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4章沪上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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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绣艺博览会的喧嚣与惊心动魄,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阿贝和莹莹各自的生活中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久久未平。

  对于阿贝而言,那短暂的、与另一个“自己”的对视,以及那位气度不凡的齐少爷骤然锐利的目光,都像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她回到“巧姑绣坊”那间狭小的厢房,摩挲着怀中那半块温润的玉佩,心绪纷乱如麻。那个穿着素雅旗袍、气质娴静的小姐,为何与自己长得如此相像?她看到玉佩时那震惊的眼神又意味着什么?难道……她真的与自己的身世有关?

  养父莫老憨重伤卧床、家中债台高筑的窘迫现实,像冰冷的雨水,浇熄了她心头因获奖和偶遇而生出的些许涟漪。她不能沉溺于虚无缥缈的猜测,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挣更多的钱寄回家。她将所有的困惑与悸动都压回心底,白天在绣坊埋头苦干,晚上还接了些私活,常常就着昏暗的油灯绣到深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博览会金奖得主“阿贝”的名字,连同她那幅灵气逼人的《水乡晨雾》,很快就在沪上的一些圈子里传开了。加之她那与水乡绣娘身份不甚相符的清丽容貌和独特气质,引来了不少关注。

  这日,绣坊老板娘周氏喜滋滋地找到阿贝:“阿贝,好事来了!周家少爷派人来传话,说他们家老太太看了博览会的报道,特别喜欢你的绣品,想请你过府一趟,专门为老太太绣几样贴身用的物件,价钱好商量!”

  周家?阿贝想起那个在江南水乡有过一面之缘、看起来温和有礼的周文瑾少爷。她本不欲与这些高门大户有太多牵扯,但想到丰厚的酬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了。

  与此同时,位于沪西贫民窟的那间低矮亭子间里,气氛同样凝重。

  自那日博览会后,莫莹莹便有些神思恍惚。她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个叫“阿贝”的绣娘的面容,以及她掉落的那半块与自己颈间玉佩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被乳娘抱走、据说早已夭折的妹妹贝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她几次想将此事告知母亲林氏,但看到母亲那饱经风霜、日益憔悴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母亲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大喜大悲的刺激了。而且,此事关系重大,若那阿贝真是贝贝,为何会流落江南成为绣娘?当年乳娘为何要撒谎?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只能将这份惊天的猜测死死压在心底,偶尔在与齐啸云见面时,旁敲侧击地打听关于当年莫家旧事以及是否有双胞胎流落在外的消息。

  齐啸云何等敏锐,早已察觉莹莹的异常。结合博览会上那惊人的一幕,他心中已然有了七八分猜测。他没有点破,只是暗中加派了人手,一方面保护莹莹母女的安全,另一方面,开始全力调查那个名叫“阿贝”的绣娘的来历。

  他动用了齐家的关系网,很快便查到阿贝来自江南水乡,被渔民莫老憨收养,如今在霞飞路的“巧姑绣坊”做活。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越是干净,就越发显得那酷似的容貌和成对的玉佩不同寻常。

  “继续查,重点查她养父莫老憨是在何时何地收养她的,当时她身上除了玉佩,还有什么物件。”齐啸云对心腹阿忠吩咐道,眼神深邃。他隐隐感觉到,莫家当年的冤案,以及这对离散双胞胎的命运,似乎被一只无形的黑手操控着,而真相,很可能就隐藏在这看似巧合的重逢背后。

  而这只“无形的黑手”,此刻正盘踞在赵公馆奢华的书房内。

  赵坤听着手下人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确定了吗?那个在博览会上出风头的绣娘阿贝,身上真的有另外半块玉佩?”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和狠戾。

  “回老爷,千真万确!”回话的正是那日假装撞到阿贝的“体面男人”,他是赵府的心腹管家赵福,“小的亲眼所见,绝不会错!而且,她和莫家那个丫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好!好得很!”赵坤猛地一拍桌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这对姐妹花竟然自己冒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他站起身,在铺着厚厚地毯的书房里来回踱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莫隆啊莫隆,你死了都不安生!你那两个女儿,注定要成为我赵坤登上权力顶峰的垫脚石!那东西……一定在她们手上,或者她们知道下落!”

  他停下脚步,对赵福厉声吩咐:“给我盯死那个阿贝!还有莫家那个丫头!她们见过面了,肯定会对彼此的身份起疑。想办法,让她们‘顺利’地相认!但要控制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明白吗?”

  赵福心领神会:“老爷的意思是……放长线,钓大鱼?”

  “没错!”赵坤阴冷一笑,“让她们姐妹相认,感情越深越好!到时候,无论是用姐姐威胁妹妹,还是用妹妹威胁姐姐,还怕她们不乖乖交出那东西?至于齐家那个小子……”他眼中寒光一闪,“他若识相,便留他一条生路。若敢阻拦……哼,就让他跟他那个短命的莫伯父去做伴!”

  “是!老爷高明!”赵福连忙躬身奉承。

  “另外,”赵坤补充道,“周家那个小子,好像对那个阿贝有点意思?想办法推他一把,让他多接近阿贝。有周家这层关系挡着,齐啸云那边反而不好插手太深。”

  “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

  赵福退下后,赵坤走到窗边,看着公馆花园里精心修剪的花木,脸上充满了志在必得的野心。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关乎前朝宝藏和海外贸易线路的惊天秘密,即将落入他的手中。

  沪上的天空,看似繁华依旧,实则暗流汹涌。两枚小小的玉佩,牵动着两个少女的命运,也搅动了多方势力的棋局。阿贝在周家的邀请下,即将踏入一个更为复杂的世界;而莹莹则在齐啸云的庇护下,小心翼翼地探寻着真相的蛛丝马迹。

  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命运的齿轮,加速转动,将这对离散十年的姐妹,推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

  周府坐落在沪西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高墙深院,朱漆大门,门楣上悬挂着“周府”二字匾额,笔力遒劲,透着百年世家的底蕴。阿贝跟着周家派来的婆子,第一次踏入这样的高门大户,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她紧了紧肩上装着绣活工具的蓝布包袱,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些。

  引路的婆子倒是和气,一路絮叨着:“阿贝姑娘好福气,我们老太太眼光最是挑剔,能得她老人家青眼,可是了不得的缘分。老太太心善,就是近来精神短了些,喜欢些清雅精细的物件……”

  穿过几重仪门,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庭院深深,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布置得极为精巧,与外面喧嚣的市井仿佛是兩個世界。阿贝目不斜视,只是默默记着路。

  最终,她被引到一处名为“颐年堂”的院落。院内花木扶疏,环境清幽。正房内,一位头发银白、面容慈祥却难掩病气的老太太,正靠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锦被。周文瑾则侍立在一旁,见到阿贝进来,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老太太,阿贝姑娘来了。”婆子轻声禀报。

  周老太太睁开微阖的眼,目光落在阿贝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虽衣着朴素,但容貌清丽,眼神澄澈,举止也不见小家子气的畏缩,心下先有了两分喜欢。

  “好齐整的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周老太太招了招手。

  阿贝依言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阿贝给老太太请安。”

  “嗯,免礼。”周老太太拉过她的手,触手只觉得指腹有些粗糙,是常年做针线留下的痕迹,但手指纤长,骨节匀称,“那幅《水乡晨雾》就是你绣的?真是灵秀逼人,我看着就想起年轻时在江南住过的那段日子。”

  “老太太过奖了。”阿贝微微低头。

  周老太太又问了问她家乡何处,学绣几年等闲话,阿贝都一一恭敬作答,言辞朴实,不卑不亢。

  周文瑾在一旁看着,见祖母对阿贝印象颇佳,心中也自欢喜。他适时开口道:“祖母,您不是想让阿贝姑娘帮您绣个枕顶和一副抹额吗?不如现在就把料子和花样拿出来让阿贝姑娘看看?”

  “对对,瞧我这记性。”周老太太笑着吩咐丫鬟去取东西。

  很快,丫鬟捧来了几块上好的软缎和一副已经有些年头的、颜色泛黄的花样图。图样是传统的“福寿连绵”,但线条勾勒极为繁复精细,对绣工要求极高。

  “这是我年轻时最喜欢的一副花样,后来请的几个绣娘都绣不出那份神韵。”周老太太抚摸着图样,有些感慨,“阿贝姑娘,你看看,可能绣?”

  阿贝接过图样,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摸了摸那软缎的质地,心中已然有数。这花样确实复杂,尤其是一些过渡和细节处理,但她自幼跟着养母学苏绣,后来又自己琢磨,对各种针法的运用颇有心得。

  “回老太太,可以试试。只是这花样繁复,需要些时日。”阿贝抬起头,眼神认真。

  “无妨,无妨,你慢慢绣,务必要精细。”周老太太见她如此沉稳自信,更是满意。

  事情就此定下。周老太太让人在颐年堂的厢房给阿贝收拾了一间静室,专供她做绣活,一应饮食起居皆有丫鬟照料。这待遇,远比在绣坊做学徒要好得多。

  阿贝安顿下来后,便心无旁骛地投入了工作。她深知这是难得的机会,不仅酬金丰厚,若能得周老太太欢心,或许日后在沪上也能多一条路。她将全副心神都凝聚在指尖,穿针引线,一丝不苟。

  周文瑾时常会来颐年堂给祖母请安,每次都会在阿贝的静室外驻足片刻,隔着窗棂看她专注刺绣的侧影。少女低垂的脖颈弧度优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安宁而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周文瑾心中那份朦胧的好感,愈发清晰起来。

  他有时会寻些由头与她说话,或是带来几本有趣的闲书,或是介绍些沪上的风土人情。阿贝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礼貌而疏离。她感激周文瑾的善意,但也清楚地知道彼此身份的云泥之别,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然而,这一切落在某些有心人眼里,却成了绝佳的机会。

  赵府,书房。

  赵福正向赵坤汇报着周府那边的进展。

  “……那丫头如今住在周府颐年堂,深得周老太太喜欢,周家少爷对她似乎也颇有好感,时常前去探望。”

  赵坤眯着眼,手里盘着核桃:“很好。让周家那小子再加把劲,最好能让他对这丫头情根深种。有周家这层关系,齐啸云就算想查,也得掂量掂量。”

  “老爷英明。另外……我们是否要安排一下,让莫家那个丫头,‘偶然’得知阿贝住在周府的消息?”赵福试探着问。

  赵坤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急。火候还没到。让她们姐妹都再煎熬些时日,等她们对彼此的好奇和渴望积累到顶点,我们再给她们搭个桥,那场面才好看。现在嘛……先让齐啸云那边忙活去吧。”

  正如赵坤所料,齐啸云这边确实遇到了阻力。

  他派去江南调查莫老憨收养阿贝细节的人回报,时隔多年,当年码头附近的人早已换了好几茬,几乎找不到目击者。而莫老憨本人重伤卧床,神志时好时坏,根本无法问话。线索似乎断在了江南。

  而沪上这边,阿贝进入周府后,行动范围基本局限于深宅内院,齐家的人很难接触到她。周家虽与齐家素有生意往来,但关系算不上多密切,齐啸云也不好贸然上门要人。

  “少爷,周家那边口风很紧,只说阿贝姑娘是请去给老太太做绣活的,其他的一概不知。”阿忠低声汇报。

  齐啸云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马,眉头紧锁。周家在这个时候介入,是巧合,还是……他也被那只幕后黑手算计了进去?

  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收紧,而网的中心,就是那对命运多舛的姐妹。他绝不能让莹莹和阿贝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阿忠,”齐啸云转过身,眼神锐利,“暂时停止对阿贝的直接调查,以免打草惊蛇。把重点放在赵坤身上,查他最近的所有动向,尤其是资金往来和人员调动。我不信他能做得天衣无缝!”

  “是,少爷!”

  齐啸云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辛夷?是我,啸云。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頭,传来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曹辛夷,沪上曹家的大小姐,也是齐啸云少数可以信任的朋友之一,她家与周家是远亲,或许能从中斡旋。

  沪上的局势,因为阿贝进入周府而变得更加微妙复杂。姐妹二人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重山。齐啸云在明处积极营救调查,赵坤在暗处步步为营。而风暴眼中的阿贝和莹莹,一个在深宅中为生计默默穿针引线,一个在陋室里为真相忧思辗转。

  命运的丝线,在各方势力的拉扯下,愈发绷紧,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彻底断裂,或将所有人拖入深渊,或……迎来破晓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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