驳。

  “我不知道怎么做那个真实的我……”

  “试着放松一下吧。”

  莲子的声音继续。

  “真嗣君。”

  “那副眼镜不应该是你的枷锁。”

  “它只是一个纪念。”

  “现在……是时候往前走了。”

  “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

  天空开始下雨。雨点打在他的脸上。

  雨水汇聚成细流,从眼角滑落。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利匹亚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感受了。】

  (我只是……)

  碇真嗣的思绪很乱。

  (我只是累了。)

  (累到不想再假装了。)

  [你不是在假装。]

  [你是在逃避。]

  [逃避爱。]

  [逃避被爱。]

  [逃避……幸福的可能性。]

  碇真嗣沉默了。

  【那个夏天,赤木律子。】利匹亚继续。

  【美咲和美香】

  【刚才,赤木直子。】

  【还有那个像火一样的真希波。】

  【你在害怕什么?】

  【告诉我。】

  【你喜欢谁?】

  (……)

  【真嗣君。】

  (我这样的人……)

  碇真嗣终于开口。

  (不配有这种想法。)

  【为什么?】

  (因为我会给她们带来不幸。)

  【所以你选择谁都不选?】

  利匹亚的声音,带着无奈。

  【你以为这样就不会伤害她们?】

  【你以为这样就是保护?】

  [你只是在害怕。]

  [害怕再次失去。]

  [害怕再次伤害。]

  [但你知道吗?]

  [不去爱,不代表不会失去。]

  [不去拥抱,不代表不会受伤。]

  [你只是……让自己提前死了。]

  [让自己活在一个没有温度的世界里。]

  [那不是保护。]

  [那是自我放逐。]

  [我不能替你做选择。]

  [但我希望你记住。]

  [你值得被爱。]

  碇真嗣抬起头。

  雨水模糊了视线。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盒子。

  新的眼镜,在雨中反射着光。

  他拿起它,慢慢戴上。

  雨滴的轨迹,墓碑上的字,远处的城市灯火,再次变得模糊。

  镜片的反光,遮住了他的眼睛。

  “对不起,莲子小姐。”

  他站起来。

  “我还是……需要它。”

  “至少现在,我还需要……”

  他转身,走向墓地的出口。

  背影在雨中,渐渐远去。

  而那副破碎的眼镜,静静地躺在墓碑前。

  世界重新被隔开。

  那个温和,疏离,无懈可击的“神永新二”回来了。

  但又不完全一样。

  因为这一次,这副眼镜下。

  还藏着新的东西。

  他还不敢承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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