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今夜,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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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进忠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那微躬的背影带着一丝匆忙,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门扉轻响,合拢。

  就在这声轻响落下的瞬间,林昭脸上的平静、淡然,乃至那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激,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碗皇帝赏赐的官燕。

  那碗燕窝,从被端进来到现在,他甚至没有真正看过一眼。

  他的目光,早已穿透了书案,穿透了墙壁,落在了这静心斋的每一个角落。

  在魏进忠到来之前,他那远超常人的鉴微之力,就已经捕捉到了空气中那些不属于这里的微末信息。

  一丝极淡的,混杂着铁锈与陈年血腥的气味,从西北角的窗棂缝隙里渗入。

  那不是兵器库里保养得当的兵刃该有的味道,而是常年饮血、疏于擦拭的凶器,在夜风中散发出的独有吐息。

  后院那棵老槐树下,一块不起眼的青石板边缘,有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划痕。

  那不是自然风化,而是某种带着倒钩的攀爬工具,在试探落点时留下的,独属于暗夜行者的印记。

  甚至,连风声都不对。

  今夜的风,带着一种被切割的破碎感,仿佛有几道无形的影子,正潜伏在院墙之外,扰乱了气流的正常轨迹。

  魏进忠的到来,以及那番暗藏机锋的对话,不过是为他的判断,加上了最后一道,也是最权威的印证。

  求救?

  林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向谁求救?

  向魏进忠?还是向那位高居九重天之上的皇帝?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

  他是陈希文投下的一枚石子,是皇帝默许的一把刀,是一块能引发无数人觊觎的肥肉。

  所有人都在看。

  看他这把刀,够不够锋利。

  看他这块肉,够不够硬,会不会被人一口吞下。

  在这种所有人都“按兵不动”的微妙平衡里,任何一点主动的求救,都会被视为软弱。

  而软弱,是原罪。

  求救,不如自救。

  这座静心斋,是皇帝赐下的清修之地,是隔绝外界纷扰的囚笼。

  但今夜,它必须成为林昭为自己选定的,埋葬敌人的战场!

  他缓缓起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动作沉稳得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子,开始重新丈量这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空间。

  殿宇的横梁,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高三丈六尺,坚固,但干燥。

  支撑横梁的立柱旁,是他亲手整理堆放的,小山一般的废弃卷宗。

  窗棂是雕花木格,糊着高丽纸,看似脆弱,却能将火势死死地封锁在屋内。

  林昭的脚步停在书案前,那里,还燃着七八根蜡烛。

  他没有吹熄,反而拿起一根全新的,凑到火苗上点燃。

  烛火跳动,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鉴微之力悄然运转。

  在他的视野里,烛芯燃烧时那细微的噼啪声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丝蜡油融化的速度,能看到火苗在不同气流下的摇摆幅度。

  他甚至能根据烛泪滴落的形态和凝固的时间,精准地计算出这根蜡烛能够燃烧多久。

  一炷香。

  不多不少,刚好一炷香的时间。

  足够了。

  他放下这根作为计时器的蜡烛,转身走向那几座卷宗山。

  他没有去碰那些纸张尚好、字迹清晰的档案。

  他的手,径直伸向了最底层,那些被水浸过又晾干,纸张泛黄、霉变严重的旧档。

  他抽出数十卷。

  这些卷宗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和霉菌的侵蚀,已经变得无比脆弱和干燥,纸页边缘甚至带着天然的毛刺。

  它们不再是知识的载体。

  它们是最好的引火物。

  林昭拿着这些卷宗,开始在屋内看似随意地走动。

  他将一捆卷宗,不经意地堆放在了正对大门的位置,不高,刚好在一个成年人迈步进门时,脚尖会踢到的高度。

  他又将几卷散开的纸页,塞进了殿宇中央那根最粗大的楠木立柱与地面连接的缝隙里。

  剩下的,他则全部搬到了斋内最深处,那个巨大的书架背后。

  那里本是一个死角,如今被这些易燃的卷宗一堵,便成了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也成了一个致命的陷阱。

  做完这一切,林昭回到了书案前。

  他没有留下任何一根蜡烛在原地。

  他将案上所有的,以及备用的十几根蜡烛,全部点燃。

  然后,他将这些蜡烛分别置于屋内的各个角落。

  窗台上,书架顶端,立柱的底座,甚至门边的矮几上。

  刹那间,整个静心斋亮如白昼。

  过度的光明,非但没有驱散黑暗,反而让那些角落的阴影,显得更加深邃,更加粘稠,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光与影的分割,变得无比清晰。

  这是为即将到来的客人,准备的舞台。

  一切布置妥当。

  林昭掸了掸衣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坐回了那张宽大的书案之后。

  他拿起一本之前看到一半的《南朝盐铁考》,摊开,目光落在纸页上。

  他的神情,恢复了最初的平静与专注。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仿佛他只是一个沉浸在书海里,不知今夕何夕的痴人。

  但他的耳朵,却在这一刻,化作了最灵敏的雷达。

  风吹过院中老树,发出的沙沙声。

  远处更夫的梆子声。

  灯芯燃烧时,偶尔爆出的细微火花声。

  所有的声音,都被他的听觉捕捉,然后过滤。

  他在等。

  等一种不属于这静夜的声音。

  等那一声,属于“夜枭”的啼鸣。

  今夜,这静心斋为棋盘,这满屋光影为棋子。

  请君入瓮!

  ......

  子时。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了两下,沉闷得像是敲在棺材板上。

  静心斋外的老槐树停止了摇晃。

  风停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静止,比喧嚣更令人心悸。

  三道黑影,如同从墨汁里淌出来的幽灵,贴着贡院斑驳的红墙,滑入了静心斋的内院。

  落地无声。

  那是软底靴踩在冻土上特有的触感,轻盈,且致命。

  领头的黑衣人身形精瘦,只露出一双倒三角眼,目光在院中扫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正房那扇透着通明灯火的窗棂上。

  太亮了。

  整个房间亮得像是在办喜事,又像是在设灵堂。

  黑衣人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到底是十二岁的娃娃。

  哪怕文章写得再花团锦簇,哪怕被那个疯子陈希文捧上了会元的高位,骨子里终究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遇到危险,本能地以为点亮所有的灯,就能驱散黑暗中的恐惧。

  愚蠢。

  光明,有时候才是最大的破绽。

  它会让里面的人看不清外面,却让外面的人,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领头人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向前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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